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誰還沒做過兩件錯事呢?做錯事并不可怕,重要的是你還有悔過的機會,只要能改正錯誤,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就怕你執(zhí)迷不悟,不肯改正啊。”
關至清的話讓關同心中一動,但他并沒有立刻回應。他知道父親是在安慰他,可此刻的他實在笑不出來。
“爸年輕那會啊,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關至清繼續(xù)說道,“覺得這世界上老天爺是老大,我就是老二。有一回,我跟一個小子約架,那小子一看我們這邊人多,嚇得轉頭就跑。
我們就在后面追啊,那小子跑得可快了,鞋都跑丟了,哈哈哈哈!”關至清說到這里,自己先笑了起來。
關同本來也想跟著笑兩聲,可他突然覺得在這種時候笑出來似乎不太合適,于是他硬生生地把笑聲咽了回去,索性就一聲不吭。
關至清并沒有因為關同的沉默而感到尷尬,他依然自顧自地講述著自己年輕時的那些荒唐事,一直講到了家門口。
車子緩緩停下,車輪與地面摩擦發(fā)出輕微的嘎吱聲。關同、關至清和關同的母親三人依次下車,他們的腳步顯得有些沉重。
一路上,三人都保持著沉默,沒有一句話語。這種沉默讓人感到壓抑,仿佛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無法言說的緊張氣氛。
終于,他們來到了樓上,關同的母親打開家門,三人一同走進客廳,然后默默地坐在沙發(fā)上。
時間已經悄然流逝,此時已經是后半夜一點多鐘了。
客廳里的燈光顯得有些昏暗,給整個房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關至清看著垂頭喪氣的關同,嘴角泛起一絲微笑,輕輕的拍了拍關同的肩膀。
然后,關至清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給關同,自己也點了一根。煙霧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形成了一團淡淡的云霧,將兩人籠罩其中。
兩人就這樣在客廳里默默地抽煙,沒有交流,只有煙霧在他們之間緩緩流動。
關同的內心愈發(fā)煎熬,他寧愿關至清和母親對他大發(fā)雷霆,甚至揍他一頓,也不愿意面對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沒過多久,關同媽便從廚房里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面,那碗面仿佛被一層白色的云霧籠罩著,熱氣不斷地向上蒸騰著,然后緩緩地消散在空氣中。
關同定睛一看,只見那碗面上竟然還加了一個金燦燦的荷包蛋,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關同凝視著那碗面,看著那不斷升騰而后又漸漸消散的熱氣,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動。
他的眼眶漸漸濕潤了起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仿佛隨時都可能滴落下來。
“吃吧,兒子?!?/p>
關同媽的聲音從他身旁傳來,溫柔而親切。關同聞聲,緩緩地低下頭,他的手有些微微顫抖,一手扶著碗,一手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面條,送進嘴里。
他不敢抬頭,生怕與父母的目光交匯,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
他只是默默地咀嚼著面條,感受著那溫暖的食物滑過喉嚨,帶來的一絲慰藉。
然而,關同越是努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淚水卻越是不聽話地滑落。
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滲出,順著臉頰緩緩流淌,最終滴落在面碗里,濺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
這滴淚水仿佛是一根導火索,點燃了關同內心深處壓抑已久的情感。
緊接著,更多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劈里啪啦地順著他的面頰流淌下來,不停地滴落在面碗里,與那碗面融為一體。
但關同并沒有停下吃面的動作,他依舊不停地夾起面條,送進嘴里,機械地咀嚼著,然后咽下。他的淚水和著面條,一同被吞進了肚子里,那股咸澀的味道在他的口腔里彌漫開來。
最后,關同連那碗面的湯都喝得一滴不剩,他的喉嚨里發(fā)出了“咕嘟咕嘟”的聲音,仿佛是在吞咽著自己的淚水。
那天的那碗面,關同吃得很慢很慢,每一口都充滿了無盡的滋味,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味道,咸咸的,澀澀的,卻又讓人難以忘懷。
就在這時候,關至清和關同媽仿佛心有靈犀一般,非常默契地同時站起身來,然后毫不猶豫地邁步走進了臥室,完全沒有絲毫猶豫或者遲疑。
他們的這個舉動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樣,如此地自然而又恰到好處,沒有選擇去揭開那層關同的遮羞布,而是給了他足夠的面子和尊嚴。
關同聽到父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完全走進臥室之后,他才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有些迷茫地看向他們離開的方向。
臥室里傳來關至清低沉而又溫和的聲音:
“早點睡吧,兒子。明天等爸下班回來整兩個硬菜,咱爺倆好好喝兩杯。”
關同聽到父親的這番話,身體猛地一顫,顯然有些吃驚。
他稍稍愣了一下,似乎沒有預料到父親會這樣說。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腳步有些沉重地朝著自己的臥室走去。
當他走進臥室后,他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上床睡覺,而是在門口停了下來。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背對著門,仿佛在思考著什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轉過身,伸出手輕輕地關上了門。
然而,就在這扇門被關上的一剎那,所有被壓抑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瞬間涌上心頭。
愧疚、自責、不安、緊張、焦慮、自嘲……各種各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在關同的腦海中不斷盤旋,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樣,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地上,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靠在了門上。
整個房間里一片寂靜,只剩下那一聲聲清脆的眼淚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就這樣,關同獨自一人在這黑暗和痛苦中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房間里,關同悠悠轉醒。
他發(fā)現自己竟然睡在了床上,而不是昨晚記憶中的地板上。
他努力回憶著昨晚的情景,只記得自己想了很多很多,思緒如潮水般不斷翻涌,最后終于在極度的疲憊中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