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裹挾著腥綠惡臭的腐敗半身，如同地獄投石機(jī)砸出的污穢炮彈，直轟向周硯面門！腥風(fēng)撲鼻，那腐爛空洞的眼眶、裂開的胸骨、粘稠滴瀝著污泥苔蘚的“身軀”在昏暗光線下放大成無法形容的噩夢！所有思維在那一刻凝滯成冰，唯有刻入骨髓的法醫(yī)本能與求生欲熔煉成一瞬的反應(yīng)。
周硯沒有后撤。
在那千鈞一發(fā)，他竟迎著那砸來的腐尸之軀猛地屈身、蹬地！借著腳下粘稠腐殖質(zhì)的滑膩特性，整個人如同繃緊后瞬間釋放的弩矢，側(cè)身向前——撲！
噗嗤！
是刀鋒切入朽木般的頓挫感，混合著某種粘稠韌物的撕裂聲！帶著泥星腐渣的腥風(fēng)幾乎是貼著他的頭皮呼嘯而過！那只腐爛巨手末端彈出的、如同干癟荊棘般的指爪撕扯過他的肩部帆布衣料，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嗤啦”裂響！
劇痛在肩頭炸開，帶著冰冷的穿透力。他咬碎了口中早已嘗不出味道的血腥氣，身體順著撲倒的沖勢，抱著那柄沉重開山刀的右臂，帶著全身的力量和慣性，狠狠地砸入了腐尸沖擊而造成的瞬間后空檔區(qū)域——那片暴露在慘白手電光里、無數(shù)紅布條盤繞如虬根的祭臺核心！
轟！
身體狠狠摔落在腐殖層上，粘稠冰涼的黑泥立刻封住了口鼻。手電筒就在手邊不遠(yuǎn)處翻滾，光束在劇烈撞擊后穩(wěn)定下來，直直地、冰冷地照射著他此刻緊緊抱著的東西——
那個半人高的、被無數(shù)猩紅布帶纏裹成巨大繭狀的東西！沉重、濕滑、散發(fā)著難以言喻的陳年血腥和泥腥氣。刀鋒深深陷入了繭身側(cè)面的布層里，砍斷了不知多少層緊纏的布帶。
剛才奮力的一撲一刀，砍中的竟不是空氣！是這沉重的紅布繭！他用身體的沖撞改變了那腐尸的猛撲軌跡，強行砸在了這“祭品”上！
此刻他雙手死死扒著粗糙冰冷的布繭表面，劇痛與極度的驚悸沖擊著四肢百骸，但大腦卻在恐懼的浪潮中劈開一條冷冽的縫隙——父親！石壁上父親遺骸的眼睛！那僅存的渾濁眼球瘋狂瞪視的焦點，根本不是洞外，也不是那涂畫里的巨爪！是這包裹物！是這繭！
是警告！
“呃——嗬嗬嗬……”
石臺邊緣的陰影里，猛地爆發(fā)出如同風(fēng)箱破裂、攪動著無數(shù)腐敗粘液的駭人低吼！那腐尸半身被驟然中斷的攻擊弄得失去了短暫的平衡，但它僅剩的那只混濁眼球卻死死釘在了周硯——和他刀鋒劈入的紅布繭上！怨毒！無以復(fù)加的怨毒！仿佛周硯毀掉了它唯一的救贖！
粘稠的摩擦聲如死亡逼近的低語。那腐尸半身猛地一拱！斷裂的臂骨關(guān)節(jié)在泥殼苔蘚下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咔嚓”裂響，拖著那條根植于泥石臺的身體，帶著歇斯底里的癲狂速度，再次朝地上的周硯碾來！
生死只在剎那！周硯甚至能聞到那怪物破空時帶起的、腐爛血肉最深處蒸騰出的死亡腥臊！躲？身體陷在泥中，肩膀劇痛幾乎讓他半邊身軀麻痹！避無可避！
目光！
他眼中只剩下那條搭在石臺邊緣的、腐爛泥濘的手臂！那掌心空洞處死死嵌著的、布滿銅綠的鈴鐺！
噗！
周硯全身的力量和殘余意志，都灌注在唯一尚能發(fā)力并夠得著的手臂上——他沒有抽刀，也沒有試圖格擋。左手猛地向身旁甩出，五指箕張，并非去對抗那腐尸，而是狠狠抓向腳下被強光照射得刺目的——
那個被無數(shù)紅布纏繞包裹著、半埋入粘稠腐殖質(zhì)中的、他之前認(rèn)為是孩童遺骸的輪廓！
冰冷的！極其冰冷的觸感從指尖瞬間侵入脊髓，壓過了肩頭的劇痛！那絕不是人骨的溫潤。冰冷、堅硬、帶著礦物的生硬觸感！是石頭！
