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灘海關大樓的鐘聲敲響第六下時，方默將《申報》對折三次塞進長椅縫隙。報紙第三版"仁濟藥房"的廣告欄里，他用針尖在"當歸到貨"字樣下刺了個幾乎不可見的小孔——這是向組織確認情報已收到的暗號。
晨霧中的黃浦江面，一艘英國貨輪正鳴笛靠岸。方默借著系鞋帶的動作，確認身后二十米處穿咖啡色西裝的男子仍在假裝看地圖——這是杜維明手下綽號"黃鼠狼"的特務，以擅長跟蹤聞名。昨夜監(jiān)聽室窗外的急剎車聲后，方默在軍統(tǒng)后院發(fā)現(xiàn)兩道新鮮的車轍，輪胎花紋是別克轎車特有的魚骨紋。
"先生要拍照嗎？"背著箱式相機的攤販突然攔住去路。方默瞥見對方左手小指缺了半截——這是老周的新聯(lián)絡人"鐘表匠"的標識。他掏出懷表看了看："要等七點的光。"這是確認暗號。
相機快門聲響起的瞬間，鐘表匠壓低聲音："林小曼關在極司菲爾路76號地下室，明晚轉移。"方默假裝調整領帶，將微型膠卷滑入對方相機皮套的夾層。膠卷里記錄著軍統(tǒng)掌握的電臺頻率和杜維明設計的假信號特征。
江面突然傳來汽笛長鳴。方默借著噪音掩護急語："通風管道有監(jiān)聽裝置，改用《新聞報》分類廣告。"話音未落，黃鼠狼已逼近到十米內。方默故意將錢包掉在地上，硬幣滾向一群剛下船的外國水兵。
混亂中他閃進和平飯店側門，穿過廚房時順手拿了份客房送餐單。服務生制服的紐扣排列方式暴露了這是軍統(tǒng)的暗樁——第三顆紐扣位置偏高，下面藏著微型麥克風。方默用德語抱怨房間熱水問題，服務生明顯愣住——這個暗樁只懂英語和法語。
二樓走廊的消防柜后，方默找到了鐘表匠說的備用通道。推開偽裝成墻面的暗門時，他聞到了杜維明慣用的4711古龍水味——這是個陷阱。方默立即后退，但暗門已自動鎖死。通風管道傳來規(guī)律的金屬敲擊聲，是摩斯電碼的"危險"警告。
他迅速拆下消防栓玻璃，反射觀察走廊情況。黃鼠狼正帶著兩人從樓梯包抄上來，而服務生守在電梯口。方默從公文包取出杜維明上午給的"機密文件"，將其中三頁折成紙飛機滑出窗外——這是軍統(tǒng)偽造的中共地下黨名單，落在街上會引起騷動。
如他所料，黃鼠狼立即帶人沖向樓下。方默趁機撬開電梯頂部的檢修口，攀著鋼索下到地下室。鍋爐房的溫度計顯示42度，但角落里有個冰箱——這是軍統(tǒng)用來存放監(jiān)聽磁帶的地方。方默將真正的密件藏進一盒標記"1945.8.15東京廣播"的磁帶盒內，這是他和老周約定的死信箱位置。
后巷的排水管上，方默發(fā)現(xiàn)老周用粉筆畫的十字——表示安全屋已啟用。他繞行到南京路先施百貨，在男裝部換了三套衣服，最后戴著金絲眼鏡從員工通道離開。櫥窗反光里，一個穿陰丹士林布旗袍的女人始終保持著固定距離——新的跟蹤者。
霞飛路轉角的面包店飄出新鮮出爐的香氣。方默記得杜維明曾夸贊這家店的拿破侖蛋糕，而柜臺后的女孩右腕有墨水痕跡——軍統(tǒng)訓練營教過用隱形墨水在皮膚上記密碼。他買了兩塊蛋糕，將其中一塊的奶油刮到餐巾紙上，顯現(xiàn)出模糊的數(shù)字：76-3。
暮色中的法租界梧桐樹下，方默突然蹲下系鞋帶。跟蹤的女人被迫從他身邊走過，裙擺掠過地面時露出小腿綁著的柯爾特手槍——軍統(tǒng)女特務標準配置。方默起身時故意撞到她，趁機將蛋糕盒粘在她手提包底部。
十分鐘后，遠處傳來爆炸聲。方默在教堂懺悔室里找到老周留下的新密碼本，封面是《馬太福音》但內頁用顯影藥水處理過。最后一頁寫著："林已犧牲，勿再追查。明晚八點，十六鋪碼頭3號倉庫。"
外灘的探照燈突然掃過屋頂，方默蜷縮在煙囪后，看著自己的影子被拉長又縮短。對岸浦東的黑暗中，隱約有紅色燈光閃爍三次——這是"啟明"電臺恢復聯(lián)絡的信號。他摸出懷表，表蓋內側新出現(xiàn)一道劃痕——有人在他不知道時檢查過這塊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