顧母知道這樁官司就算鬧到顧老爺面前,充其量也就是王姨娘被訓斥幾句。
這王姨娘一貫會伏低做小,像是沒有骨頭,撒嬌摸淚,說小話,耍心機。就算到了老爺眼前自是還有一籮筐的眼淚和委屈。
不愿與她糾纏,更是看不慣她的做派,顧母只冷言道:“我自不與你多說,若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氣。只是這王管家,是斷斷留不得了。”她背過身去,不理會王管家的連聲告饒。
終于顧母閉閉眼,似是下了狠心道:“打發(fā)去莊子上吧?!保K還是不忍心將他發(fā)賣。
娘還是仁慈,顧清心想。妻妾斗法,下人遭殃,只是這次確實也不冤他。
待王姨娘走后,顧母拉著顧清的手道:“清兒,娘這次換了這管家,自然要把咱們的人提上去。
這王管家是王姨娘未出五服的親戚,平常就不得力。對娘的話多是敷衍,對姨娘房里事才是真上心。
只是經(jīng)此一事,以后咱們須得更小心這王姨娘?!?/p>
顧清點頭稱是:“娘放心,清兒心里有數(shù)?!?/p>
另一邊,王姨娘吃癟回去,自是不服。趕緊叫丫鬟婆子也抬出首飾衣料,想著要讓顧靈在游園會上出出風頭,打壓一下顧清的氣焰。
可惜自己的身份不能出席這種宴席,要不最好是尋個機會讓顧清出丑才好。
一場游園會,看似是賞花游玩,實則暗流涌動,各方人馬都在為這場盛會做著準備。
因為體諒第二天顧母要帶著顧清和兩個小的去遼王府勞累。顧老爺前一天就宿在了主院,第二日清晨在主院等候顧明和顧靈,大家一同坐馬車前往遼王府。
次日清晨,只見顧靈被王姨娘打扮得活像只孔雀。
頭上戴了一整套足金鑲嵌紅瑪瑙的發(fā)釵和步搖,壓得顧靈脖子都有些直不起來,甚是花枝招展。
尋常孩童戴齊整套足金頭面已經(jīng)是越矩,況且又是成套嵌瑪瑙的金首飾。
還未等顧母張口,顧老爺便狠狠瞪了王姨娘一眼。“王氏,你越發(fā)的不懂規(guī)矩了?!?/p>
這套首飾是顧老爺在興頭上偷偷賞給王姨娘的,走的是顧老爺?shù)乃綆?,沒入公賬。本來就已經(jīng)有些招搖,此刻戴在孩童頭上更是打眼,暗道:這王姨娘真是讓自己寵的有些過頭。
“嬤嬤,給靈兒的足金頭飾拆了,改帶清兒妝匣第二層那套銀飾吧。”顧母知道定是王姨娘昨天氣不過,想要在宴會上壓清兒一頭,反而用力過猛,弄巧成拙了。
王姨娘被顧父狠狠瞪了一眼,極不情愿地幫著嬤嬤拆掉靈兒那些多余頭飾。
等幾人收拾妥當出發(fā)去遼王府時,已然有些晚了。
到了王府,只見一名四十余歲侍衛(wèi)模樣的中年男子候在府前,樣子很是和氣。
他見到是顧府的馬車,連忙引著他們進去,顧老爺和顧明跟著他去正廳,幾名女眷自有丫鬟和嬤嬤再領入內(nèi)院。
剛見面,顧母就向王妃客氣地行禮賠罪:“因今早家中瑣事纏身,耽擱了些時日,還望王妃海涵?!?/p>
遼王妃柔聲一笑,輕擺柔夷:“無妨,不過是大家游園相聚,來遲些也不礙事?!焙堰^后,眾人便開始游園。
遼王府果真一步一景,亭臺樓閣,假山流水,奇花異草,仿佛置身仙境。
顧清與顧靈一路跟在顧母身后。雖然顧清守著規(guī)矩,一路上也不由目不暇接,心內(nèi)贊嘆不已。
而顧靈一路上卻低著頭,仿佛在琢磨什么,雙手不停的揪著帕子,無暇顧及美景。
顧清看顧靈仿佛有心事,知道王姨娘肯定在臨走出發(fā)前又囑咐她搞什么幺蛾子。又不愿點破她的小心思,只是加倍留意她的一舉一動。
隨一眾貴人復行數(shù)步,忽見花園內(nèi)竟有一湖,波光粼粼,浮光掠影,別有一方天地。
湖對岸的假山下有一座精美的飛檐翹角涼亭,涼亭的四周,環(huán)繞著一條長長的遮陽長廊。
雕花涼亭及長廊內(nèi),早已在凳子上放了軟墊,一并準備著供客人休憩的茶點。
