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日當(dāng)天,我手里攥著那張剛從PDD拼手速搶來的九塊九蛋糕兌換券,
來到了全市最出名的“帝景大酒店”。就在我正盯著那扇旋轉(zhuǎn)門發(fā)呆,
琢磨著怎么進去才不會讓自己顯得太像個誤入高檔場所的土鱉。突然身體被猛地撞了一下。
力道不小,我毫無防備,被撞得一個趔趄,差點把那張救命的蛋糕券甩出去?!鞍パ剑?/p>
”一個矯揉造作的女聲在我耳邊響起,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白呗凡婚L眼睛?。?/p>
杵這兒當(dāng)門神呢?”抬頭一看,居然是我的堂姐林薇薇。她今天穿得跟要去走戛納紅毯似的,
一條緊得能勒死人的亮片裙,臉上糊的粉厚得估計能刮下來刷墻。此刻,
她正心疼地拍打著她那個印滿雙C Logo的香奈兒經(jīng)典款黑色菱格紋包包。一邊看包包,
一邊用眼角趾高氣揚地瞥著我,把我從頭到腳瞅了一遍后,
最終目光落在我手里那張皺巴巴的蛋糕券上。我能看出她那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嗤,
”她嘴唇一撇,涂著精致裸色指甲油的手指幾乎馬上要戳到我鼻尖上?!拔艺f林銳,
你這是過生日?”她故意將聲音拖得很長,語氣帶著濃重的戲謔?!熬蛻{你?窮得叮當(dāng)響,
也配來這種地方過生日?拿著你那九塊九的破紙片,打算進去討口蛋糕渣吃?
也不看看這是啥地方。”她聲音很大,引得進出旋轉(zhuǎn)門的幾個男女放緩了腳步,
齊齊向這邊看來,目光統(tǒng)一都落在我洗得發(fā)白的T恤和廉價帆布鞋上。帶著探究、好奇,
更多的是事不關(guān)己的冷漠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優(yōu)越感。這些眼神讓我一股無名火。我林銳是窮,
窮得坦坦蕩蕩,但從來不是任人捏的軟柿子!我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臉上非但沒怒,
反而露出一個極其夸張的笑容。在所有人,包括林薇薇錯愕的目光中,我猛地伸出手,
不是去推搡,也不是去理論,
而是一把薅住了她那個寶貝香奈兒包包側(cè)面晃蕩著的金屬鏈條肩帶!
“誒你干什……”林薇薇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滋啦”一聲!緊接著,
是“啪嗒”一聲輕響,有什么小東西掉在了地上。我捏著那根沉甸甸的金色鏈條,
臉上的表情變得好奇,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我故意夸張地舉起手,
把鏈條末端靠近包體連接處的金屬扣環(huán)展示給周圍那些看客看,
聲音比林薇薇剛才還高:“哎喲喂!薇薇姐!”我捏著那根鏈條,
手指在金屬扣環(huán)連接包體的地方用力蹭了兩下,然后把沾上明顯金粉的指尖舉得高高的。
“你這香奈兒……挺貴吧?可這五金件,嘖嘖嘖,”我咂著嘴,夸張的搖著頭,
一臉痛心疾首的惋惜?!暗羯?!蹭了我一手金粉!這質(zhì)量該不會是A貨吧?哎呀呀,
高仿也得選個質(zhì)量好點的嘛,這多掉價?。∧憧茨憧?!
”我故意把沾著金粉的手指在林薇薇眼前晃了晃。林薇薇那張精心打扮的臉,
“唰”地一下變白了。她下意識地一把搶回自己的包,手忙腳亂地低頭去檢查那個金屬扣環(huán)。
果然,原本光亮的金色表面被刮掉了一大塊漆,露出了底下灰撲撲的劣質(zhì)金屬底色,
邊緣還沾著我故意蹭上去的汗?jié)n污痕?!澳?!你胡說八道!你……你弄壞了我的包!
