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靈魂驛站的幕后老板。
人們?yōu)榱烁易鼋灰?,就算出賣靈魂也在所不惜。
看慣了世間的假象,我只想找一個真心人白頭到老。
結(jié)婚前夕,我宣布金盆洗手。
關(guān)閉郵箱前,一封新郵件跳了出來。
“我快要結(jié)婚了,希望結(jié)婚那天,初戀陸甜能附身到新娘身上?!?/p>
我看著熟悉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抬手回復了他:
“一魂換一魂。”
下一秒,屏幕上出現(xiàn)一行字刺痛了我的眼。
“用我老婆交換如何?我老婆很美很善良,她的靈魂你應該會喜歡?!?/p>
1
屏幕前的我愣了一下。
強忍著心痛,同意了好友請求。
緩緩打出一行字:
“你跟老婆領(lǐng)證了嗎?有孩子嗎?”
對方很快回復:
“昨天領(lǐng)的證,沒有孩子?!?/p>
我擠出一絲苦笑,拿出包里的B超照片撕碎了扔進了垃圾桶。
“再確認一遍,你真的要用老婆的靈魂作為交換嗎?”
雖然靈魂驛站只取三魂七魄的一魂一魄,可足以讓普通人變得癡傻。
我告訴他其中危害。
可謝延之卻滿不在乎。
“確認!這是她欠甜甜的。如果不是她回來占據(jù)了甜甜的位置,甜甜也不會枉死?!?/p>
“就算我老婆以后變得癡傻,我也不會嫌棄她。我會永遠愛護她、照顧她?!?/p>
領(lǐng)證的時候,謝延之也是這么跟我說的。
他摟著我開心得大笑,在民政局抱起我激動的轉(zhuǎn)圈圈。
“遙遙,我會永遠愛你,照顧你,不離不棄!”
沒想到,只是隔了一天,他就要用我換他初戀附身一天。
我冷眼看著一直正在輸入的對話框,抬手給謝延之打去了電話。
聽筒響起他有些焦急的聲音。
“喂,老婆,有事?”
我嗯了一聲,問他在干什么?
“開會?!?/p>
他說慌。
一陣酸澀涌上心頭。
“好,你先忙?!?/p>
掛了電話,對話框很快出現(xiàn)一行字。
“大師,你答應嗎?”
我看著屏幕發(fā)呆。
腦海里卻一直在想著他的白月光陸甜。
我出身玄學世家,小時候陷入家族內(nèi)斗漩渦,被二叔扔到偏遠的鄉(xiāng)村險些被虐待致死。
而陸甜卻是二叔隨意找來頂替我的冒牌貨。
她作為世家大小姐被千嬌百寵到十八歲,才被人發(fā)現(xiàn)身上并無半點玄學天賦。
在一場比試中,她我不敵我后憤然離家出走。
我展現(xiàn)了出眾玄學天賦,會讓全家人引以為傲。
可爸媽在把二叔掃出家門后,開始懷念陸甜。
謝延之也瘋了似的找她。
一年后,傳來她的死訊。
可謝延之卻不信,他說她是假死。
直到有人打撈上一具無頭女尸,口袋里還裝著陸甜的身份證。
后來,我再也沒從他口中聽到過陸甜的名字。
我以為他放下了,沒想到......
屏幕上,謝延之開始著急了。
“大師,我只換一晚,就一晚!”
我內(nèi)心冷笑。
他就這么想跟借著我的身子跟他的青梅洞房嗎?
難怪,自從那次醉酒后,他就再也沒碰過我。
難怪,他那么堅定的說自己沒有孩子。
好一個謝延之,你竟然為了一個死人守清白!
你跟我結(jié)婚,就是為了洞房之夜跟她在一起嗎?
