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終于徹底安靜了。但睡意已被徹底驅(qū)散,殘留的只有更深的煩躁和被冒犯的冷怒。
林妙蓮……上次慈善晚宴她自作主張的舉動,早已觸碰了他的底線。
這段時間忙于集團危機和家族糟心事,還沒來得及料理她。
既然她自己撞上來……陳碩不管此刻是幾點,直接撥通路明宇的電話。電話幾乎瞬間被接通,
顯然路明宇隨時待命?!奥访饔睿标惔T的聲音在寂靜的休息室里顯得格外森冷,
“明天上班第一件事,把林妙蓮現(xiàn)在住的那套公寓,過戶到她個人名下。轉(zhuǎn)告她,錢貨兩訖,
以后她的任何電話,不必再轉(zhuǎn)接給我。” 他頓了頓,補充道,“包括她經(jīng)紀(jì)人的。
”“明白,董事長!我明天一早就辦?!甭访饔钚念^一凜,立刻應(yīng)聲。
董事長這是徹底厭棄林小姐了,處理得干脆利落,不留一絲余地。放下電話,
陳碩胸口那股因被打擾而起的戾氣仍未完全平息。
下午四點多那碗溫潤的南瓜小米粥帶來的撫慰,此刻已消失殆盡。胃部的隱痛再次清晰起來,
絲絲縷縷地蔓延開,提醒著他身體的抗議和透支。休息室里一片寂靜,
只有空調(diào)低沉的送風(fēng)聲,更襯得這方寸之地空曠而冰冷。窗外,城市的霓虹已然亮起,
璀璨卻遙遠,照不進他此刻內(nèi)心的疲憊與孤寂??赐巴?,是深市璀璨卻冰冷的都市夜景。
霓虹閃爍,像無數(shù)跳動的冰冷數(shù)字,映不進他心底的疲憊和孤寂。
母沉默的無力、公司股價刺眼的跌停線、股東們無形的壓力……種種畫面在腦海中交織盤旋,
令人窒息。不知為何,陸琳瑯那間小店暖黃色的燈光,和她安靜地喂他喝粥的樣子,
異常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那里沒有算計,沒有權(quán)衡,只有一碗熨帖腸胃的熱粥,
和一份萍水相逢卻恰到好處的、不摻雜質(zhì)的善意。陳碩瞥了眼腕表,剛過九點半。
“鄰家味道”,如果沒有意外,通常營業(yè)到晚上十點半左右。
一股強烈的沖動毫無征兆地涌起。他要離開這個被壓力與孤寂浸透的空間,哪怕只是片刻。
他渴望一點……真實的、不帶任何目的的溫暖,或者僅僅是屬于塵世的、有溫度的喧囂。
他起身,利落地換下睡袍,套上簡單的休閑外套。沒有驚動司機,也沒有告知任何人,
陳碩獨自一人,悄然離開了頂勝大廈頂層的豪華套房,融入了深秋微涼的夜色中。
步行了大約二十分鐘,那熟悉的、暖黃色的“鄰家味道”招牌終于映入眼簾。
店里的燈光柔和地亮著,透過干凈的玻璃窗,能看到陸琳瑯正坐在收銀臺后,
低頭專注地核對著賬目,側(cè)影沉靜。林業(yè)則在收拾最后幾張桌子。
風(fēng)鈴隨著店門的推開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陸琳瑯聞聲抬頭,看到是他,
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驚訝,隨即化為一種溫和的了然。她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
臉上漾開淺淺的、真誠的笑意:“先生?這么晚了您這是……?
” 她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他臉上,帶著一絲審視和關(guān)切。只是這關(guān)切里帶著一絲試探和后怕。
陳碩站在門口,夜風(fēng)的微涼似乎瞬間被店內(nèi)暖融融的食物香氣和人間煙火氣驅(qū)散。
陳碩看著陸琳瑯清澈眼眸里那抹淺笑和若隱若現(xiàn)的酒窩,心中翻涌的煩躁與孤寂,
竟奇異地沉淀、平復(fù)了許多。他微微頷首,聲音低沉,
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路過。還有粥嗎?就昨晚那種。” 這一次,
他收斂了所有的鋒芒,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只為尋一碗熱食的夜歸食客。
陸琳瑯的目光在他深邃眼眸中難以掩飾的倦色上停留了一瞬,溫聲道:“紅豆粥沒有了,
只有小米南瓜,不過得現(xiàn)熬,可能得等一會兒?!?她心里想著昨晚那一千塊錢的情分,
愿意為他破個例。若是其他客人這個點來要現(xiàn)熬粥,她多半會婉拒?!翱梢?。
” 陳碩簡短地回答?!澳呛?,您先坐。” 陸琳瑯系上干凈的圍裙,快步走進了廚房。
林業(yè)頗有眼力見兒地給陳碩倒了杯溫水——這位先生來了兩次,每次都病得迷糊,
這還是第一次清醒地坐著。陳碩沉默地點頭致謝,在角落那個他慣常的位置坐下。
店內(nèi)很安靜,只有后廚隱約傳來的細微聲響和林業(yè)輕手輕腳收拾的聲音。這種寧靜,
對他緊繃的神經(jīng)是一種奢侈的撫慰?!跋壬嗪昧?。” 不到半小時,
陸琳瑯端著一個托盤出來,上面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南瓜粥,
還有一小碟色澤金黃的炒雞蛋?!皩嵲诒?,這個點沒什么菜了,
臨時給您炒了碟雞蛋湊合一下。下次想喝粥的話,可以稍微早點過來,選擇會多一些。
” 她將東西輕輕放在他面前。“嗯。” 陳碩應(yīng)了一聲,不知是應(yīng)了那碟炒雞蛋,
還是應(yīng)了“下次早點來”。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冷硬的輪廓。他拿起勺子,安靜地吃著。
目光卻不自覺地追隨著那個在狹小空間里輕盈穿梭的身影。看她利落地擦拭最后一張桌子,
看她輕聲細語地和林業(yè)商量著第二天的食材采買。
店里流淌著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帶著人間煙火氣的寧靜。
粥的溫度透過溫?zé)岬拇赏雮鬟f到手心,暖意絲絲縷縷滲入,
仿佛也悄然熨平了他內(nèi)心某些冰冷堅硬的褶皺。這一刻,在這煙火氣里,
他竟然真切地感受到一種踏實感。以至于夜里回到那個空曠冰冷的休息室時,
那份如影隨形的孤寂感,似乎也淡去了幾分。---自那晚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