更確切地說——
周硯的五指，死死摳進(jìn)了一枚堅硬而冰冷的東西里！那東西包裹在厚厚的紅布里，但暴露出來的部分被他的指甲刮開了些許塵封的包漿！
是半張臉！
一張由某種堅硬深灰?guī)r石雕刻而成的臉！五官模糊粗礪，帶著遠(yuǎn)古石雕特有的蠻荒和猙獰！
這不是孩童遺骸，這是一尊被紅布纏裹的…小小的石偶！
轟！
巨大的撞擊力帶著排山倒海的腐臭轟然而至！視野被一片混濁的黑暗和腥綠完全吞噬！
咔嚓——??！
如同千年古木被巨力轟然折斷！刺耳到足以令人失聰?shù)臄嗔逊鬯槁曉谥艹庮^頂炸開！沉重的撞擊感讓他身下的腐殖層如同泥浪般翻涌！粘稠冰冷的污泥和破碎的枯骨爛葉猛地灌滿了口鼻耳孔！
嗡——
世界在撞擊的余波里只剩下巨大的耳鳴。
他劇烈地嗆咳著，掙扎著試圖擺脫這污穢的窒息。手電筒的光束頑強地穿透飛舞的污泥塵屑。他看清了。
那具恐怖的腐尸半身，此刻就摔砸在他身旁不到一米的地方！沖擊的位置，就在那尊小小的石偶和他抱著的那個巨大的紅布繭之間！它那只鑲嵌銅鈴的腐爛巨手，此刻正以一種痙攣的姿態(tài)死死地?fù)缸ブt布繭的邊緣，仿佛在阻止周硯剛才的破壞，又仿佛是想緊緊抓住。
而它的頭顱，連帶著一小截斷裂的脊椎白骨，卻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角度，歪歪斜斜地……杵進(jìn)了那尊小小的、被周硯摳開了半面紅布的石偶的臉上！
剛才那震耳欲聾的“咔嚓”聲，正是顱骨撞擊巖石發(fā)出的爆裂！碎裂的頭骨碎片和朽爛的腦部組織混合著黑泥苔蘚，糊滿了石偶那張深灰色的、粗礪猙獰的半張臉上！
死寂。
那具摔落在地的腐尸徹底不動了。濃得化不開的死氣從它破碎的頭顱和殘軀間彌漫開來，混雜著腥臭和草木的甜膩，將周硯死死摁在污黑的泥濘里。耳鳴逐漸退去，滴水聲重新變得清晰，咚……滴答……一聲聲，空洞如喪鐘。
但周硯卻感覺……周圍的空氣變了。
那股一直縈繞不絕、濃得讓人發(fā)瘋的草木異香，以那具腐尸為中心，正以一種肉眼……不，是以他每一個毛孔都能察覺到的速度…急劇消散！仿佛一種無形的、粘稠的障壁被生生撕裂、抽離！洞外山林夜風(fēng)的氣息，夾裹著真正森林泥土的潮腥和涼意，竟然開始絲絲縷縷、微弱卻頑強地滲透了進(jìn)來！
周硯劇烈地喘息著，冰冷的腐泥堵在喉頭，每一次吸氣都扯動著肩頭的劇痛。粘稠的紅布繭碎片散落一地，浸透在烏黑泥漿里，像凝固的血塊。他掙扎著，目光死死盯住那顆幾乎被石偶擊碎的腐尸頭顱和它抽搐般死死摳住繭壁的腐手。
空洞感。不僅是香氣的退散，某種更深沉、更惡毒的“東西”似乎也隨著香氣的消弭，被強行打碎、抽離。這腐尸殘骸不再擁有那種令人心膽俱裂的活物氣息，只剩下徹底的、冰冷的僵直。
咚！
他試圖撐起身體，腰間的開山刀刀柄狠狠硌在胯骨上，帶來一絲清醒的痛感。視野依舊昏暗模糊。他的左手，還死死摳在那尊小小的、冰冷的石偶臉上。
指尖傳來的觸感冰冷而堅硬。剛才那絕望中的一抓，仿佛無意中握住了打開地獄最后一道枷鎖的鑰匙，也……放出了某種東西？寒意從指尖蔓延到心臟，他猛地想松開手指！
吱呀——
就在他指尖即將離開那冰冷石面的剎那！
一陣極其輕微、卻又清晰無比的金屬摩擦聲，從那具腐尸殘骸尚能動彈的巨手方向傳來！
咯…鈴…
是嵌入掌心的銅鈴！
周硯的瞳孔驟然收縮！手電光束隨著他僵硬轉(zhuǎn)頭的動作猛地橫掃過去！
只見那只摳在巨大紅布繭邊緣的腐爛手掌，原本死死嵌入掌心的那枚銅綠小鈴，不知何時竟已大半滑脫了出來！銅鈴被斷裂扭曲的“手指”以一種痙攣的方式緊緊夾住，鈴身和半融化的黑泥藕斷絲連！此刻，那鈴鐺正隨著某種微弱卻執(zhí)拗的掙扎力量，在腐爛的指骨間劇烈地、細(xì)微地顫抖！