”她氣急敗壞,手指顫抖地指著我?!拔遗獕牡??”我無辜地攤開雙手,
那張九塊九的蛋糕券還牢牢地捏在指間?!疤斓亓夹陌∞鞭苯悖∶髅魇悄阕约鹤呗穾эL(fēng),
撞了我,你這包的鏈條才刮到酒店門口的金屬門框角了!大伙兒剛才可都看著呢,
是你撞的我!”我轉(zhuǎn)頭看向旁邊那幾個駐足看戲的路人,“對吧?幾位?
”那幾個路人被我一問,眼神閃爍,有的尷尬地咳嗽一聲別開臉,
有的干脆裝作沒聽見快步走進了旋轉(zhuǎn)門。沒人站出來為林薇薇說話,但也沒人反駁我。
這本身就是一種態(tài)度,誰讓她剛才那副嘴臉太招人嫌呢?林薇薇氣得渾身發(fā)抖,
她惡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林銳!你給我等著!”她咬牙切齒地撂下一句狠話,
抱著她那寶貝A貨包,頭也不回地沖進了酒店旋轉(zhuǎn)門,背影狼狽不堪。我站在原地,
長長地、緩緩地吁出一口濁氣。心口那股被堵著的惡氣,隨著這口氣吐出去不少。我低頭,
再次看向手里那張皺巴巴的蛋糕券,指尖用力捻了捻,把它重新攥緊。行,生日蛋糕,
還得吃。這開場,夠“精彩”。2.走進帝景富麗堂皇的大堂,水晶吊燈的光晃得人眼暈。
只見親戚們正三五成群,衣冠楚楚,推杯換盞,談笑風(fēng)生。我穿著格格不入的舊T恤,
徑直走向角落里那擺滿精美西點的冷餐桌。目標(biāo)明確,那就是兌換我的九塊九蛋糕。
一個穿著筆挺西裝馬甲的侍者看到我,眼神里掠過一絲職業(yè)性的審視,
好像在說我這種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但良好的素養(yǎng)讓他維持著表面的禮貌。“小姐,
請問需要什么?”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情緒?!斑@個券,
”我把那張被汗浸得有點軟的紙片遞過去,指尖點了點上面印著的蛋糕圖案,“提拉米蘇,
謝謝。”侍者接過券,只看了一眼,動作明顯頓了一下。他抬眼又看了看我,
眼神里那點掩飾得很好的驚訝和一絲了然?但他沒說什么,只是微微頷首:“好的,
小姐請稍等?!鞭D(zhuǎn)身去取蛋糕。就在這時,一道油膩膩的聲音傳了過來?!鞍眩?/p>
這不是咱們家的大學(xué)生林銳嘛!怎么才來啊?躲角落里干嘛呢?”說話的是我二叔,
挺著個啤酒肚,滿面紅光,手里還捏著個高腳杯。他晃悠到我面前,
嗓門洪亮得足以吸引附近幾桌人的注意?!皝韥韥?,讓二叔看看,
咱們家未來的‘棟梁之才’!聽說實習(xí)了?在哪兒高就???工資夠買件像樣的衣服不?
”他一邊說,一邊用那種打量待價而沽牲口的眼神,在我身上掃來掃去,
最后落在我腳上那雙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上,嘴角露出毫不掩飾的嘲笑。
周圍的談笑聲似乎比剛才低了幾分,不少目光有意無意地瞟了過來。我還沒來得及開口,
另一個尖細的女聲響起,是我那個打扮得花枝亂顫的二嬸,扭著腰湊過來,
手里夸張地比劃著:“哎呀老林,你這就不懂啦!人家孩子這叫低調(diào)!
現(xiàn)在年輕人不都講究這個嘛!”她說著,當(dāng)著我的面掩著嘴咯咯笑起來,
眼神瞟向侍者剛遞給我的那個裝在一次性塑料小盒里的提拉米蘇。“不過啊,銳銳,
這蛋糕你薇薇姐定的可是酒店特供的‘金箔黑松露慕斯’,三層高呢!你這小盒子,嘖嘖,
看著是有點寒酸哈?”她故意把“寒酸”兩個字說得又重又慢。二叔立刻配合地哈哈大笑,
拍著啤酒肚:“對對對!寒酸!是有點寒酸!不過銳銳啊,你也別灰心!好好干!
等你哪天混出個人樣兒了,二叔給你包個大紅包,讓你也嘗嘗這金箔是什么味兒!哈哈哈!