眼眶濕潤了。
我抬起手,在鍵盤上敲下四個字。
“如你所愿?!?/p>
對面如釋重負,說了很多謝謝的話,并發(fā)來舉辦婚禮邀請卡。
點擊屏幕,看到自己精心制作的電子請?zhí)?/p>
我的眼淚終于簌簌落下。
助理也給我發(fā)來恭賀新婚的表情包。
用手背擦去淚水,我回復她:
“驛站繼續(xù)開,五天后有個大單子。”
“老大,你不金盆洗手了?ber,五天后不是你婚禮嗎?”
2
群里議論紛紛:
“單主是何方神圣,居然讓老大在結(jié)婚那天開工?”
“老大,要不我們?nèi)グ?,你先結(jié)婚。”
我擠出一絲苦笑。
“這事必須我親自上陣?!?/p>
從寫字樓出來,外面下刮起了風,雨像斷了線的一樣,被吹成斜線。
一把傘適時展開,撐在我的頭頂。
“老婆,小心臺階?!?/p>
謝延之望著我,滿是深情,把我抱進了車里。
“你不是在開會嗎,怎么來接我?”
“天氣不好,我擔心你?!?/p>
我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風雨交加的天。
沒有回復。
謝延之幫我系好安全帶,見我不說話,便想辦法逗我開心。
“老婆,我買了你喜歡吃的蛋糕,在后排紙袋里?!?/p>
我這才注意到,他買了很多東西,各色零食都是我愛吃的。
“這兩天刮大風,公司放了假,我們在家窩兩天,過過清閑日子。對了,你上次說跟公司辭職的事......”
“老板不同意,再說,我被陸家拋棄了,很沒安全感?!?/p>
我是靈魂驛站的老板,這件事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謝延之。
他一直以為我跟陸家分家后,自己找了個班上。
我很少在他身邊流露不安,以至于聽到這句話,謝延之的眉頭緊皺。
“老婆,你就安心待在家里,賺錢的事交給我,我是謝家唯一的繼承人,以后還會虧待你嗎?”
等個紅燈的時間,我的手機響了,卡里多了五百萬。
轉(zhuǎn)賬備注是老公。
叮叮又一聲響。
另一張卡里多了三千萬。
轉(zhuǎn)賬人是謝延之。
“老婆,給你五百萬零花,你可別嫌少啊,最近公司流轉(zhuǎn)有些緊張?!?/p>
我含笑點頭。
卻在垂眸的瞬間,臉上笑意全無。
默默看著屏幕上的三千萬備注:事成之后必有重謝。
謝延之不是個小氣的人。
我十八歲那年,被養(yǎng)母逼著嫁給村東的傻子。
我連夜跑出來,腳上還穿著用漁網(wǎng)縫起來的拖鞋。
我一口氣跑到了縣城,扒在垃圾車上,忍受著熏天的惡臭來到了城里。
人生地不熟,我縮在墻角瑟瑟發(fā)抖。
是謝延之扔給我一份外賣。
那十八年來,我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
兩份漢堡,兩杯可樂。
也是他蹲在地上看我風卷殘云吃完后,帶我去買衣服。
也是他收留我讓我做保姆,包吃包住。
直到,我被陸家認回。
后來,他經(jīng)常來找我,給我講好玩的事,送我好看的花,請我吃好吃的。
我以為這就是喜歡。
我說想要嫁給他。
謝延之愣了愣,隨后笑我小傻瓜。
“求婚的事,怎么能讓女生開口呢?”
于是,我等啊等,等了三年,等來了求婚。
現(xiàn)在想來,他那時候眼神躲閃。
已經(jīng)告訴我答案。
只是我那時候太年輕,看不懂。
到家剛進門,謝延之就壓了上來。
鋪天蓋地的吻,沒有給我喘息的余地。
我被他攔腰抱起放在玄關(guān)處的矮柜上,膝蓋被他分開,不容拒絕。
3
等這個吻結(jié)束,我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他脫光。
而他卻依舊西裝筆挺,只是鼻梁上的眼鏡不知何時被卸下,少了些斯文,多了些敗類。
謝延之耳根紅溫。
“對不起,我......失控了?!?/p>
懷孕三個月了,小腹微微隆起。
稍加注意就能看出端倪,可謝延之卻偏過頭去,語無倫次:
“遙遙你太美了,我差點沒忍住......”
