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民政局驚魂結(jié)婚登記處那個空調(diào),勁兒賊大,吹得我后脖頸子颼颼冒涼氣,
跟有鬼在吹氣似的??蛇@冷,完全蓋不住我對面那大姐投過來的目光。那眼神,怎么說呢?
就像我褲兜里揣了個剛偷來的電瓶車電瓶,還特么是粉色的,
被她這火眼金睛的便衣給當(dāng)場按那兒了。警惕,懷疑,
外加一點(diǎn)點(diǎn)“這年頭犯罪分子都這么猖狂了?”的痛心疾首。
她手里捏著那兩張剛填完、墨跡還沒干透的結(jié)婚申請表,指尖用力得指關(guān)節(jié)都泛白了。
視線跟探照燈似的,在我臉上狠命掃了兩圈,然后,猛地轉(zhuǎn)向我旁邊那位。我旁邊這位,
正低頭玩自己衛(wèi)衣帽子上的抽繩呢。嫩粉色的衛(wèi)衣,帽子上倆毛茸茸的白耳朵,
隨著她手指的動作一抖一抖。小短腿懸在椅子上,離地面還有好大一截,
腳上那雙亮得能當(dāng)鏡子的瑪麗珍小皮鞋,也跟著一晃一晃。大姐深吸一口氣,那動靜,
活像給自行車打氣筒快拉爆了。她把申請表往桌子上一拍,發(fā)出“啪”一聲脆響?!靶』镒?,
” 大姐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一種審訊室特有的嚴(yán)肅,“你…確定旁邊這位…成年了?
”她刻意在“成年”倆字上加了重音,眼神跟釘子似的,死死釘在我臉上。
我身邊的小腦袋瓜終于舍得抬起來了。一張臉,粉雕玉琢,大眼睛撲閃撲閃,
睫毛長得能放火柴棍兒。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看大姐,又看看我,那表情,
純得跟剛擠出來的鮮牛奶似的。得,又來了。這場景我熟。我肩膀一垮,感覺特?zé)o力。
默默地把手伸進(jìn)牛仔褲兜里,一陣摸索,掏出來一個磨得有點(diǎn)舊的黑色小皮夾。
動作那叫一個熟練,跟排練過八百遍似的?!芭距??!币粡垗湫碌亩矸葑C被我抽出來,
兩根手指捏著,小心翼翼地,像遞什么國家級機(jī)密文件,越過桌面,
輕輕推到大姐眼皮子底下。大姐皺著眉頭,狐疑地接過,扶了扶鼻梁上滑下來的老花鏡,
湊近了仔細(xì)瞧??諝夥路鹉塘恕>褪O驴照{(diào)嗡嗡的吹風(fēng)聲,
還有我旁邊那位又開始百無聊賴地晃悠小腿的聲音,小皮鞋的硬底敲在椅子腿上,
噠、噠、噠…幾秒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大姐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紛呈。
從“果然如此”的篤定,到看清身份證號碼后的巨大錯愕,
再到一種“這世界太魔幻了我看不懂”的茫然,
最后定格在一種混合著尷尬和極度不好意思的漲紅上。
“呃…蘇小暖…199X年…2月…14日…生…” 她干巴巴地念著身份證上的信息,
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成了蚊子哼哼。念完,
她飛快地抬眼掃了我旁邊這位——我持證上崗、如假包換、童叟無欺的合法妻子——一眼,
那眼神復(fù)雜得能寫篇論文?!昂恰呛恰`會,誤會哈。” 大姐干笑了兩聲,
那笑聲比哭還難聽。她手忙腳亂地拿起桌上的公章,“哐當(dāng)”、“哐當(dāng)”兩聲,
帶著一種急于掩蓋尷尬的狠勁兒,重重地戳在兩個鮮紅的小本本上。聲音賊響,
震得我耳朵嗡嗡的。2 持證上崗兩本熱乎的紅本本揣進(jìn)兜里,感覺跟揣了兩塊烙鐵似的,
