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里，我握著剛蓋好章的離婚證，手指微微發(fā)抖。"蘇婉清，你想清楚了？
"林致遠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我點點頭，
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想清楚了。"他接過那張薄薄的紙，看了很久很久。
我以為這只是一場戲，卻沒想到，他轉(zhuǎn)身就走了。第一章1982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早，
槐花開得滿樹潔白，風一吹，香得人心慌。我站在民政局門口，
手里攥著那張剛辦好的離婚證，看著林致遠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周圍的人來來往往，
有拿著結(jié)婚證笑得合不攏嘴的小夫妻，也有像我們這樣面色凝重的。"婉清，你真的想好了？
"辦證員小劉是我們院里的，她壓低聲音問我。我勉強笑笑："想好了。"其實哪里想好了，
我的心亂得像一團麻。三個月前，廠里傳來消息，說是要提拔一批年輕干部，
林致遠是重點培養(yǎng)對象?？墒墙M織部的王科長私下透了個口風給他，
說是有人舉報他成分不好，家里有"問題"。這個"問題"，就是我。
我爹在解放前開過小鋪子，雖然早就定性為小商人，可在這個年頭，多少還是個包袱。
王科長的意思很明白：要么娶個成分更好的，要么就別想往上走了。
林致遠回來跟我說這事的時候，我當時就急了："那就離！""婉清..."他想勸我。
"你聽我說，"我打斷他，"咱們先假離婚，等你提拔了，再復婚。反正咱們住一個院子，
誰也不知道。"現(xiàn)在想起來，我那時候真是太天真了。民政局出來，我往家的方向走。
經(jīng)過副食品商店的時候，看見林致遠在里面買煙。他平時不抽煙的，
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抽兩支。我想進去跟他說句話，可是想想那張離婚證，
又覺得不合適了。我們現(xiàn)在是"離了婚"的人，當著外人的面，總得像個樣子。回到四合院，
鄰居老王正在修自行車。"婉清回來了？致遠呢？""他...他還有事。
"我低著頭快步往屋里走。"哎，你們小兩口是不是鬧別扭了？
我看致遠這幾天臉色都不好看。"老王放下手里的扳手，"有什么事跟老哥說，
老哥給你們勸勸。"我心里一酸，差點就想告訴他實情?？稍挼阶爝呌盅柿嘶厝?，
只說："沒事的，王大哥。"推開房門，屋子里靜得可怕。林致遠的茶缸子還在桌上，
里面的茶水早就涼了。我伸手想去收拾，突然想起我們現(xiàn)在是"離婚"了的，
這些東西還算是誰的？我坐在床邊，拿出那張離婚證看了又看。上面寫著"雙方自愿離婚"，
林致遠的字跡工整有力，我的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心不在焉寫的。天漸漸黑了，
林致遠還沒回來。以前這個時候，他早就下班到家了。我們會一起做飯，他負責生火，
我負責炒菜。他總說我做的西紅柿雞蛋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墒墙裉欤粫貋砹?。
我一個人在廚房忙活，做了兩個人的飯菜，才想起現(xiàn)在只有我一個人?？粗鴿M桌子的菜，
我突然就哭了?？薜孟±飮W啦的，像個孩子。"婉清？你在家嗎？"門外傳來林致遠的聲音。
我趕緊擦擦眼淚，去開門。他站在門口，手里提著一個小包袱。"我來拿點東西。"他說。
"哦，好。"我讓開身子讓他進來。他進了屋，直接去了衣柜，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
我站在一邊看著，心里空落落的。"那個...飯做好了，你要不要..."我猶豫著開口。
"不了，我在外面吃過了。"他背對著我說話，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收拾好東西，
他往門口走。走到門邊的時候，停住了。"婉清，如果...如果你后悔了，
隨時可以告訴我。"我想說話，可是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等了一會兒，見我沒反應，就走了。我聽著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聽不見了，
才關(guān)上門。這個晚上，我一個人坐在桌前，面對著滿桌子的飯菜，一口都吃不下去。
第二章第二天一早，我照常去紡織廠上班。"婉清，你今天氣色不太好啊。
"同車間的小麗關(guān)心地問我。"沒事，昨晚睡得晚了。"我隨口應付。"你家致遠呢？
怎么沒送你來？"以前林致遠總是騎自行車送我到廠門口，風雨無阻。今天突然沒來，
大家自然要問。"他...他有別的事。"我含糊其辭。小麗還想再問，車間主任進來了，
大家都趕緊回到各自的位置開始干活。我面對著紡織機，手上機械地重復著動作，
腦子里卻亂糟糟的。昨天辦離婚證的時候，民政局的同志問我們離婚的原因，
