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最頂級的奢侈品購物中心,恒悅廣場。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著璀璨的光芒,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倒映著衣著光鮮的人流,空氣里彌漫著金錢和精致生活的味道。
沈雪薇站在“Vera Wang”婚紗旗艦店的巨大玻璃櫥窗外,像一尊被遺忘的、蒙塵的雕像。
她身上穿著一件明顯不合時宜的、半舊的米色風衣,里面套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針織連衣裙。頭發(fā)勉強梳成一個低馬尾,但額角那暗紅色的傷疤依舊猙獰地露在外面,臉色蠟黃憔悴,眼窩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她曾經(jīng)是這里的??停堑陠T們爭相服務的VIP貴賓。此刻,她卻像個誤入此地的流浪者,與周圍奢華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引來不少探究和嫌惡的目光。
她手里緊緊攥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印著超市l(wèi)ogo的廉價帆布包,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包里裝著的,是她最后幾件沒有被厲墨城撕碎、或者還能勉強穿出門的“好”衣服——一條過季的Max Mara連衣裙,一個磨損了邊角的LV Speedy手袋,還有幾件配飾。這是她最后的“資本”。
距離她被鎖在主臥,像狗一樣爬行乞食,已經(jīng)過去了兩天。厲墨城沒有再出現(xiàn),只留下那點可憐的食物和水。她靠著那些東西勉強維持,但恐懼和絕望像毒藤一樣越纏越緊。她不知道厲墨城下一步會做什么,更不知道紀川白那個混蛋怎么樣了。她只知道,她必須逃出去!必須弄到錢!離開這里,離開厲墨城這個魔鬼!
偷跑出來的過程比她想象的容易——或許是厲墨城故意為之,那扇側門竟然沒有鎖死。她像只受驚的老鼠,溜出了那座金碧輝煌的牢籠。但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看著銀行卡APP里所有賬戶都被凍結的提示,她才真正體會到什么叫走投無路。
她想到了典當。這些她曾經(jīng)不屑一顧、壓箱底的“舊貨”,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屈辱和恐慌,沈雪薇推開了“Vera Wang”厚重的玻璃門。熟悉的、帶著高級香氛的冷氣撲面而來。
“歡迎光臨Vera Wang。”一位妝容精致、穿著黑色套裙的年輕女店員迎了上來,臉上掛著職業(yè)化的微笑。但當她的目光落在沈雪薇那身寒酸打扮、憔悴的面容和額角的傷疤上時,那笑容瞬間變得疏離而警惕?!罢垎栍惺裁纯梢詭湍??”
“我……我想賣點東西?!鄙蜓┺钡穆曇羲粏「蓾?,帶著明顯的心虛。她把帆布包放在光潔的玻璃柜臺上,手忙腳亂地拉開拉鏈,拿出里面那條米白色的Max Mara連衣裙,小心翼翼地鋪開,試圖撫平上面的褶皺?!斑@條裙子……是去年的經(jīng)典款,只穿過兩次,幾乎全新的……還有這個包……”她又拿出那個邊角磨損的LV Speedy。
女店員的目光掃過那件明顯過季、而且被保存得并不好的連衣裙,又看了看那個磨損嚴重的舊款Speedy,眼底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她甚至沒有伸手去觸碰,只是微微蹙眉,語氣冷淡:“抱歉女士,我們Vera Wang是婚紗專賣店,不回收二手服飾。而且,您這些……”她頓了頓,斟酌著用詞,“……恐怕需要去專門的二手奢侈品回收店看看,比如‘優(yōu)奢易拍’或者‘胖虎’什么的。我們這里只服務購買新品的顧客。”
沈雪薇的臉“騰”地一下漲紅了,屈辱感像火焰一樣灼燒著她。“我……我知道!但我以前也是這里的VIP!我買過你們很多……”她試圖爭辯,聲音卻因為底氣不足而越來越小。
“VIP?”女店員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更加耐人尋味了,“請問您的會員手機號是?或者姓名?我可以幫您查一下?!闭Z氣里的懷疑顯而易見。
沈雪薇頓時語塞。她的會員?她的手機早就被厲墨城收走了!她所有的身份信息,恐怕都被厲墨城控制著!她報不出任何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
“我……我姓沈……”她徒勞地掙扎著。
“沈女士?”女店員在柜臺電腦上象征性地敲了幾下,然后抬起頭,用一種近乎憐憫又帶著點嘲諷的眼神看著她,“抱歉,我們系統(tǒng)里沒有您的記錄。您是不是記錯了?或者……您可以去別的店試試?”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指向門口,趕人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旁邊另外兩個店員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投來好奇和看熱鬧的目光,竊竊私語著。那些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沈雪薇身上。
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巨大的難堪和絕望讓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她慌亂地把連衣裙和包包塞回那個廉價的帆布包里,手指都在發(fā)抖,拉鏈拉了好幾次都沒拉上。
“那……那這個呢?”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顫抖著從包里拿出一個絲絨小盒子,打開——里面是一條細細的、鑲嵌著碎鉆的Tiffany項鏈。這是她當年剛成為厲太太時,厲墨城送她的第一件像樣的珠寶,她一直沒舍得處理掉。
女店員瞥了一眼那條明顯款式老舊、碎鉆也小得可憐的項鏈,眼中的鄙夷幾乎要溢出來。“Tiffany的經(jīng)典款?女士,這種基礎款我們更不可能收了。而且,您這條……成色和證書齊全嗎?”
沈雪薇的手僵住了。證書?早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她這才真正意識到,離開了厲太太的光環(huán),離開了厲墨城賦予她的身份和財富,她沈雪薇,在這些曾經(jīng)對她笑臉相迎的人眼里,什么都不是!連一條舊項鏈都賣不出去!