”夫妻倆一唱一和,周圍也響起幾聲壓抑的低笑。我端著那盒小小的、廉價的提拉米蘇。
胸口那團剛剛壓下去一點的邪火,又開始死灰復(fù)燃。窮,似乎就成了原罪,
成了他們可以隨意踐踏尊嚴(yán)的理由。我抬眼,目光掃過二叔那張油光滿面的臉,
再落到二嬸那涂著厚厚脂粉、擠滿虛偽笑意的臉上?!岸宥穑蔽业穆曇舨淮?,
甚至帶著點笑意,卻清晰地傳到周圍人的耳朵里?!奥犝f你們前陣子,把老家的房子抵押了?
”二叔臉上的得意瞬間消失,二嬸的笑容僵在臉上,嘴角抽搐著。“高利貸的滋味,
不好受吧?”我慢悠悠地用小塑料叉子刮了一點蛋糕上的可可粉,放進嘴里,
舌尖嘗到一絲苦澀的甜?!疤焯毂蛔穫娫掁Z炸,晚上睡得著嗎?哦對了,
聽說那放貸的張禿子,最近好像挺想請二叔去他新開的‘養(yǎng)生會所’坐坐?
那地方……”我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二嬸瞬間煞白的臉?!翱刹惶?jīng)啊。
二嬸,你可得把二叔看緊點。”剛才還帶著戲謔目光看戲的親戚們,表情變得極其精彩,
震驚、尷尬、探究、幸災(zāi)樂禍。二叔二嬸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青,精彩紛呈。
“你……你胡說八道什么!”二叔終于憋出一句,卻底氣全無?!笆遣皇呛f,”我聳聳肩,
又挖了一小塊蛋糕,語氣輕松得像在聊天氣。
“問問你們家樓下總停的那輛黑色桑塔納不就知道了?車牌號是……嗯,尾號668?
挺吉利,就是不知道車?yán)锏男值?,脾氣是不是也這么‘吉利’?”我抬眼,
直直地看向二叔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笑容加深。“哦,還有,二嬸,
你那個‘好姐妹’王姨,最近跟你聯(lián)系還勤嗎?她介紹的那個‘穩(wěn)賺不賠’的理財項目,
本金拿回來了嗎?”最后這句話,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二嬸猛地倒抽一口冷氣,
身體晃了晃,差點沒站穩(wěn)。二叔更是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臉色由青轉(zhuǎn)紫。
周圍的親戚們徹底安靜了,看向二叔二嬸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疏離。
剛才還圍繞在他們身邊的幾個親戚,不動聲色地退開了半步。我滿意地看著這場面,
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提拉米蘇。廉價的甜膩感在舌尖化開,
塑料盒子被我隨手丟進旁邊的垃圾桶?!暗案馕兜啦诲e,謝謝款待。”我拍了拍手,
對著面如死灰的二叔二嬸,還有那群神色各異的親戚,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祝大家用餐愉快。”說完,我無視身后的復(fù)雜目光,轉(zhuǎn)身,脊背挺得筆直,
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這間金碧輝煌、卻彌漫著腐朽氣息的宴會廳。旋轉(zhuǎn)門外的熱浪撲面而來,
帶著市井的煙火氣,竟讓我覺得無比舒暢。這口惡氣,出得爽快。
3.城市的霓虹在公交車窗外閃過,我靠在冰涼的玻璃窗上,疲憊感襲來。
手機屏幕在昏暗的車廂里突兀地亮起,強烈的光刺得眼睛生疼。
屏幕上跳動著那個讓我反胃的名字——李強強。我的頂頭上司。猶豫了一秒,還是劃開了。
對面立刻傳來李強強那特有的、嘴里總是含著痰的粗嘎嗓音,背景音是嘈雜的鍵盤敲擊聲。
“林銳!人呢?死哪兒去了?這都幾點了?項目節(jié)點報告呢?甲方爸爸下午五點就要!五點!
