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韓煜遠的主意不怎么樣。
不夠完美。
但此刻,韓煜慎腦子很亂,一時間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他又點燃一根煙,卻等不及抽完。只到1/3就將那煙兩指掐滅,扔入了電梯旁邊的垃圾桶。
他要去找云朵。
韓煜慎想起她離開時輕輕的貼面,她聽見他說“有事給我電話”時明明看著笑盈盈的,眼眸卻微微有些垂。
韓煜慎想,他要是現(xiàn)在趕過去,她知道他來了,應(yīng)該會很開心很開心。
但他終究還是沒敢靠近。
韓煜慎站在離云朵幾十米外,默默的望著她。
走過路過的人都會朝他禮貌道一聲“韓哥”,他的到來驚動了策展方——吳氏家的小兒子。
韓煜慎遠遠看見吳墉帶了一大堆人來,眸子冷了冷,朝他擺擺手,讓他走。
吳墉遲疑著,讓跟在身后的那群人散去,自己一個人走了過來。
韓煜慎不太耐煩道:“我是韓煜慎?!?/p>
他又不是韓煜謹,沒這個必要。
吳墉笑笑,還是叫了句:“韓哥?!?/p>
他分不清楚韓煜謹和韓煜慎,他們實在太像了。
但他聽人說起過,韓煜謹偶爾為了避免麻煩,會主動冒認自己是韓煜慎;而韓煜慎有時候為了方便處理事務(wù),會對人說他就是韓煜謹。
所以,他們自報的家門并不一定是真相。
吳墉需要做的就是恭敬。
他沉默的陪在韓煜慎旁邊,沉默的順著韓煜慎的視線望向那位盲女。
棉麻的淺藍衣服上,繡著艷麗的菡萏,棉麻的長及腳踝的天藍長裙上,繡著花開朵朵相互糾纏的薔薇。
打扮得很素雅,頭發(fā)也只是簡簡單單的被扎了個馬尾。
看不出來姑娘長得什么樣,她的那張小臉被大大的墨鏡遮住了。
手里還拿著根導(dǎo)盲杖。
是個小瞎子。
吳墉默默瞧了韓煜慎一眼,看他一瞬不瞬盯著那姑娘。
明白了。
原來他居然好的這口啊。
那確實不太應(yīng)該打擾人家。
吳墉交待了工作人員一聲,讓他們注意著,不論是韓煜慎那邊,還是小瞎子那邊,都得注意好了。
有什么情況,都得記得及時來找他。
他離開的時候,特地多看了小瞎子一眼。
這人都看不見了,來畫展干什么?
云朵站在一幅明顯很受大眾喜歡的作品前,來來往往很多人,大家路過得時候都會說一聲:“哇?!?/p>
云朵就在這里站住腳,仔細的聽在這兒駐足的人怎么評價這幅畫。
小小孩的口齒不太清楚,被大人抱在手里頭說:“哇,蘋果被熱化了?!?/p>
云朵提取到了關(guān)鍵詞——蘋果,融化。
然后,她聽見大人說:“沒有沒有,只是有點變形了?!?/p>
云朵提取到了關(guān)鍵詞——變形。
相互依偎的情侶,男人說:“他們像不像在床上搞???”
女孩嬌嗔的跺著腳:“哎呀,那是藤蔓的鎖鏈。”
云朵提取到了關(guān)鍵信息——相互糾纏的藤蔓,鎖鏈。
……
每個人都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就像這個世界里,有人看見城市里繁華燈火照亮了繁星,有些人卻只能看見夜色低垂時,鋼筋水泥城市里的燈火孤光。
云朵在那幅畫前站了很久,她覺得自己大約拼湊想象出了這幅畫的模樣。
糾纏不休的藤蔓,纏住了一個紅艷艷的蘋果。蘋果被咬了一口,又纏到變形,微微有些頹然。
蘋果汁被纏得流出來,看起來像是融化。
但那不是融化,是蘋果的抵抗。
用色應(yīng)該很大膽,很鮮明,所以來往的小孩都會多看兩眼,說:“哇?!?/p>
他們年紀小,一般不懂畫。能讓他們驚艷的,只有漂亮的顏色。
大約能想象出來了,云朵往下一個人多的地方走去。
韓煜慎始終沒有上前,一整天就這么默默的跟著她。
中途讓工作人員幫忙買了些餅干零食飲料,當做是畫展的福利,分送給了她和她身邊那些陌生人。
云朵吃著餅干,喝著飲料,笑瞇瞇的。
她喜歡海市。
這座新興的城市很有人情味,而且這種人情味照到了她所在的位置。
出門的時候,還給發(fā)芝士小蛋糕。
云朵小聲問工作人員:“你們老板很有錢吧?”
公益畫展,還發(fā)這么多好吃的,難怪這么多人。
工作人員尬笑,看看無聲沉默著站在幾十米開外盯著他們看的韓煜慎,又看看面前突然排起的百米長隊。
他家老板可沒有這么大方,這些都是私人出資。
云朵出了畫展,摸摸索索的摸到了個陰涼的花壇。
她將導(dǎo)盲杖靠在一邊,歡歡喜喜的開始拆手里的芝士蛋糕。
拆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可能這蛋糕盒四圍的某個地方被貼了透明膠。
她眼睛還好的時候,找那種封口的透明膠都要看半天。
透明膠窄窄薄薄,即使看見位置了,想確認起始點在哪兒摳開也都還要找一會兒。
這會兒看不見,得花更多時間。
但沒關(guān)系。
都能免費吃了,花點時間而已。
她現(xiàn)在最多的就是時間
云朵用指甲刮刮刮,刮了半天,終于好像找到地方了,她的手機卻突然響了。
這光景,沒人會找她。
找她的只有趙瑾年。
云朵摸索著接起電話,趙瑾年問她:“你在哪?”
趙瑾年說要來找她。
等了有四五分鐘吧,他就找過來了。
云朵的芝士蛋糕已經(jīng)吃了一半,她對趙瑾年說:“你路況真好??!”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說自己在畫展外頭,直線走一段距離之后,左轉(zhuǎn)又右轉(zhuǎn)的一個花壇邊。
這都能找到,趙瑾年挺神奇。
趙瑾年在她身邊坐下,問:“好吃嗎?”
云朵晃晃纖長的小腿:“免費的當然好吃?!?/p>
云朵又吃了兩口說:“就是有點膩?!?/p>
她吃不下了,把蛋糕蓋了起來,喝了喝飲料。
這個也是免費的,也好喝。
趙瑾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對她發(fā)出邀請:“一起去吃個飯吧?!?/p>
云朵其實本來是想在畫展對面的那條酒吧街逛逛,看看今天能不能有好心的老板愿意讓她試著彈彈琴。
但酒吧街天天都在,趙瑾年主動喊她一起吃飯可能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云朵想也沒想就答應(yīng)了:“好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