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沈長清面色蒼白，正好從噩夢中醒來。
她已經(jīng)三天沒吃東西了，喉嚨干得發(fā)疼，起初還能靠著墻坐直，到后來只能蜷縮在角落，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
那天在街上看到裴云瀲的瞬間，她還以為……自己有救了。
就算他心里沒了她，就算他們早已決裂。
可那一眼的對視，總該讓他察覺到不對勁。
他就算再愛季初荷……但應(yīng)該也不會對她見死不救的吧……？她這樣期待著。
她甚至數(shù)著時辰盼，盼著他能像從前那樣，不管她跑多遠，都能找到她。
可三天過去了，沒有任何人來找她。
腳步聲倒是有過幾次，都是送飯的守衛(wèi)經(jīng)過，讓她心里最后一點火苗也滅了。
沈長清扯了扯嘴角，想笑，眼眶卻先發(fā)酸。
原來，真的沒人會來。
裴云瀲大概早忘了她，而謝安……
那個只相處了半月的黑衣男子，又怎么會為了一個陌生人冒險？
她認命地閉上眼，后背抵著冰冷的石壁。
爹娘走了，家沒了，愛錯了人，被仇人算計。
如今困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等死。
或許，她的命數(shù)就是這樣，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空。
然而，就在這時！
“轟隆——”
突然一聲巨響，頭頂?shù)氖灞徽ǖ梅鬯椤?/p>
沈長清驚得縮起身子，抬頭時，正看見一道黑衣修長的身影從煙塵里躍下，穩(wěn)穩(wěn)落在她面前。
是謝安。
他兜帽滑落，眼神亮得驚人，直直落在她身上：“走?！?/p>
沈長清愣住了，直到他伸手將她拽起來，她才反應(yīng)過來。
喉嚨里發(fā)不出聲音，只能任由他拉著往外跑。
她心里翻涌著震驚和感激，只覺得下一瞬就要哭出來——
他竟然真的來了。
“別說話?！敝x安的聲音有些啞，將她護在身側(cè)，避開迎面沖來的守衛(wèi)。
牢牢牽著她的手腕，往密道深處跑。
身后的喊殺聲越來越遠，直到跑出密道，踏上一片荒蕪的草地，謝安才放緩腳步。
他回頭看了眼身后的方向，確認沒人追來，緊繃的肩膀忽然一垮，身子晃了晃，竟直直倒了下去。
“謝安！”沈長清驚呼著撲過去，扶住他的身體。
手摸到一片滾燙的濕黏的東西，她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他黑袍后背早已被血浸透，暗紅色的血順著衣料往下滴。
原來他受了這么重的傷！
沈長清的心猛地一揪。
她咬著牙，半拖半扶地、將他往記憶里自己在郊外的一處小院的方向挪。
山路崎嶇，她力氣又小，每走一步都要費極大的勁，額頭上很快布滿了汗。
“堅持住，謝安，快到了?！?/p>
她低聲念叨著，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給自己鼓勁。
好不容易回到院子里，沈長清立刻將他放在床榻上，伸手去解他的黑袍。
指尖觸到他后背的傷口時，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從肩爬到腰側(cè)，皮肉外翻著，還在緩緩滲血。
她慌亂地去找他之前備下的草藥，搗碎了往他傷口上敷，動作卻因為緊張而有些發(fā)抖。
解開他里衣時，她的手頓住了。
在他右肩，竟然有一塊月牙形的胎記。
沈長清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瞬間停住。
這個胎記……
她猛地抬頭，看向謝安蒼白的臉。
褪去了平日里的冷硬，他此刻的眉眼竟顯得有些熟悉。
那么溫和，又那么清俊，像極了記憶深處那個模糊的身影。
是小時候住在她家隔壁的謝哥哥！
她想起七歲那年，總是跟在他身后，喊他“哥哥”。
他會摘野果給她吃，會在她被欺負時擋在她面前。
會用粗糙的手掌摸她的頭，說“小清，我來保護你”。
后來，他爹娘被賊人殺害，家里遭了變故。
有天清晨，他背著小小的行囊站在她家門口，只摸了摸她的頭，什么也沒說就走了。
她哭了好幾天，每天都去村口等，卻再也沒等到他回來。
再后來，裴云瀲搬到了村里。
他會給她講故事，會帶她放風箏，她漸漸把那個模糊的身影埋進了心底，以為再也不會想起。
沒想到……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們會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沈長清的手輕輕覆在那塊胎記上，指尖微微顫抖。
原來救了她兩次的人，是她小時候就很喜歡的哥哥。
燭光落在謝安沉睡的臉上，他臉上還沾著血漬，嘴唇干裂得都起皮了。
沈長清吸了吸鼻子，擦掉眼角的濕意，轉(zhuǎn)身去燒熱水。
這一次，換她來照顧他。
她找出干凈的布條，小心翼翼地替他清理傷口，換上新的草藥。
沈長清坐在草墊邊，看著謝安沉睡的臉，心里百感交集。
命運真是奇妙，竟然還能讓他們相遇。
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也不知道謝安醒來后會如何。
但此刻，只是看著身旁的謝安，她就忽然覺得，或許不用那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