林致遠說是"性格不合"。性格不合？我們結(jié)婚三年，從來沒紅過臉，怎么就性格不合了？
中午休息的時候，我沒有回家，而是在廠里的食堂隨便吃了點?；丶乙?jīng)過林致遠的單位，
我怕碰見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車間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婉清，
有人找你。"我一愣，以為是林致遠來了。結(jié)果走出去一看，是我媽。"媽？你怎么來了？
"我媽臉色不太好看，拉著我到一邊，壓低聲音問："婉清，你和致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沒有啊，怎么了？""今天我去菜市場買菜，碰見你婆婆。
她看見我就躲，我覺得不對勁，追上去問她。她支支吾吾的，
最后才說你們...你們離婚了？"我媽說到最后，聲音都變了調(diào)。我想解釋，
可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偛荒芨嬖V她這是假離婚吧，萬一傳出去，
林致遠的前途就真的完了。"是...是的。"我低著頭說。啪！我媽揚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你這個死丫頭！好好的婚姻你給我折騰沒了？致遠那么好的人，你哪里找得到第二個？
"我捂著臉，委屈得想哭?？墒俏也荒芸蓿荒馨颜嫦嗾f出來。"媽，
這事...這事說來話長。""那你就給我說清楚！"我媽拉著我就往家走，
"今天不說明白，我不讓你進家門！"回到家，我媽把我按在椅子上，她自己來回踱步，
氣得不行。"說吧，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致遠在外面有人了？""沒有！"我急忙否認，
"不是這樣的。""那是為什么？你們不是好好的嗎？"我編了個理由，
說是因為生活習慣不同，總是吵架。我媽聽了更生氣了。"生活習慣？那是磨合的事情！
你們結(jié)婚才三年，還年輕著呢，慢慢磨合不就好了？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
"我媽越說越激動，最后干脆哭了起來。"你爸死得早，我一個人把你拉扯大，
就盼著你能有個好歸宿。致遠人品好，工作也有前途，你不知道珍惜！現(xiàn)在好了，離了婚，
你讓我怎么在街坊鄰居面前抬得起頭？"看著我媽哭，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樣。
我想告訴她真相，可是理智告訴我不能說。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媽，你別哭了。
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哭也沒用。""沒用？"我媽猛地站起來，"我現(xiàn)在就去找致遠，
問問他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嫌棄咱們家成分不好！"我一聽，慌了。我媽要是去找林致遠，
事情就全露餡了。"媽，你別去！"我拉住她，"求你了，別去鬧。""為什么不能去？
他林致遠憑什么隨隨便便就把你甩了？""不是他甩我，是我...是我提出離婚的。
"我媽愣住了，看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你...你提出的？"我點點頭，
心里苦得不行。我媽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半天才說："你這孩子，你這是中了什么邪？
"那天晚上，我媽在我家住下了。她說要看著我，不能讓我再做什么糊涂事。
可是她哪里知道，我心里比誰都清楚，也比誰都痛苦。躺在床上，我聽著隔壁傳來的聲音。
那是林致遠的房間，現(xiàn)在住著老王的兒子小軍。昨天林致遠搬走了，小軍今天就搬了進來。
變化得這么快，就像我們的婚姻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第三章一個星期過去了，
我和林致遠再沒見過面。倒不是刻意避開，而是我們的作息時間完全錯開了。聽老王說，
林致遠現(xiàn)在住在單位的宿舍，早出晚歸的，很少在院子里出現(xiàn)。"婉清啊，"老王攔住我，
"你和致遠到底怎么了？這孩子現(xiàn)在整個人都變了樣，瘦了一大圈不說，
說話也不像以前那么愛笑了。"我心里一緊："他...他還好吧？""好什么好？
我看他就是心里有事。你們小兩口是不是真的離婚了？"老王壓低聲音問。
這事在院子里已經(jīng)傳開了。我媽那天來找我，鬧得動靜不小，加上林致遠搬走，
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了。"王大哥，我...""哎，你們這些年輕人啊，"老王擺擺手，
"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夫妻嘛，床頭打架床尾和。你們這樣鬧，最后受苦的還是自己。
