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接旨~~”
大總管雙手一抖,金色的圣旨被緩緩撐開
陳景雙膝并攏,跪到地上
“下官陳景,接旨”
“詔書:奉天承命,皇帝,詔曰:自今年年初,邊關(guān)動亂,突厥侵?jǐn)_,特命陳景為左將軍,隨元帥鄭啟銘,右將軍徐甲海統(tǒng)領(lǐng)騎兵15萬,步軍20萬擇日奔赴邊關(guān),平定擾亂,解朕煩憂,不得有誤,欽此———”
大總管念完,陳景立刻將頭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臣,領(lǐng)旨,定不負(fù)吾皇之期”
“哼”
大總管把圣旨卷好遞到他手上,便騎上馬,揚長而去。陳景捧著那卷沉甸甸的黃色卷紙,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他望著敞開的大門,幾十年了,這種事早已成了家常便飯,無非又是個立功的機會罷了。他捋了捋頭發(fā),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回屋,卻不知婉靈已經(jīng)什么時候站在了他的身后,婉靈并沒有說話,只是眼眶微微泛紅,癡癡的直視著他。
陳景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釋,只感覺到一股莫名的辛酸涌上心尖。他走到她的身邊,輕輕將她的額頭摟在肩頭,默默的安慰著她。
“官人……非走不可嗎?”婉靈強忍著不讓眼角的淚水落到地上。
“皇命……已經(jīng)壓到了頭上,我若不去,便是抗旨……”陳景無奈的為她擦拭著眼眶。
“你要走多久?”
陳景沉默了一下,輕聲道:“這……我也不知。但我定會盡快平安歸來?!?/p>
婉靈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淚水如落雨般不斷涌出:“我不想你走,你走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害怕你會回不來……”
“會回來的,娘子乖,往年都會經(jīng)歷一次,我永遠(yuǎn)在這里……”陳景用手緊緊摟著她的額頭,他一瞬間竟然也控制不住開始抽噎,兩滴淚水順著眼角劃過臉框。他已經(jīng)十多年沒有這么從心底難受過了,這一瞬間的離別,宛如剜出心臟的鋼刀,狠狠插在了自己的身上。
到了出行的日子,婉靈為他準(zhǔn)備好隨身需求物品,帶了足足兩大布袋,坨在馬背上,馬一下子險些翻倒,陳景無奈,只能又將一些沒用的東西拿了出來,婉靈站在門口,滿臉不舍的看著他,即便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但眼淚還是沒忍住從臉旁滑落下來。
“娘子,別哭”陳景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在家乖乖的,遇事莫要爭執(zhí)。等仗打完了,我就回來?!标惥拜p聲安慰著。婉靈輕輕撫摸他的手背,:“你一定要平安,照顧好自己,我就在這,等你回家……”陳景心中滿是柔情,俯身輕輕在她額頭上一吻。
此時,同行的將士在一旁催促道:“將軍,時辰不早了?!标惥胺砩像R,又回頭看了婉靈最后一眼,小吏們用力拉開婉靈,他顫抖的抬起手,狠下心揚鞭策馬而去。婉靈望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淚水再次決堤。追了幾步,眼前突然一黑,摔倒在地。幾個小吏急忙將她扶起來“快,扶陳娘子回府……”
就這樣,陳景永遠(yuǎn)消失在了朝陽下。
這一去,便成了永別。
陳景和徐甲海攜軍在臨門城匯合后,在鄭啟銘的指揮下,用佯攻之計,三個月一舉奪回虎城,本打算收復(fù)虎城后,就準(zhǔn)備班師回朝,皇帝眼看已經(jīng)收復(fù)失地,也想將戰(zhàn)事提早結(jié)束。可沒想到,那丞相王海早就預(yù)備好借助此事除掉陳景,為了確保陳景能戰(zhàn)死沙場,他已經(jīng)布置了周密的計劃,而他的目的,就是奪取陳景的妻子。
他首先派人在宮中散布謠言,說鄭啟銘串通突厥,停兵不進(jìn)。很快,謠言就傳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詢問他這件事,丞相便道:“可下旨命鄭啟銘出關(guān)剿敵,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否通賊,皆看他奉旨出不出關(guān)?!?/p>