他跪在地上幫我脫掉高跟鞋,抱我走進臥室,拿過被子輕輕蓋上。
“我買了你最喜歡香薰,現(xiàn)在給你放洗澡水?!?/p>
他拿起平板對我微微一笑。
“對了,你追的那部劇我已經(jīng)下載好了?!?/p>
被子下方,我的手撫上小腹,想要告訴他,我不能泡澡了。
我懷孕了。
突兀的鈴聲響起,是謝延之的手機。
對方很是著急,操著一口粵語。
“謝生,我手下小弟在跑馬地看見過陸小姐,你要不要來一趟?”
我驚訝地抬起頭。
原來,這三年,他一直沒放棄尋找陸甜。
就算親眼看到陸甜被海水泡的面目全非的尸體,他也不信。
謝延之愣了愣,手指顫抖地掛掉電話。
“遙遙,我有事出一趟遠門。”
見我垂眸不語,他又柔聲輕哄。
“你放心,我只是去趟港城,明天就能回來陪你。”
“可是外面刮起了大風,我不希望你走?!?/p>
謝延之看向我,目光堅定。
“遙遙,這件事十萬火急,身為謝家的唯一繼承人,我有責任......”
我咬了咬唇。
“那就取消婚禮吧?!?/p>
謝延之猛地站起身,語氣微涼。
“遙遙,不要使小性子,結(jié)婚這么大的事怎么說取消就取消?”
我抬頭對上謝延之的眸子,里面映著自己憔悴的面容。
我好想告訴他,我能聽懂粵語。
可是謝延之斬釘截鐵告訴我。
“遙遙,你放心,我去去就回,不會耽誤婚禮的?!?/p>
他走了。
就算是十級大風也攔不住他的腳步。
外面的風透過門縫刮進了我的心里。
小腹一陣劇痛。
我顫抖著手摸索到床沿,只覺一股溫熱從身下蔓延開來。
低頭一看,床單上已是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
手忙腳亂地從手袋里翻找醫(yī)生開的保胎藥。
卻猛然想起,藥瓶不小心遺落在謝延之的車上。
本能的撥通他的號碼,傳來的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話。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p>
意識渙散之際,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啼哭的嬰兒,張開手臂蹣跚著向我奔來。
萬物有靈,何況腹中已經(jīng)成型的胎兒。
耳邊啼哭聲越來越大,我拼命捂住小腹,泣不成聲。
“對不起,對不起,媽媽沒能照顧好你......”
翻身滾落在地,兩眼一黑,暈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醒來看到是醫(yī)院的白墻。
助理見我醒來,松了一口氣。
“老大,你躺了三天三夜,嚇得我問靈三天不敢合眼。”
我咬了咬唇,“死不了?!?/p>
靈魂驛站的老板,和惡魔做過交易,靈魂不死不滅。
只可惜我腹中的孩子,尚未來到人間,便匆匆離去,再入輪回,又不知投身誰家。
想到這,我心里一沉。
只因我給自己算過,今生只有一個孩子,如今母子緣分已盡,留給我的卻是無盡傷痛。
門被大力推開,謝延之風塵仆仆走了進來,眉心皺得厲害。
“聽到你出事我就趕回來了,到底怎么了?”
4
他身上穿的還是三天前的那套衣服,眼底烏青,眼球充血,看起來一夜沒睡。
助理給我使了個眼色,“我去繳費,你們聊?!?/p>
謝延之坐下給我倒了杯水,小心地放在嘴邊吹著,臉上有了歉意。
“剛才說話有些莽撞,沒嚇到你吧?”
我默默喝了一口水,強忍著下腹撕裂的疼痛,想要側(cè)過身背對著他。
“回去吧,這里不需要你?!?/p>
身后卻傳來怯怯的呼聲。
“姐姐?你還好嗎?”