吱呀…咯啷…
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金屬呻吟！
更讓周硯全身血液瞬間凍結(jié)的是——伴隨著那鈴鐺的垂死掙扎，那只腐爛手掌五指關(guān)節(jié)，正發(fā)出極其細(xì)微的、朽木不堪重負(fù)般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
它們在……動！
一種絕望到極致、怨毒到融進(jìn)骨血的不甘，正在驅(qū)使這具徹底粉碎的尸骸，完成最后一下垂死的抓握！那只夾著銅鈴的食指骨節(jié)，發(fā)出最后一聲刺耳的“喀嚓”聲，猛地向內(nèi)勾去——
鐺??！
清脆！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清脆！宛如陰間幽冥中響起的一聲絕唱！
銅鈴徹底被攥斷！
那枚布滿銅綠、死死嵌于這具腐尸殘骸不知多少年月的鈴鐺，被它最后扭曲的力量硬生生捏碎了！鈴壁崩裂成數(shù)片，鈴舌斷裂崩飛！
那點殘存的詭異生機(jī)，隨著銅鈴清脆的哀鳴，煙消云散。朽爛的手指停止了徒勞的勾抓，松垮垮地攤在污紅的布繭碎片上，如同死去的枯枝。
靜。死一般的寂靜降臨。水滴聲變得格外清晰。
周硯依舊陷在污黑的腐殖泥里，半邊身子被冰冷的麻木和劇痛撕扯。手電光芒掃過身旁那具徹底僵直的腐尸殘骸，最終落在自己被紅布碎屑和污泥覆蓋的左手上——那手指依舊死死摳著半尊冰冷的石偶的臉，指縫間嵌滿了深灰的巖石碎渣和包裹它的紅布破片。
嗡…嗡嗡嗡……
一種極其低頻、由大地深處傳導(dǎo)上來的巨大震顫，毫無征兆地開始撼動整個洞穴！細(xì)碎的石粒和苔蘚碎末簌簌地從洞頂落下！仿佛有什么沉睡于此巨物被石偶和腐尸的毀滅打破了長眠！
手電光束瘋狂晃動！周硯猛然看向洞穴更深處的黑暗！之前那單調(diào)乏味的滴水聲來源——那片被無數(shù)扭曲紅布條帷幕封鎖的腹地深處，似乎正有一股難以名狀的、冰冷粘稠的渦流在黑暗中……蘇醒？
這地方，遠(yuǎn)沒有終結(jié)！下一個被遺忘的漩渦，正在黑暗的最深處張開巨口！
手電光束在周硯狂亂的心跳和劇烈喘息聲中劇烈搖晃，如同瀕死之鳥的殘翼。慘白的光暈死死釘在洞穴深處那片被無數(shù)扭曲紅布條封鎖的腹地。剛才那席卷全身的劇烈低頻震蕩已退去，石粒碎屑也不再墜落，四周陷入一種比先前任何死寂都更令人窒息的、蓄勢待發(fā)的……凝滯。
咚…滴答… 滴答…
那單調(diào)的滴水聲又回來了。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未知的硬物上，空洞得像是世界的心跳即將停止的前奏。但周硯能感覺到，有什么地方不對。
聲音的源頭，似乎離得更近了。不再是遙遠(yuǎn)的回響，仿佛就在那片被猩紅帷幕封鎖的暗影后面幾步之遙。
更可怕的是，四周空氣里那種令人窒息的腐敗甜香，明明隨著異化父親的僵死和銅鈴的碎裂而淡去了許多，可現(xiàn)在，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氣味，卻如同蟄伏億萬年的深海怪物緩緩浮上海面，悄無聲息地彌散開來——一種深沉到極致的、如同億萬年礦石核心散發(fā)出的冰冷腥氣，混雜著一種……新鮮的、如同被強行折斷、撕裂的某種巨物內(nèi)部汁液流出的生澀綠意！
這腥冷的、帶著生鮮植物創(chuàng)傷氣息的味道與殘存的腐敗甜香糾纏著，形成一種奇詭的交響，無聲地挑動著周硯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末梢。