“求求你……”巨大的絕望壓垮了她,她拋棄了最后一絲尊嚴,聲音帶著哭腔,上前一步想去抓店員的手臂,“我真的需要錢……求求你幫幫我……便宜點也行……”
“哎!你干什么!”女店員像被臟東西碰到一樣猛地后退一步,臉上職業(yè)性的假笑徹底消失,只剩下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警惕,“保安!保安!”
沈雪薇的動作僵住了。她看到兩個穿著制服、身材魁梧的保安正快步朝這邊走來,臉色嚴肅。
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如果被保安抓住,被厲墨城知道她偷跑出來……她不敢想象后果!
“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走!我這就走!”她語無倫次地道歉,手忙腳亂地把項鏈盒子塞進包里,死死地抱著那個廉價的帆布包,像抱著最后的救命稻草,踉踉蹌蹌地轉身就往門口沖去。
太慌張了。她沒注意腳下光滑如鏡的地面,高跟鞋的鞋跟絆了一下!
“??!”一聲短促的驚呼。
沈雪薇整個人向前撲倒!
“嘩啦——!”她手里的帆布包脫手飛出,里面的東西天女散花般撒了一地!那條Max Mara連衣裙像破布一樣攤開,LV包包滾出老遠,絲絨盒子摔開,細小的碎鉆項鏈彈跳了幾下,落在光潔的地面上。更糟糕的是,包里還滾出來幾個沒吃完的、廉價塑料包裝的面包,還有一個只剩半瓶的礦泉水瓶!
她自己也重重地摔倒在地,膝蓋和手肘磕在冰冷堅硬的大理石上,痛得她眼淚瞬間涌出。風衣的下擺狼狽地掀開,露出里面洗得發(fā)白的裙子和腿上青紫的淤痕。
周圍瞬間安靜了。所有在店里挑選婚紗、享受奢華服務的顧客和店員都停下了動作,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摔倒的沈雪薇和她撒了一地的“家當”上。那些目光充滿了驚愕、好奇、鄙夷,還有毫不掩飾的嘲笑。
“天吶……”
“這是哪里來的乞丐?”
“快看她的東西……嘖嘖,還LV呢,假的吧?都破成那樣了……”
“那幾個面包……她是來搞笑的嗎?”
“保安!快把她弄出去!臟死了!”
竊竊私語和毫不掩飾的嘲笑聲像潮水般涌來,瞬間將沈雪薇淹沒。她趴在地上,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膝蓋和手肘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那被當眾扒光、踩進泥濘里的屈辱!她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
兩個保安已經(jīng)趕到,皺著眉,毫不客氣地一左一右架起她的胳膊,像拖一袋垃圾一樣要把她拖出去。
“放開我!我自己走!放開!”沈雪薇掙扎著,嘶喊著,淚水糊了滿臉,頭發(fā)散亂地黏在臉上,狀若瘋癲。她的目光掃過那些看客嘲諷的臉,掃過店員冰冷嫌惡的眼神,最后,在混亂的視野邊緣,她猛地瞥見了什么!
在店鋪入口上方,那個不起眼的、閃爍著微弱紅光的監(jiān)控攝像頭!
鏡頭正對著她此刻狼狽不堪、被人像垃圾一樣拖拽的慘狀!
那一瞬間,一種被窺視的、冰冷的恐懼感像毒蛇一樣纏住了她的心臟!厲墨城!一定是他!他一定在看著!看著她的丑態(tài)!看著她像小丑一樣在泥沼里掙扎!
這個認知讓她如墜冰窟!她停止了徒勞的掙扎,身體軟了下來,任由保安拖拽著。她仰起頭,布滿淚水和污垢的臉上,忽然扭曲出一個極其詭異的表情——混合著極致的恐懼、絕望和一種瀕臨瘋狂的怨毒。
她死死地盯著那個閃爍的紅點,嘴唇無聲地、一字一頓地開合,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那個冰冷的鏡頭,對著鏡頭后面可能存在的、那雙掌控一切的眼睛,比出了一個清晰的口型:
“你——不——得——好——死——!”
下一秒,她就被兩個保安粗暴地拖出了“Vera Wang”明亮奢華的大門,像丟垃圾一樣扔在了商場冰冷堅硬的地磚上。她摔得悶哼一聲,那個廉價的帆布包也被丟了出來,里面的東西散落一地,滾落在她腳邊。
周圍路過的人群紛紛側目,指指點點。
沈雪薇沒有立刻爬起來。她蜷縮在地上,抱著膝蓋,臉埋在臂彎里,肩膀劇烈地聳動著,發(fā)出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絕望的泥沼,徹底將她吞沒。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頂層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
厲墨城端著一杯紅酒,輕輕搖晃。他面前的寬大屏幕上,清晰地分割著幾個監(jiān)控畫面。其中一個,正是恒悅廣場“Vera Wang”旗艦店門口的高清實時影像。
畫面里,清晰地定格著沈雪薇被保安拖拽出門、摔倒在地,以及她最后抬頭對著鏡頭,怨毒詛咒的口型。
厲墨城看著屏幕上那張扭曲痛苦、寫滿絕望的臉,看著那無聲的詛咒,緩緩地,將杯中猩紅的酒液送入口中。
醇厚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暖意。他微微瞇起眼,感受著那暖意擴散開,與心底升騰起的、冰冷而暴虐的掌控感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戰(zhàn)栗的極致快慰。
他對著屏幕上沈雪薇那張絕望的臉,無聲地、清晰地回了一個口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愉悅的弧度:
“這——才——剛——開——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