燙,還沉甸甸的。我,陳默,一個普通得扔人堆里就找不著的游戲公司建模狗,從今天起,
正式持證上崗,成了旁邊這位合法蘿莉——蘇小暖同志——法律意義上的老公。
走出民政局那扇旋轉(zhuǎn)玻璃門,外頭明晃晃的大太陽兜頭澆下來,刺得我瞇了瞇眼。
手腕上突然一緊,一只帶著點(diǎn)涼意的小手就鉆了進(jìn)來,特別自然地扣住了我的手指。我低頭。
蘇小暖仰著小臉,陽光給她臉上細(xì)小的絨毛鍍了層金邊。她咧開嘴,笑得見牙不見眼,
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甜度直接爆表?!袄瞎?!” 脆生生的兩個字,
帶著點(diǎn)剛出爐的、新鮮滾燙的歸屬感,砸進(jìn)我耳朵里。
心里頭那點(diǎn)因為剛才大姐眼神帶來的憋屈,還有對未來柴米油鹽的茫然,“噗”一下,
跟被針扎破的氣球似的,瞬間就癟了,沒了蹤影。“嗯,老婆?!?我應(yīng)了一聲,
聲音有點(diǎn)啞,反手把那只軟乎乎的小手握得更緊了些。行吧,合法蘿莉就合法蘿莉。這日子,
好像…也不是不能過?---婚后的日子,怎么說呢?蘇小暖同志,用她自己的話講,
那叫一個“徹底放飛自我”。她的衣柜,在我倆正式搬進(jìn)這個六十平小窩的第二天,
就經(jīng)歷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摧枯拉朽般的革命性改造。
以前那些被她稱為“裝成熟”的OL風(fēng)襯衫、A字裙、小高跟,通通被打入冷宮,
塞進(jìn)了衣柜最底層,估計這輩子都難見天日了。取而代之的,
是洶涌澎湃、色彩斑斕的Lolita浪潮。
粉的、藍(lán)的、白的、印著小熊草莓的、帶著層層疊疊蕾絲花邊和巨大蝴蝶結(jié)的…各種款式,
各種蓬度,全方位無死角地占領(lǐng)了衣柜的每一寸空間。那場面,
活脫脫一個二次元甜點(diǎn)店爆炸后的案發(fā)現(xiàn)場。每天我頂著雞窩頭,打著哈欠,
靈魂還在被窩里掙扎的時候,這位小祖宗就已經(jīng)精神抖擻地站在穿衣鏡前了。
她拎起一條綴滿了蕾絲和蝴蝶結(jié)、蓬得能裝下一個西瓜的粉藍(lán)色裙子,在身上比劃著,
然后扭過頭,眨巴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聲音甜得能齁死蜜蜂:“老公老公!快看!
我今天像不像你失散多年的親閨女?”我正叼著牙刷,滿嘴泡沫,
對著鏡子跟自己的胡茬較勁。聞言,差點(diǎn)沒把嘴里的泡沫咽下去。
“咳咳咳…” 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我扶著洗手臺,好不容易順過氣,
看著鏡子里她那張寫滿期待的小臉,還有那身能直接去演童話舞臺劇的行頭,憋了半天,
才擠出一句:“像…特別像…就是我家閨女可能有點(diǎn)費(fèi)布料?!薄坝憛?!
” 一個軟綿綿的抱枕精準(zhǔn)地砸在我后腦勺上。
3 蘿莉老婆的社死現(xiàn)場這甜蜜又帶著點(diǎn)“驚悚”的日常,
終于在我游戲項目進(jìn)入死亡加班期、連續(xù)在公司打了三天三夜地鋪之后,
迎來了它的高光(或者說社死)時刻。第四天下午,項目終于磕磕絆絆上線了。
我整個人像是被一百頭大象踩過,骨頭縫里都透著散架的酸爽,眼袋重得能直接去演僵尸片。
經(jīng)理老張大手一揮,難得地提前放我們這群油盡燈枯的牲口回家休整。我拖著灌了鉛的雙腿,
一步三晃地蹭到家門口。鑰匙剛插進(jìn)鎖孔,還沒擰呢,“咔噠”一聲,門就從里面被拉開了。
蘇小暖像只歡快的小鳥,撲棱著翅膀(哦不,是裙擺)出現(xiàn)在門口。我眼前一花。好家伙!