皇帝覺得此計可以,便命丞相代筆圣旨,丞相領(lǐng)圣旨后,特意讓小太監(jiān)多拿了一張。他寫完圣旨后,交于串通好的總督大總管的手里。臨行前,又拿了尚方寶劍遞給大總管,以保證計劃萬無一失。大總管拿著圣旨和尚方寶劍,到了虎關(guān)。鄭啟銘以為是班師回朝,急派人凈水潑街,黃土墊道,迎接大總管。他和陳景,徐甲海等將跪地接旨,卻沒想到,圣旨竟是讓他們向前進(jìn)兵至朔方。
鄭啟銘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這是出炮賣車的蠢計。朔方乃是孤城,我手下只剩下30萬的兵士,若是進(jìn)兵到了那里,休說糧草難以供應(yīng),突厥完全會將我軍重重包圍的,我又不是霍去病,這豈不是讓我這30萬兒郎去送死嗎?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大帳下,重兵將也高聲反對。不料,大總管立刻派人請出尚方寶劍,對眾將喝道:“大膽,尚方寶劍在此,誰敢造次。”果然眾將見到尚方寶劍,紛紛安靜下來。鄭啟銘雖心中憤怒,但也不敢違抗尚方寶劍的威嚴(yán)。陳景皺著眉頭,心中暗覺此事必有蹊蹺,但皇命難違。
“元帥,如今圣旨已下,尚方寶劍在此,我們只能遵旨行事?!标惥罢f。
大總管又拿出圣旨:“這上面可是皇上的親筆旨意,你們哪個不從,就是造反,誅殺九族”眾兵將聞言,盡皆低頭。隨后,大總管又走到鄭啟銘身旁,對著他的耳朵悄悄道:“朝廷里可都是你通敵的言論,這可不是,你想去不想去能決定的?!编崋憻o奈,只能癱坐在椅子上。大總管見他服從,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帥帳。
晚上,鄭啟銘郁悶的坐在軍帳里嘆氣,突然一個穿黑衣的胖子鉆入了帳中。鄭啟銘即刻站起身,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胖子便脫了便衣,竟然是白天離開的大總管。
“大總管,你不是走了嗎?”鄭啟銘疑惑的看著他。
“哎呀”大總管拍了拍他?!拔沂莵斫o你帶好消息來的”
“什么好消息?”鄭啟銘一臉疑惑的望著他。
“我有辦法可以讓你們不去朔方了”
“陛下都下旨了,你能有什么辦法?”
“這有何難?只要你完全聽我的……”大總管不斷朝鄭啟銘靠近,鄭啟銘看著大總管的眼睛,陷入了沉默。
此時,陳景正在自己的軍帳中欣賞著婉靈給他做的新衣服,衣服棕白搭配,雖然比不上那些集市上的衣服華麗,但一針一線都可以看出婉靈的認(rèn)真。
“不知道娘子怎么樣了,有沒有好好吃飯,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回家”
就在這時,鄭啟銘走進(jìn)了陳景的軍帳,陳景急忙將衣服藏起來,起身去迎接鄭啟銘。
“元帥,大半夜的,您怎么來了?”陳景疑惑問道。鄭啟銘嘆了口氣,開始訴說白天進(jìn)兵的事情,想找陳景談?wù)動袥]有好的計謀。
“這……”陳景無助的撓了撓頭“若是戰(zhàn)場沖鋒陷陣,我可以,但是論謀略,我這個沒上過學(xué)堂的大頭兵實在是難當(dāng)大任啊,還請元帥恕罪?!?/p>
“其實,我想到一計,若此計成功,就可以一戰(zhàn)定乾坤。但是,一直找不到可以依托的人……”鄭啟銘吞吐道。
陳景已經(jīng)看明白他的意思,大晚上別人的營帳不去,偏偏來自己的營帳,擺明就是想讓自己出戰(zhàn)
“元帥請講,小將必竭盡所能”
鄭啟銘等的就是陳景這句話,便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計劃告知了陳景。原來,他想讓陳景領(lǐng)一支精兵,前往朔方充當(dāng)主力,吸引突厥主力進(jìn)攻,然后自己再帶領(lǐng)剩下的兵力前去包圍突厥主力。
“這實在太過冒險了,萬一接應(yīng)不及時或者情況有誤,這一支軍隊恐怕會全軍覆沒啊。”陳景皺著眉頭說道。鄭啟銘無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朝廷上無數(shù)雙眼睛還在盯著咱們。若不用此計,咱們30萬大軍也會全軍覆沒的”
“您專程深夜來找我,就是希望我去送死嗎?”