有幾個貴婦人已經(jīng)入座帶著自己的女兒在那里三三兩兩賞花喂魚,或者談笑聊天,好不熱鬧。
顧靈瞅準機會,悄悄端起放置在桌上的茶水,打算潑到顧清身上。
顧清眼尖發(fā)現(xiàn)了她的小動作,側身一閃,但茶水還是濺到了裙擺上。
顧清還未發(fā)作,顧母見此情狀已眉頭緊皺,壓低聲音喝道:“靈兒,你這是做什么?”
顧靈小臉一白,故意將手中杯子掉在地上,杯子啪的一聲碎成幾片。
她眼眶泛紅,泫然欲泣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闭f著便要上前去拉扯顧清的衣袖,想要順勢跪下。
顧清趕忙上前,一把扶起已呈半跪姿勢的顧靈,死死攥住她的胳膊,一邊順勢側身擋住其他人探究的視線。
顧清故意大聲和顧母告罪,“娘,是我不小心打碎了茶盞。”
又裝作溫柔的勸解顧靈:“妹妹,瓷片鋒利,莫管這水漬,小心割破手”。
待丫鬟近前收拾,顧清又禮數(shù)周到的連連致歉。四周貴人只當姑娘不小心失手,打碎了茶盞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也并不放在心上。
顧靈見顧清并沒有像她想象中動怒,或者按姨娘安排好的劇本上演一出惡嫡女欺凌弱庶女的年度大戲,反而輕易化解了危機,反而一時不知道如何自處。
顧靈中間幾次想要開口,自己手臂傳來的痛感,嫡母和長姐投來的警告眼神,讓她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般,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
待丫鬟收拾妥當,顧清不由得嘆氣,畢竟都是顧家的姐妹,以后還要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顧靈這般讓她姨娘挑唆,不與她說明其中利害關系,吃虧的早晚是顧靈自己。
見周圍已經(jīng)沒有探究的目光,顧清悠悠開口:“顧靈,我們顧家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今日咱們姐妹二人若生出齟齬,丟的可是顧家的臉?;厝サ蓵埩四悖坎灰俦荒阋棠锾羲糇瞿切┬∪酥e,她樁樁件件都沒有為你考慮?!?/p>
見顧靈還是懵懂的樣子,顧清忍不住點破:“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和你姨娘不同,你可是顧家正經(jīng)的二小姐!”
聽到這一頓搶白,顧靈的嘴唇微微顫動著,忍不住重復姐姐剛才的話。“我知道姨娘她,她不是為了我,可是她畢竟是我的姨娘啊?!?/p>
顧清見她仿佛有所觸動,只把她按坐在軟凳上,給她時間慢慢想清楚,畢竟她只是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小姑娘。
顧清環(huán)顧四處,發(fā)現(xiàn)并沒有貴人注意姐妹倆的小動作,心下安定。將妹妹托付給顧母,準備尋個廂房讓侍女取了暖爐將裙擺烘干。
因體諒顧清一身狼狽,侍女領著顧清沿著水榭挑僻靜處一路向廂房行去。
路過一處角落,突然聽到一倨傲少年的聲音,隱隱的仿佛是說什么“出風頭”,“一家子給我賣命”等等奚落言語。
顧清停步不前,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準備喚侍女換一條路去那廂房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