謝延之身后站著一個少女,她靦腆一笑,白皙的臉頰泛起紅暈。
眉眼像極了陸甜。
我瞳孔猛縮,“你不是死了嗎?”
話還沒說完,謝延之臉色一沉。
“遙遙,不要說這種晦氣話!”
似乎覺得自己的聲音太大,他又嘆了口氣,輕聲撫慰我。
“不苦......是我出差巧遇的女孩,小時候生病燒糊涂了,智商停留在七八歲,你以后多包涵?!?/p>
我閉了閉眼,難以置信。
“所以,你就把人帶回來了?”
面對我的質(zhì)問,謝延之有些生氣。
“難道你讓我見死不救嗎?陸遙,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以前,要不是我......”
我直愣愣地看著他,眼眶濕潤了。
“滾。”
那個叫不苦的女孩眼淚瞬間落下。
“延之哥哥,我錯了,我不應該出現(xiàn)在你們面前,我這就走......”
謝延之緊緊抱著她不肯松手,眼神看向我的時候多了幾分憤怒。
“不是你的錯,是有的人心變硬了,就忘了自己的來時路。”
看著他們兩個人擁抱哭泣,我的思緒仿佛被抽空,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少女縮在謝延之身后,小聲啜泣。
“延之哥哥,你說帶我來醫(yī)院治病的,我不要看這個姐姐了,我要看醫(yī)生!”
原來如此。
他之所以火急火燎趕回來,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眼前這個和陸甜長相十分相似的女孩。
難怪他進門就不滿,原來是我耽誤他給女孩看病了。
謝延之點頭如搗蒜,“好,不苦不哭,我?guī)闳タ瘁t(yī)生。”
我眼睜睜看著他們離去,什么都沒有說。
晚上,謝延之來了。
他端著熱騰騰的飯菜一勺喂給我吃。
“你助理給我發(fā)消息說你不能吃涼的,所以我做了熱乎乎的粥?!?/p>
“你到底得的是什么???不會是想我的相思病吧?”
我啞口無言。
但凡他去找個醫(yī)生問問,都能知道我流產(chǎn)了。
可他沒有。
我偏過頭去,“不想吃?!?/p>
“又耍小孩子脾氣了,真拿你沒辦法,幸好我早有準備,你看這是什么?”
漢堡和奶茶。
我眼睛盯著熟悉的紙盒,想起第一次跟他見面的場景。
面前的男人和微笑的少年形象不斷重合,分裂。
回憶不斷拉扯,我鼻腔一酸,“放著吧?!?/p>
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手機響了。
謝延之發(fā)來消息:
“漢堡好吃嗎?”
我剛要回復,對方發(fā)來一段視頻。
少女臉頰紅彤彤的,櫻桃小嘴叼著一根軟塌塌的薯條,眼睛濕漉漉地看著謝延之。
謝延之似笑非笑,“你不喜歡吃漢堡就算了,一會我處理掉?!?/p>
可少女眨眨眼,身子往前靠了靠,“大哥哥,喂我吃。”
謝延之攥緊了手。
下一秒,張開嘴咬住薯條一端,慢慢地吃掉。
然后對著她的唇,輕輕吻了下去。
再如觸電般閃開。
視頻嘎然而止。
緊接著一條消息刺痛我的眼:
“陸遙,我回來了,你怕不怕?”
心猛地一縮,握著手機的手指捏的發(fā)白。
我剛要回復,所有的消息都被撤回。
黑屏上,映出我形容枯槁的臉。
助理來探望我,我讓她幫我辦出院手續(xù)。
回到家后,叮咚一聲,謝延之小號上線:
“大師,我后悔了?!?/p>
我收拾行李的手一頓,心里在想,要不要給他一個機會。
可下一秒,屏幕上的文字刺痛了我的雙眼。
“能不能讓甜甜的魂魄附身在不苦身上?”
“代價還是抽取我老婆的一魂一魄?!?/p>
我無力地笑了,笑著笑著哭了。
他當真是愛慘了陸甜。
“好,如你所愿?!?/p>
發(fā)完消息,我坐上了助理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