你他媽是豬腦子嗎?這點事都搞不定?等著我給你擦屁股?”一連串的咒罵劈頭蓋臉傳來,
李強強似乎還意猶未盡。我閉了閉眼,壓下心里的煩躁。那份報告,是我熬了三個通宵,
查了無數(shù)資料,推翻了五六個方案才最終定稿的精華。而李強強所謂的“五點要”,
距離他上次通知的截止時間,足足提前了一天半?!袄羁?,
節(jié)點報告初稿我昨天下午已經(jīng)發(fā)您郵箱了。按照原計劃,最終版今天下班前提交完全來得及。
”我頓了頓,補充道,“我請了今天下午的假,申請流程您批過的?!薄罢埣??誰他媽批了?
我不管!”李強強的帶著一種蠻不講理的嘶吼?!坝媱澯凶?!甲方現(xiàn)在就要!立刻!馬上!
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半小時之內(nèi),把最終版報告放到我桌上!要是有任何問題,
你就給我卷鋪蓋滾蛋!聽見沒有?廢物!”“嘟…嘟…嘟…”電話被粗暴地掛斷。廢物?
我盯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屏幕上倒映出自己面無表情的臉。公交車一到站,
我?guī)缀跏翘铝塑???觳經(jīng)_進租住的老舊小區(qū),三步并作兩步爬上狹窄昏暗的樓梯。
鑰匙插進鎖孔,擰開,一股混合著泡面和灰塵的熟悉味道撲面而來。顧不上開燈,
我直接撲到書桌前,掀開筆記本電腦。屏幕幽幽亮起,
照亮桌面上散亂的資料和寫滿演算的草稿紙。那份凝聚了心血和熬夜的報告文件被迅速打開,
我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在極限的半小時內(nèi),再次核對著每一個數(shù)據(jù),打磨著每一處措辭。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終于,在手機倒計時跳到最后一分鐘時,我按下了發(fā)送鍵。
幾乎就在郵件成功發(fā)送到李強強郵箱的瞬間,
桌面上另一個監(jiān)控軟件彈出了提示——李強強的郵箱有了新動作。我的心猛地一沉,
立馬點開那個監(jiān)控提示。屏幕上清晰地顯示,李強強在收到我郵件的下一秒,
就將其轉(zhuǎn)發(fā)給了另一個人。公司分管我們部門的副總,王海。
X項目關(guān)鍵節(jié)點的最終方案報告及執(zhí)行建議-李強強】正文更是恬不知恥地寫著:“王總好!
附件為本人針對XX項目關(guān)鍵節(jié)點精心梳理的最終執(zhí)行方案及風(fēng)險評估報告,
已進行多輪優(yōu)化,確保萬無一失,請領(lǐng)導(dǎo)審閱指正!”署名:李強強。又是這樣,毫無新意!
剽竊我的勞動成果,把我的付出踩在腳下,去鋪就他往上爬的階梯!
我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封郵件,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不行。不能就這么算了。
忍氣吞聲換來的,從來不是尊重,而是變本加厲的踐踏!我猛地坐直身體,
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如飛。不是打開文檔,而是點開了公司內(nèi)部通訊錄的群組管理界面。
鼠標(biāo)光標(biāo)在“項目核心組全員(含王總)”那個群組名稱上懸停了一瞬,然后,
重重地點了下去!新建郵件。收件人:項目核心組全員(含王總)。
主題:【關(guān)于XX項目節(jié)點報告的重要澄清及原始方案文件-林銳】正文,
件(主題:【王總呈閱:關(guān)于XX項目關(guān)鍵節(jié)點的最終方案報告及執(zhí)行建議-李強強】)中,
所提及的“最終執(zhí)行方案及風(fēng)險評估報告”內(nèi)容,經(jīng)查核,該報告核心框架、數(shù)據(jù)分析模型,
特別是風(fēng)險量化部分、執(zhí)行路徑圖及關(guān)鍵優(yōu)化建議,
日下午3點15分提交給李經(jīng)理的初稿(郵件主題:【XX項目節(jié)點報告初稿V3-林銳】,
郵件ID:[原始郵件ID])。為便于各位領(lǐng)導(dǎo)及同事清晰了解原始方案思路及形成過程,
人昨日提交的原始報告文件(含所有原始數(shù)據(jù)引用、模型推演過程及手寫批注修改稿掃描件,
見附件1)。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