"我想解釋，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老王雖然人好，但嘴不嚴，萬一傳出去就不好了。
"王大哥，我先回去了。""哎，你等等。"老王從口袋里掏出一封信，
"這是致遠昨天讓我轉(zhuǎn)給你的。"我接過信，手都在發(fā)抖?；氐轿堇铮?/p>
我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信很短，只有幾行字："婉清，廠里的事情有了進展，
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擔心。家里的存折在抽屜里，
密碼是你的生日。如果需要什么，隨時來找我。致遠。"看完信，我的眼淚又下來了。
他還是那么體貼，即使我們現(xiàn)在"離婚"了，還想著照顧我?？墒俏铱闯鰜砹?，
他在信里很小心，沒有用"親愛的"這樣的稱呼，也沒有說"我想你"這樣的話。
大概是怕萬一信被別人看見，會出問題。我把信收好，躺在床上發(fā)呆。房間里太安靜了，
安靜得讓人心慌。以前這個時候，林致遠會在旁邊看書，偶爾念一段給我聽。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沉溫和，像春天的風。敲門聲響起，我以為是我媽回來了，就去開門。
結(jié)果門外站著的是林致遠。我們兩個就這么面對面站著，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我來拿點東西。"他先開口。"哦，好。"我讓開身子。他進了屋，
直接去了書桌，拿了幾本書。我注意到他瘦了，臉頰都有些凹陷了。"你最近吃飯了嗎？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們現(xiàn)在是"離婚"的人，我這樣關(guān)心他，不太合適。
他愣了一下，然后點點頭："吃了。單位食堂的飯。""那就好。"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只能這樣應付。他收拾好書，準備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回頭看我。"婉清，
我媽問起你，我該怎么說？"我一愣。他媽媽是個很傳統(tǒng)的人，最看重家庭和睦。
她要是知道我們離婚了，肯定要急死。"你...你就說我很好，讓她別擔心。
""她想來看你。""那...那你就說我回娘家了，過段時間再回來。"他點點頭，
沒再說什么，就走了?？粗x開的背影，我心里空落落的。我們明明還住在一個院子里，
可是感覺比分隔兩地還要遠。晚上我媽回來了，她去菜市場買了菜，
還買了我愛吃的糖醋排骨的材料。"媽，你買這么多菜干什么？""做給你吃啊。
你看你瘦的，都沒個人樣了。"我媽一邊洗菜一邊說，"不過話說回來，致遠也瘦了不少。
剛才我碰見他了，整個人蔫蔫的。"我心里一緊："你碰見他了？""嗯，在副食品商店。
他買了一袋面條，還有兩個咸菜。"我媽嘆了口氣，"這孩子一個人過日子，肯定吃不好。
"聽我媽這么說，我心里更難受了。林致遠從小就不會做飯，以前都是我照顧他的飲食。
現(xiàn)在他一個人，肯定天天吃泡面和咸菜。"媽，要不...要不你多做點菜，
我給他送點過去？"我媽停下手里的動作，看著我："婉清，你是不是后悔了？"我沒說話，
算是默認了。我媽放下菜刀，坐到我身邊："閨女，你告訴媽實話，你們到底為什么離婚？
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我看著我媽，她的眼神很認真，很關(guān)切。
我突然很想把一切都告訴她，可是理智告訴我不能說。"媽，你別問了。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
""事情？什么事情？"我媽追問，"婉清，你是我女兒，我還不了解你？
你和致遠感情那么好，不可能無緣無故就離婚。是不是有人逼你們？"我媽越說越接近真相，
我心里慌得不行。"沒有人逼我們，媽，你別瞎想了。""那你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媽伸手托起我的下巴，"婉清，告訴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看著我媽的眼睛，
心里的防線一點點崩塌。最后，我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抱著她哭了。那天晚上，
我媽做了一大桌子菜，然后裝了一份，讓我給林致遠送過去。"去吧，
不管你們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他都是個好孩子。"我端著飯菜，
走到林致遠現(xiàn)在住的那間屋子門口，猶豫了很久才敲門。門開了，林致遠出現(xiàn)在門口。
看見我手里的飯菜，他愣住了。"我媽做的，讓我給你送點過來。"我說。他接過飯盒，
低聲說了句謝謝。"那我先回去了。"我轉(zhuǎn)身要走。"婉清。"他叫住我。我回頭看他。
"替我謝謝伯母。"我點點頭，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第四章又過了半個月，