今天這位小祖宗顯然是拿出了壓箱底的本事。
一身極其華麗的深酒紅色古典玩偶系Lolita裙,裙擺層層疊疊,
堆滿了精致的蕾絲、緞帶和刺繡。頭上頂著同色系的小禮帽,斜斜地別著一朵絲絨玫瑰。
腳上是锃亮的圓頭小皮鞋和白色蕾絲短襪。
手里甚至還煞有介事地拎著一個同色系的、鑲著金邊的小手包。
整個人精致得像個剛從歐洲古董店里走出來的洋娃娃,還是限量版那種。她仰著小臉,
眼睛亮晶晶的,盛滿了得意:“老公!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我來接你下班啦!順便…嘿嘿,
去你戰(zhàn)斗過的地方視察視察!”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加班過度的大腦CPU瞬間過載,
冒起了青煙。我看著她這一身可以直接去走紅毯、或者參加頂級茶會的裝備,
我們公司那個彌漫著泡面味、外賣盒味、還有程序員特有汗腺分泌味的開放式辦公區(qū)…“別!
” 我?guī)缀跏菞l件反射地吼了出來,聲音都劈叉了,“暖暖!公司亂著呢!全是糙老爺們,
你這身…不合適!絕對不合適!”“有什么不合適的?” 蘇小暖小嘴一撇,下巴一揚(yáng),
小腰一叉,那氣勢瞬間就上來了,“我穿得漂漂亮亮地去接我老公下班,天經(jīng)地義!再說了,
你不是說你們公司那些同事都是好人嘛?怎么,還怕他們吃了我不成?
還是…你嫌我拿不出手?”最后那句,尾音拖得長長的,大眼睛里瞬間就蒙上了一層水汽,
那叫一個委屈巴巴,我見猶憐。得。這帽子扣的。我瞬間就慫了。
連續(xù)加班三天積攢下來的那點(diǎn)硬氣,在她這水汪汪的眼神攻勢下,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
直接繳械投降?!靶行行小トトァ?我抹了把臉,認(rèn)命地嘆了口氣,“小祖宗,您請!
不過咱說好,到了地方,跟緊我,別亂跑,也別亂說話…” 我試圖做最后的掙扎。
“知道啦知道啦!啰嗦老公!” 蘇小暖瞬間陰轉(zhuǎn)晴,笑靨如花,主動挽住我的胳膊,
力氣還不小,“出發(fā)!目標(biāo)——老公的巢穴!”完了。
我仿佛已經(jīng)聽到了社死的喪鐘在我頭頂敲響。
4 辦公室的甜蜜暴擊推開公司那扇厚重的玻璃門,
一股熟悉的、混合著咖啡因、汗液、以及某種電子元件過熱味道的渾濁空氣撲面而來。
正是下午三四點(diǎn),項目剛上線,大家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放松,
辦公室里彌漫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懶散。敲鍵盤的聲音稀稀拉拉,
偶爾夾雜著幾句壓低嗓門的游戲術(shù)語討論?!芭P槽!這BOSS機(jī)制…”“奶媽!
奶媽看我一眼!要死要死!”“默哥回來了?還活著呢?”離門口最近的是程序組的王胖子,
他正癱在人體工學(xué)椅上,手里捏著半塊吃剩的披薩,聽見門響,下意識地扭頭看過來。
下一秒?!班邸?!”那半塊披薩,連同他嘴里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可樂,
以一個極其不雅觀的扇形噴射狀,全噴在了他那塊價值不菲的機(jī)械鍵盤上。
“咳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撕心裂肺。這動靜太大了。瞬間,整個開放式辦公區(qū),
幾十顆腦袋,齊刷刷地、像被無形的手?jǐn)Q著脖子似的,轉(zhuǎn)向了門口。時間,
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的聲音——鍵盤敲擊聲、游戲音效聲、討論聲、甚至空調(diào)的送風(fēng)聲——都消失了。死寂。
絕對的死寂。幾十雙眼睛,帶著如出一轍的、見了鬼似的震驚和茫然,聚焦在我身上,然后,
齊刷刷地、帶著巨大的難以置信,
落在了我身邊那個穿著酒紅色華麗小裙子、精致得不像三次元生物的蘇小暖身上。
我能清晰地聽到旁邊傳來幾聲倒抽冷氣的聲音,嘶嘶的,跟輪胎漏氣似的。
王胖子一邊手忙腳亂地用袖子擦他那沾滿披薩渣和可樂的鍵盤,一邊瞪大了眼睛,
目光在我和蘇小暖之間來回掃射,那眼神,比民政局那位大姐還要驚悚一百倍?!芭P…臥槽!