“吼——?！?/p>
一聲低沉到幾乎被水滴聲掩蓋，卻又如同萬噸巨獸壓抑在喉間的粘稠嗚咽，毫無征兆地從那片紅布帷幕之后、洞穴絕對的黑暗深處滾了出來！
這聲音不是震動空氣，更像是在洞穴巖壁、在粘稠腐殖質(zhì)、甚至在周硯自己的骨骼深處同時響起！帶著一種物理性的、粘稠的穿透力！
轟?。。?/p>
剛才短暫沉寂的紅布森林如同被無形的驚雷劈中！
“嘩啦啦啦——！！”
無數(shù)盤繞在石角朽木上的猩紅布帶，在這一瞬間如同被賦予了生命，或者說，被某種恐怖絕倫的力量強行喚醒抽動！它們瘋狂地掙扎、扭曲、彈射、抖落厚積的塵埃！剎那間，整個洞穴仿佛燃起了熊熊的、凝固的紅色火焰！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濃郁到幾乎讓人嘔吐的紅布腐朽氣息！
周硯的眼球被這突如其來的猩紅暴動刺痛！他猛地向后蹭去，冰冷的污泥和破碎的紅布碎片緊貼著他的背脊和傷口，痛得他眼前發(fā)黑！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右腿卻被剛才撞倒他的巨大紅布繭殘骸死死壓??！沉！難以想象的沉重！
嗡——！嗡——！
腳邊的手電筒被震蕩得瘋狂滾動跳躍，光柱在猩紅翻滾的幕布上切割出無數(shù)破碎跳動的光影，映照出如同地獄深淵血池沸騰般的場景！
嗚…嚕?！?/p>
第二聲低沉粘稠的嗚咽再次從紅布帷幕深處滾來！這一次，音調(diào)拔高了，帶著一種極其不耐煩的、被驚擾的暴戾！無形的壓迫感如同萬噸水銀灌入洞穴，死死壓在周硯胸口！他張開嘴，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胸腔疼得要炸裂！
那片被無數(shù)狂舞紅布條封鎖的區(qū)域，那絕對的黑暗中心點——
光線！一絲極其微弱的、慘綠色的幽光，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
不是光！更像某種活物巨眼的張開！
綠！沉郁得像凝固的青銅銹水！中心深處似乎還鑲嵌著一個更加幽邃的、冰冷如同深淵虛空般的……孔洞！
“咕滋……咕滋……”
新的聲音！尖銳！急促！如同億萬只巨型甲殼蟲瘋狂啃噬著堅硬的木質(zhì)！在嗚咽和粘稠摩擦的間隙里猛然爆發(fā)！
周硯布滿血絲的眼睛猛地瞪向聲音方向——不是從紅布帷幕后！是緊貼著青白石臺后方那片相對“干凈”石壁的地面！
在剛才父親半身腐尸脫離后被暴露出的那片、原本與巨大“祭品”紅布繭相鄰的地域！地面上，剛才還只是布滿了粘稠的腐殖質(zhì)和零星碎骨。可現(xiàn)在！
就在那慘綠幽光浮現(xiàn)的瞬間！
一大片深黑色的粘稠“淤泥”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起！翻涌！
“咕滋！咕滋！咕滋！”
密集到令人頭皮炸裂的啃噬聲正是從這片迅速膨脹的黑色“淤泥”內(nèi)部爆發(fā)出來的！
不對！那不是淤泥！覆蓋在那片區(qū)域的“腐殖質(zhì)”根本不是泥土！是某種活物！是無數(shù)條細(xì)密到肉眼幾乎無法辨清的……黑色線蟲？！它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瘋狂地啃噬、吞噬著下方某種更深層的東西！伴隨著這恐怖的啃噬，那片地面正被飛快地……溶解！
一個不斷擴(kuò)大的、深不見底的……漆黑坑洞，正被無數(shù)瘋狂扭動的黑色線蟲以驚人的速度……啃食出來！
