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陽光比往常更刺眼些,孫瀾把煎蛋盛進盤子時,卓蕓已經(jīng)換好了一身嶄新的職業(yè)套裝。
“今天總監(jiān)要帶我去開部門大會,正式宣布升職的事?!?/p>
她對著鏡子涂口紅,語氣里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晚上可能要聚餐慶祝,回來會晚點?!?/p>
孫瀾把牛奶推到她面前,“嗯”了一聲,“少喝點酒,結(jié)束了給我發(fā)消息?!?/p>
“知道啦。”卓蕓抓起包匆匆出門,玄關(guān)的防盜門“砰”地關(guān)上,留下滿桌還冒著熱氣的早餐,和孫瀾手里那杯漸漸變涼的咖啡。
到了公司,孫瀾剛穿上白大褂,就看到手機彈出卓蕓的消息:我在會議室!馬上要宣布了![加油]
他笑著回了個“恭喜”,指尖還沒離開屏幕,實驗室的同事就喊他:“孫哥,這批試劑該檢測了?!彼掌鹗謾C,轉(zhuǎn)身投入到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中。
下午三點,卓蕓的消息再次發(fā)來:【正式升職副總監(jiān)啦!辦公室都給我準備好了,超大落地窗!】
后面跟著九宮格照片,有她站在辦公室門口的合影,有新工位的特寫,還有團隊成員圍著她鼓掌的畫面。
孫瀾放大照片,在人群里找到卓蕓意氣風(fēng)發(fā)的笑臉,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才回復(fù):厲害!晚上聚餐注意安全,少喝點酒。
這次的消息隔了很久才得到回應(yīng),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好的。
晚上七點,孫瀾做好了卓蕓愛吃的糖醋排骨,擺上桌時才發(fā)現(xiàn),這已經(jīng)是這周第三次做這道菜了。
他對著空蕩蕩的餐桌拍了張照,猶豫了很久,終究還是沒發(fā)出去。
墻上的掛鐘從七點走到九點,又從九點走到十一點。
餐桌上的飯菜熱了又涼,涼了又熱,孫瀾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手機屏幕從亮到暗,始終沒有等來那條“結(jié)束了”的消息。
凌晨十二點半,門鎖終于傳來動靜。卓蕓帶著一身酒氣和香水味走進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踉蹌的聲響。
“回來了?”孫瀾起身想去扶她,卻被她擺擺手躲開。
“別碰我,一身酒氣?!彼龔街弊呦蛟∈?,聲音含糊不清,“今天太開心了,張經(jīng)理說下個月帶我去上海見更大的客戶……”
水聲嘩嘩響起,孫瀾站在客廳中央,看著沙發(fā)上她隨意扔下的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新的名片——上面印著“副總監(jiān) 卓蕓”。
他默默走過去,把外套掛好,又撿起她踢在地上的高跟鞋,擺回鞋柜。
浴室的水聲停了,卓蕓裹著浴巾出來,頭發(fā)濕漉漉地滴著水。
“我給你找了吹風(fēng)機?!睂O瀾把吹風(fēng)機遞過去,她接過來往臥室走,頭也不回地說:“明天還要早起開會,我先睡了。”
臥室門輕輕關(guān)上,隔絕了兩個世界。孫瀾看著餐桌上早已涼透的糖醋排骨,突然沒了胃口。
他把菜倒進垃圾桶,水流沖過鍋底焦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這樣的日子成了常態(tài)。
卓蕓的行程表越來越滿,早上七點出門,晚上十點能回家就算早的。他們的對話漸漸壓縮成幾句固定的問答:
“今天回不回來吃飯?”
“不了,有應(yīng)酬?!?/p>
“晚上早點休息?!?/p>
“知道了,你先睡?!?/p>
有次孫瀾加班到八點,回家時看到卓蕓難得在家,正對著電腦改方案。
他走過去想給她披件外套,卻被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晃了眼。
“在忙?”他輕聲問。
卓蕓頭也沒抬,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嗯,明天要跟上海的客戶視頻會議,方案得改完?!?/p>
“我給你熱了牛奶。”
“放那吧,等會兒喝?!?/p>
孫瀾把牛奶放在桌邊,站在她身后看了一會兒,她始終沒再抬頭。
他默默退出書房,關(guān)上門時,聽到里面?zhèn)鱽斫与娫挼穆曇簦骸皬埥?jīng)理您放心,方案明早一定發(fā)給您……”
周末的清晨,孫瀾難得不用加班,想約卓蕓去公園散步,卻被她拒絕:“今天要去公司整理客戶資料,下周就要去上海了?!?/p>
她匆匆出門時,孫瀾在玄關(guān)叫住她:“你的圍巾忘帶了?!?/p>
卓蕓回頭接過圍巾,腳步?jīng)]停:“晚上可能跟團隊去團建,不回來了?!?/p>
防盜門關(guān)上的瞬間,孫瀾看到她手機屏幕亮著,彈出的消息提示是“張經(jīng)理:[定位]晚上團建地點在這”。
他慢慢走回客廳,看著沙發(fā)上那束早就枯萎的向日葵,花瓣散落在地毯上,像被遺忘的碎片。
餐桌上的皮帶禮盒還沒拆開,安靜地躺在那里,蒙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窗外的陽光很好,透過玻璃照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光影。
孫瀾坐在沙發(fā)上,突然想起卓蕓剛升職那天,他抱著向日葵在火車站等她的樣子。
原來有些告別,不需要說出口,就已經(jīng)在日復(fù)一日的沉默里,悄悄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