春天漸漸深了，院子里的槐花開得更盛了。這天下班回來，我看見林致遠的房間里亮著燈，
還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我好奇地走近了一點，聽見是個女人的聲音。我的心突然緊了一下。
"致遠，你一個人住在這里，生活上有什么困難嗎？"那個女人說話的聲音很溫柔。"沒有，
謝謝關(guān)心。"林致遠的聲音聽起來很客氣，但有些疏遠。"組織上很關(guān)心你的情況。
聽說你最近離婚了？"我愣住了。這是單位的人？"是的。"林致遠回答得很簡短。
"那現(xiàn)在是一個人過日子了。其實啊，一個男同志一個人生活確實不太方便。
我們單位有幾個不錯的女同志，要不要給你介紹介紹？"我的心跳得厲害，手心都出汗了。
"不用了，謝謝。我現(xiàn)在想專心工作。""工作固然重要，但個人問題也不能忽視啊。
你還年輕，總不能一輩子一個人過吧？"我聽不下去了，快步回到自己房間，把門關(guān)得很重。
我媽聽見動靜，從廚房出來："怎么了？""沒事。"我心里亂得很，不想多說。"婉清，
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我搖搖頭，坐到床邊發(fā)呆。
林致遠房間里的談話聲還在繼續(xù)，那個女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她在說單位里有個叫小芳的姑娘，人長得漂亮，性格也好，家庭成分特別干凈。
我越聽越心煩，干脆用枕頭捂住耳朵?？墒羌词惯@樣，
我還是能想象得出那個場景：一個陌生的女人坐在林致遠的房間里，
關(guān)切地為他的終身大事操心。大概過了一個小時，那個女人才離開。
我聽見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然后是林致遠關(guān)門的聲音。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我一直告訴自己，我們只是假離婚，等林致遠的工作問題解決了，我們就會復婚?？墒乾F(xiàn)在，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單位真的給他介紹對象怎么辦？
我們現(xiàn)在在法律上已經(jīng)不是夫妻了，他完全有權(quán)利和別的女人交往，甚至結(jié)婚。而我，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第二天一早，我看見林致遠在院子里洗臉。他的動作很快，
明顯是想避開和我碰面。"致遠。"我叫住他。他停下動作，回頭看我，眼中有些慌亂。
"昨天晚上...我聽見有人來找你。"他的臉微微紅了："是單位的王科長。
""她說要給你介紹對象？"我鼓起勇氣問。林致遠愣住了，半天才說："你都聽見了？
"我點點頭。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我拒絕了。""為什么？"話一出口，
我就后悔了。這種話我有什么資格問？"因為..."他看著我，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緒，
"因為我覺得還不到時候。"不到時候？什么叫不到時候？我想追問，
可是小麗從外面進來了，看見我們站在一起，很驚訝地說："咦，你們兩個在這里做什么？
"我和林致遠同時住口，氣氛變得很尷尬。"沒...沒什么，我要上班了。
"我匆忙離開了院子。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的。下班的時候，車間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
"婉清，你最近工作狀態(tài)不太好啊。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我趕緊搖頭："沒有，主任。
我會注意的。""我聽說你離婚了？"主任看起來有些擔心，
"一個女同志獨自生活確實不容易。如果有什么困難，組織上會幫助你的。""謝謝主任，
我沒有困難。""那就好。不過話說回來，你還年輕，以后的路還長著呢。
個人問題還是要考慮的。"又是個人問題。為什么所有人都覺得離了婚就一定要再找一個？
回到家，我媽已經(jīng)做好了晚飯?？匆娢一貋?，她說："婉清，我明天要回去了。""這么急？
""你大舅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再說，我在這里待了這么久，你也該學會一個人生活了。
"我心里一陣恐慌。我媽在的時候，家里還有點人氣。她一走，我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媽，你再待幾天吧。""不了，"我媽看著我，"婉清，媽問你最后一次，
你真的不打算和致遠復合了？"復合？我們在法律上確實是離婚了，如果要在一起，
確實需要復合?？墒乾F(xiàn)在還不是時候，林致遠的工作問題還沒解決。"媽，你別操這個心了。