“自古皆是文死諫、武死戰(zhàn),除了你,別無選擇了,為了我等軍士能早日回家,你就犧牲一下吧?!?/p>
陳景沉默許久,想到遠(yuǎn)在家中還在等他的婉靈,他此刻無法做出選擇。鄭啟銘見他不做決定,隨即拿起袖子里金黃色的圣旨交給他:“看,這是大總管給我的,實在不是我逼你,陛下已經(jīng)點名讓你去了?!?/p>
陳景接過圣旨,看著圣旨上自己的名字,他捏緊拳頭,恨不得立刻將圣旨撕成碎片,但想到家里的娘子,陳景咬著牙,許久嘆了口氣:
“好吧,我去!
鄭啟銘鄭重地點點頭:“你放心,我定會堅守虎城。攻城的器械早就準(zhǔn)備好了,我替此戰(zhàn)的軍士們,謝謝你”
陳景不說話,轉(zhuǎn)身收拾行囊,率軍連夜出發(fā)。
就在陳景率軍啟程后,鄭啟銘立刻找到了大總管,大總管笑出了聲,欣慰的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盔甲:“干得好,朝廷不會虧待你的?!彪S后,他將鄭啟銘還給他的圣旨遞給身邊的太監(jiān),太監(jiān)立刻按照丞相的安排,騎著快馬離開了軍營,朝著突厥地盤奔去。鄭啟銘全程低頭不語,只是不斷的陪大總管吃下一杯杯烈酒。
第二天四更,陳景已帶兵悄悄摸到朔方城下,眾兵士朝城頭一望,朔方城上卻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人在守城,陳景心中頓生疑惑:
如此險要之地,怎么可能會是空城呢?。多年帶兵的經(jīng)驗讓他覺得可能有詐。就在他猶豫要不要攻城時,副將騎馬走到他身邊,提醒他:“將軍,已經(jīng)五更了。再不攻城,天就亮了,敵人的主力會發(fā)現(xiàn)我們的?!?/p>
現(xiàn)在陳景已經(jīng)孤軍深入到了敵人的中心,如果在天亮前攻不下此城而被敵人主力發(fā)現(xiàn),那很有可能等不到鄭啟銘的主力支援而全軍覆沒。所以已經(jīng)由不得陳景多想了……
陳景從腰中拔出紅令旗,大喊一聲:“攻城……”
一排輕甲軍立刻扛著云梯從軍隊后面走出,朝著城墻下奔去。他們嫻熟的支起云梯,隨后,一排身著重甲的士兵們開始順著云梯向上爬去。
就當(dāng)一切順利進(jìn)行時,幾個手快重甲兵爬到云梯靠中間的位置,云梯突然一排排的翻折坍塌,攻城的重甲兵一個個都從梯子上摔了下來,開始哀聲慘叫。
陳景大驚,立刻大吼道:“你們這是怎么回事?”
一個輕甲兵慌忙捧著一塊梯子的斷塊跑到陳景馬前:“報告將軍,這些攻城的器械都是朽木……”
“朽木?”陳景大驚失色,急忙接過士兵手中的斷塊,使勁一捏,木頭果然碎成了渣。
陳景憤怒的將手上的渣子摔在地上:“胡鬧,這批云梯是從哪調(diào)來的?”
“報告,是昨晚元帥派人送到軍營來的?!标惥靶闹幸怀痢4藭r,城墻上突然冒出無數(shù)突厥士兵,萬箭齊發(fā),攻城的士兵紛紛中箭倒地。陳景急忙換令旗命令原路撤退,可他們剛離開朔方?jīng)]多久,滿身是血傳令兵騎馬來報,后路已被突厥重騎兵截斷了。
“怎么會這樣?”陳景用力控制著自己胯下躁動的烈馬,大吼問道:“鄭啟銘接應(yīng)的大軍呢?”
