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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孩子——”
沈枝意猛然睜開眼,直直坐起。
陸臨川伸手握住她顫抖的手,安撫般搓磨,柔聲道:
“枝意,萱萱是因?yàn)槲也疟凰统鰢忌喜〉模覍Σ黄鹚?,你能理解我嗎??/p>
“枝意,孩子還會有的?!?/p>
這是余萱萱回國后陸臨川唯一一次放下姿態(tài),說的兩句解釋。
沈枝意猛然抽出手,眼神空洞:“滾?!?/p>
陸臨川看著偏頭沒有看他一眼的沈枝意,放軟聲音道:
“明天我會接你去寶格萊頂層,慶祝我們結(jié)婚三周年,在醫(yī)院好好休息,枝意?!?/p>
在聽見陸臨川離開的腳步,一行淚水從沈枝意眼角流下。
半晌,沈枝意拖著疲憊的身體問醫(yī)生拿回那個還沒成型的肉球打車去了墓地。
沈枝意跪在地上,用手在父母的墓地旁挖出一個小小的坑將她埋葬。
隨后,她緩緩磕頭,哽咽道:
“女兒瞎了眼,但這是女兒親骨肉,拜托您二位在天上照看一二,不孝女在此謝謝爸爸媽媽?!?/p>
卻不想身后傳來余萱萱矯揉造作的聲音:
“阿川,這只螞蟻太可憐了,你帶我來墓地是要把它葬在哪里呢?”
沈枝意猛然轉(zhuǎn)頭,看見陸臨川克制心疼摸上余萱萱的頭頂,不像是對玩物的恩賜,細(xì)致體貼。
下一瞬,沈枝意看明白陸臨川盯著墓地的神情,慌張的擋在墓碑前:
“陸臨川,不行,這是我父母的墓地。”
陸臨川在聽見聲音的瞬間神色流露出幾分緊張,隨即變回從容不迫的模樣:
“枝意,你太不乖了,我讓你在醫(yī)院好好休息,你在這里干什么?”
沈枝意不顧陸臨川臉上的陰沉,跪在地上緊緊攥著他的褲腳,希望喚醒他的良知:
“陸臨川,這是我爸爸媽媽的墓地,是你為他們選的能永生永世在一起的好位置,臨川,別動我爸爸媽媽的墓,我求求你好不好?!?/p>
陸臨川一把拉起沈枝意,語氣溫柔:“枝意,地上冷,剛剛流產(chǎn)別太任性。”
陸臨川用手將沈枝意的碎發(fā)別到耳后,溫柔至極,喃喃道:
“別在這里欺騙我,用你母親的死掩蓋你善妒的小心思。你母親還沒死,就算現(xiàn)在死了我也能為你母親找塊更好的墓地?,F(xiàn)在萱萱不過想要埋葬一只螞蟻,便隨她去吧。”
沈枝意這才發(fā)現(xiàn)陸臨川的心竟然可以偏成這樣。
當(dāng)初陸臨川反抗陸家執(zhí)意要跟沈枝意在一起的三個月后,沈父因病去世。
陸臨川花光身上所有的前,買下這個墓地,只為完成沈父想等沈母百年之后葬在一起的遺愿。
可現(xiàn)在,陸臨川可以為了余萱萱一句話,忘記曾經(jīng)所有的誓言。
沈枝意眼睜睜看著余萱萱靠在陸臨川的身上,神情帶著挑釁,一手捧著螞蟻,一手指揮保鏢。
身后的保鏢將沈枝意母親的墓碑隨意踢倒,挖出里面埋葬的骨灰盒。
沈枝意不斷掙扎想要上前阻攔,陸臨川卻禁錮的更緊。
他俯身湊到沈枝意的耳邊,冷漠至極:
“枝意,再不聽話,我要挖的就不止這個假墳,就會是你父親的墳?zāi)沽??!?/p>
沈枝意渾身瞬間冒出冷汗,失去反抗的力氣,跌倒在陸臨川身上,淚水不斷冒出。
她眼睜睜看著余萱萱從保鏢手中接過那個骨灰盒,好似丟垃圾一般扔在地上。
然后極其莊重的將那只螞蟻埋葬自己母親的墓里。
沈枝意這個時候才恍然明白,母親曾經(jīng)說的那句:
“陸臨川就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如螻蟻,不斷為自己執(zhí)念買單的人,這樣的人不會有愛的?!?/p>
可當(dāng)時的沈枝意沉溺在蜜罐中,堅信陸臨川深愛著她,會為她浪子回頭。
“我錯了,是我錯了,母親,是我錯了。”沈枝意不斷搖頭抽噎道。
下一瞬,沈枝意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一把推開陸臨川。
陸臨川臉色瞬間變得陰沉,死死看著沈枝意跪在地上用手一捧捧將散落的骨灰重新裝在盒子里。
夏季就是愛下雨,狂風(fēng)驟雨突然來襲。
墓地亂作一團(tuán),陸臨川脫下自己身上的西裝蓋在余萱萱的頭頂,攬著她的肩膀轉(zhuǎn)身離開,沒再看沈枝意一眼。
保鏢也追著兩人離開,混亂中不知道誰一腳踢翻了那個骨灰盒。
一瞬間,骨灰隨著風(fēng)雨消散在空中,找不到一點(diǎn)蹤跡。
風(fēng)里隱約傳來余萱萱和陸臨川的話語:“阿川,姐姐怎么辦?”
“萱萱你還是太善良了,別管她,她愛裝就讓她裝?!?/p>
“是啊,姐姐也是費(fèi)盡心思,連骨灰盒都放了。”
沈枝意看著墓地一片狼藉,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淚水順著雨水砸在地上。
明明是夏天,沈枝意的身上卻只剩下空落落的冷,跟她那顆結(jié)了冰的心一樣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