默…默哥?” 他聲音都變調(diào)了,帶著顫音,
“你…你…你這是…打哪兒…拐了個…初中生回來?搞…搞行為藝術(shù)呢?
還是…加班加出幻覺了?”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皩Π∧?!
這…這什么情況?” 旁邊美術(shù)組的李哥也回過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鏡片后面的小眼睛里閃爍著強(qiáng)烈的八卦之光,“你…你親戚家孩子?走丟了?來找你的?
”“看著不像啊…這打扮…也太…”另一個同事摸著下巴,眼神充滿了探究。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極度詭異的氣氛。
震驚、好奇、懷疑、還有一絲絲“陳默你小子是不是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的譴責(zé)。
我頭皮一陣發(fā)麻,感覺后背瞬間就被冷汗浸透了。社死!這絕對是史詩級的社死現(xiàn)場!
我甚至能想象到明天公司匿名八卦群里會怎么編排我——“震驚!
建模組陳默竟對初中女生下手!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就在我尷尬得腳趾頭快要在鞋底摳出三室一廳,張著嘴,喉嚨里卻像堵了團(tuán)棉花,
一個字也蹦不出來的時候。一只帶著點(diǎn)涼意的小手,
突然攥住了我垂在身側(cè)、已經(jīng)有點(diǎn)發(fā)僵的手指。緊接著,
身邊那個嬌小的、被華麗裙擺包裹的身影,動了。在幾十道X光般聚焦的目光下,
蘇小暖非但沒露怯,反而往前踏了一小步。
她微微仰起那張粉雕玉琢、還帶著點(diǎn)嬰兒肥的小臉,大眼睛里沒有一絲慌亂,反而亮晶晶的,
帶著一種清澈見底的坦然,甚至還…有點(diǎn)小得意?
她環(huán)視了一圈辦公室里那些石化的、表情崩壞的“叔叔們”,然后,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她踮起了腳尖。那雙锃亮的圓頭小皮鞋努力地向上撐起身體。
深酒紅色的華麗裙擺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目標(biāo)明確,動作精準(zhǔn)。
一個帶著點(diǎn)果香味的、溫軟的吻,輕輕地、卻無比清晰地,印在了我的喉結(jié)上。那觸感,
微涼,柔軟,帶著電流。“嗡——!”我腦子里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涌上了頭頂,
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整個辦公區(qū),
再次陷入了一種比剛才更加徹底、更加真空的死寂。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我甚至能聽到旁邊王胖子手里捏著的半塊披薩掉在地上的“啪嗒”聲。
蘇小暖穩(wěn)穩(wěn)地落回地面,小皮鞋發(fā)出清脆的輕響。她的小手依舊緊緊攥著我的手指,
仿佛那是她最堅固的錨點(diǎn)。她揚(yáng)起一個燦爛到晃眼的笑容,聲音清脆又響亮,
帶著一種宣告主權(quán)的理直氣壯,清晰地回蕩在鴉雀無聲的辦公區(qū):“各位哥哥叔叔好呀!
” 她甚至還俏皮地歪了歪頭,“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蘇小暖,
是你們陳默同事——”她故意停頓了一下,大眼睛掃過一張張驚愕到快要脫臼的下巴。
“持證上崗、受法律保護(hù)的合法老婆!”“啪嗒?!?又一聲輕響,不知道是誰的鼠標(biāo)掉了。
“轟——!”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整個辦公區(qū)像被投入了一顆深水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