傳令兵還沒回應(yīng),一支飛出利箭就扎穿了他的肚子,傳令兵從馬上栽到地上。此時,無數(shù)騎著高頭大馬,帶著硬弩鋼刀的突厥騎兵已經(jīng)將陳景團(tuán)團(tuán)包圍住,看得出來他們已經(jīng)早有準(zhǔn)備,陳景心中涌起一股絕望,他始終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他很快鎮(zhèn)定下來,他從腰中拿出酒壺,猛灌了一口酒,隨后挺起長刀,高聲喊道:“將士們,我們已經(jīng)轟轟烈烈的走過一次人生了,為了家里的妻女,不怕死的隨本將打頭陣殺出去!”說罷,他揮舞著長刀,沖入敵陣。將士們見主帥如此英勇,也都士氣大振,紛紛跟著殺向突厥騎兵。一時間,喊殺聲、兵器碰撞聲回蕩在戰(zhàn)場上……
廝殺一直持續(xù)到傍晚,陳景身邊的士兵不斷奮勇沖殺,但奈何突厥人多勢眾,士兵不斷的倒在地上,到最后,只剩下陳景一個人還在抵抗,陳景渾身上下的鎧甲已經(jīng)被血染的通透,他雙眼發(fā)紅,顫抖的手緊緊握著長刀,迎接著突厥騎兵新的進(jìn)攻……
就在陳景中埋伏拼命廝殺的時候,鄭啟銘召集重將立刻班師回朝,眾將皆歡呼雀躍,把酒言歡,回到軍帳收拾包袱。只有徐甲海不知所措的皺著眉頭站在原地。
鄭啟銘疑惑的走到他身邊:“徐將軍?這班師回朝了,你怎么不高興啊?”
“回元帥,我大哥陳景將軍,不見了……”鄭啟銘眉頭微皺:“昨晚哨兵來報,陳景將軍領(lǐng)一眾兵士深夜離營,難不成他投敵了?”徐甲海瞪大了眼睛,連忙搖頭:“不可能,我大哥為這國家出生入死這么多年,絕不是投敵之人!”
鄭啟銘冷哼一聲:“那他深夜離營作何解釋?如今不見蹤影,說不定早已經(jīng)背叛了朝廷了?!毙旒缀<钡脻M臉通紅,正要爭辯,突然一名士兵匆忙來報:“元帥,圣上有令,要我等即刻班師回朝,不得有誤”
徐甲海還想為陳景說話,可鄭啟銘卻大手一揮:“圣上有令,即刻班師,陳景之事回朝再議?!毙旒缀o奈,從懷中掏出用黃巾緊緊包裹數(shù)層的將印,狠下心用力砸在了帥案上。
“徐將軍,你,你這是干什么?”鄭啟銘滿臉吃驚看著桌上的將印。
“我要去尋我大哥……”“什么?”鄭啟銘根本不敢相信,以為徐甲海還在說氣話,便換了副笑臉。可徐甲海雙眼通紅,鬢角上翹,狠狠怒視著他,根本沒像是在開玩笑。鄭啟銘臉色一變,嚴(yán)肅道:“徐將軍,圣命難違,你莫要沖動?!毙旒缀s不為所動,只是不斷的落下淚滴:“陳大哥曾救我一命,我與大哥八拜為交,今日,大哥蒙冤失蹤,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帶他回來?!闭f罷,他轉(zhuǎn)身便要離去。鄭啟銘急了,忙下令:“來人,將徐將軍拿下!”眾士兵猶豫著不敢上前,徐甲海怒目圓睜,“誰敢攔我,我便與他拼命!”徐甲海抽出腰間寶劍指向鄭啟銘的脖子。鄭啟銘見狀,知道無法阻攔,只好道:“罷了罷了,你要去便去吧,莫要連累了我等。”徐甲海不再言語,翻身上馬,朝著草原的方向疾馳而去。
“唉,我最好的兩個將軍啊,可惜,可惜了……”
而此時的陳景,刀口已經(jīng)崩裂,簪盔已經(jīng)被打落,身上血染殆盡,衣甲早已殘破不堪。身旁突厥的尸體堆成了丘。無數(shù)身披鐵甲的突厥兵又持刀壓了上來。就在陳景感覺自己即將力竭之時,突然聽到一陣喊殺聲由遠(yuǎn)及近沖入了敵陣……
徐甲海離開后,鄭啟銘即刻下令全軍以最快的速度,班師回朝。五日后,鄭啟銘率軍抵達(dá)京師,皇帝大喜,城門檢閱,大總管站在皇帝身旁,對鄭啟銘大軍有功將士皆論功行賞,對陣亡將士遺孤照例發(fā)放賞賜,鄭啟銘又將陳,徐二將的情況告訴了皇帝,皇帝思索再三,將其并入陣亡將士,隨重遺孤發(fā)放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