坑洞邊緣，那些構(gòu)成地面的巖石、泥土、乃至更下方看不見的物質(zhì)，在黑色潮水般翻涌的線蟲覆蓋下迅速融化、崩解！
一條條拇指粗細(xì)、深紅色的、帶著濕潤泥土和新鮮樹根斷茬的……樹根？！
不，更像是某種巨大植物的……藤蔓？！或是……血管？！
它們?nèi)缤艿街旅@嚇的毒蛇群，猛地從被黑色線蟲瘋狂啃噬溶解的坑洞邊緣探伸出來！
粗糲！虬結(jié)！帶著一種瀕死般的痙攣！它們瘋狂扭動著、抽打著坑洞四周的粘稠腐殖質(zhì)和濕滑苔蘚，卻根本無法阻止黑色線蟲如同附骨之疽的啃食！
“嘶——??！”
其中一條最為粗壯的紅褐色帶根藤蔓，如同受傷垂死的巨蟒，猛地從坑洞邊緣彈起，狠狠抽打在周硯僅剩支撐重心的左臂旁！粘稠腐泥和碎裂的苔蘚混合著某種微甜的植物腥汁爆濺到他臉上！冰冷！粘膩！帶著一種催吐般的、新的、極其濃郁的草木辛辣！
這味道！就是洞外那詭異的草木香！是它在林深處翻騰呼吸的根源！而此刻，這根源正被那自地下瘋狂涌出的黑色線蟲無情啃噬！
“嗚——?。?！”
紅布帷幕之后，那慘綠的幽光猛地暴漲！第三聲壓抑不住的、暴怒到極致的巨獸嗚咽如同實質(zhì)的沖擊波狠狠撞向洞穴四壁！
整個洞穴頂部的懸掛鐘乳石如同暴雨般瘋狂斷裂砸落！
轟??！嘩啦！
石屑！泥漿！破碎的紅布條！狂舞的猩紅！在瘋狂跳躍的手電光柱中交織成一片末日的混沌！
“嗬…呃！”
周硯拼命扭動被巨大紅布繭殘骸壓住的右腿，劇痛讓他幾乎暈厥！頭頂一根斷裂的尖銳鐘乳石貼著他的頭皮狠狠釘入旁邊的腐殖泥地！腥冷的、帶著新鮮樹木撕斷氣息的根須狂抽在他周圍！
完了！這里的一切都在徹底崩壞！下一個要被埋葬進(jìn)這片吞噬萬物的猩紅與黑暗的，就是他！
他眼前發(fā)黑，世界在崩塌的巨響、暴戾的嗚咽和刺耳的啃噬聲中扭曲旋轉(zhuǎn)。求生本能壓榨出身體最后的力量，指尖深深摳進(jìn)身旁冰冷粗糲的巖石地面——那里！無意中觸碰到了剛才那尊小小的石偶！它的半張臉還裸露在破碎的紅布之外，在狂亂的塵屑和光影中冰冷地存在著。
石偶？祭品？關(guān)鍵？
轟！
就在這生死絕境，一個冰涼、粗礪的棱角猛地刺入周硯后背緊貼的石壁！不是墜石！是某個隱藏在泥垢苔蘚之下、石壁本身的東西！
嗡！
一片死寂的感知中，指尖傳來石壁上一段微小的、凹凸的紋路！不是天然紋理！是刻痕！在混亂中觸碰到的東西！
他艱難地擰過頭，瞳孔幾乎縮成針尖，強光手電的光暈在混亂中堪堪掃過那片石壁——就在他背心緊貼的位置之上半尺！
昏暗光線下，覆蓋著厚厚污垢的石壁上，一道極其規(guī)則的……
環(huán)形？
不！是數(shù)個環(huán)形！一個套著一個！如同幾個同心圓！圓心處……隱隱約約還有被污泥堵死的微小孔洞？像是…某種年輪？抑或是……軌跡刻度？！
就在那幾個同心圓軌跡的起始處，還刻著一個極其模糊、幾乎與苔蘚石痕融為一體的——
“七”？
七？！
“吼————?。?！”
紅布帷幕深處積蓄的最終極的、混合了無法形容的貪婪與殘暴的咆哮尚未出口！那片被黑色線蟲啃噬出的坑洞邊緣突然向上猛地一崩！
一股濃稠得如同瀝青、卻散發(fā)著刺鼻草木腥氣的黑綠色“泥漿”猛地從坑洞中心噴涌而上！如同噴發(fā)的微型火山！
嘩——！
這“泥漿”裹挾著大量被啃斷的、粘稠濕潤的猩紅布條碎片、破碎的動物細(xì)骨、以及無數(shù)瘋狂扭動閃爍油光的黑色線蟲，劈頭蓋臉地朝著半躺在坑洞邊緣、竭力躲避著斷裂鐘乳石和亂舞樹根的周硯當(dāng)頭澆下！
腥！甜！腐！膩！夾雜著令人頭皮發(fā)炸的啃噬聲！
完了！
身體被巨大布繭殘骸壓死！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