"我媽嘆了口氣："那好吧。但是有一點，如果你后悔了，一定要主動去爭取。
致遠那么好的人，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到了。"那天晚上，我送我媽到汽車站。
看著她上車的背影，我突然有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回到空蕩蕩的家，我坐在床邊發(fā)呆。
隔壁傳來收音機的聲音，是在播放戲曲。林致遠以前不聽戲曲的，大概是現(xiàn)在無聊，
什么都聽。我想起我們剛結(jié)婚的時候，每天晚上我們會一起聽廣播，一起看書，一起聊天。
那時候的日子雖然簡單，但很充實，很快樂。現(xiàn)在，我們明明住在同一個院子里，
卻像陌生人一樣。敲門聲響起，我以為是老王，就去開門。結(jié)果門外站著的是林致遠。
"婉清，伯母走了？""嗯，剛送她上車。"他點點頭，
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包："這是她落下的，讓我轉(zhuǎn)給你。"我接過包裹，
里面是我媽的手帕和一些零錢。"謝謝。""不客氣。"他轉(zhuǎn)身要走，走了兩步又停下，
"婉清，你一個人要注意安全。晚上記得把門鎖好。"我點點頭，看著他走回自己的房間。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桌前，面對著我媽給我留下的飯菜，怎么也吃不下去。
房子里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人害怕。我突然想起林致遠說的話：你一個人要注意安全。
即使我們現(xiàn)在是"離婚"的狀態(tài)，他還是在關(guān)心我，保護我。
我想起我媽的話：如果你后悔了，一定要主動去爭取?？墒俏夷軤幦∈裁矗课覀儸F(xiàn)在的狀況，
是為了他的前途。如果我現(xiàn)在去找他，豈不是前功盡棄了？我坐在那里，心里矛盾得厲害。
第五章我媽走后的第三天，廠里傳來了一個消息：提拔名單下來了。
小麗跑來告訴我："婉清，你知道嗎？林致遠被提拔為副科長了！"我心里一陣激動，
同時又有些復雜的情緒。他的事業(yè)終于有了起色，我們的"假離婚"起了作用。"真的嗎？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千真萬確！我表姐在組織部工作，親口告訴我的。
"小麗興奮地說，"不過奇怪的是，你們離婚了，他反而被提拔了。
難道是因為..."小麗沒說完，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林致遠被提拔，
很可能就是因為我們離婚了。這證明我們當初的決定是對的?？墒牵?/p>
為什么我的心里沒有一點高興的感覺，反而更加沉重了？下班回家的路上，
我看見林致遠的房間里很熱鬧，有好幾個同事在那里恭喜他。我聽見有人說："致遠，
現(xiàn)在你可是前途無量了！"還有人開玩笑："副科長了，該考慮個人問題了吧？
我們單位那個小芳可是一直在等著你呢！"我的心一沉，加快腳步回到自己房間。晚上，
院子里漸漸安靜下來。我正準備睡覺，聽見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是林致遠。"婉清，
我想和你說幾句話。"他的聲音有些緊張。我讓他進來，我們面對面坐著，
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我被提拔了。"他先開口。"我聽說了，恭喜你。
"我真誠地說。"這都是因為你。"他看著我，眼中滿含歉意，
"如果不是你愿意配合我演這出戲，我不可能有今天。""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們是夫...我是說，我們是朋友。"我差點說成夫妻。他聽出了我的口誤，
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婉清，現(xiàn)在我的工作穩(wěn)定了，
我們是不是可以...""可以什么？"我的心跳得很快。"可以復婚了。"他說得很輕，
好像怕嚇到我。我愣住了。復婚？我當然想，我做夢都想?？墒?.."會不會太急了？
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我們是假離婚...""不會的，"他急忙說，"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月了，
時間夠長了。而且，我現(xiàn)在是副科長，有一定的話語權(quán)，不會有人再質(zhì)疑我的個人問題。
"我看著他，心里五味雜陳。他提出復婚，應該是因為覺得安全了，而不是因為想念我。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我問，"萬一以后還有人說閑話...""我不怕，"他堅定地說，
"婉清，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別人結(jié)婚。這一個多月來，我每天都在想你，
想我們以前的日子。"聽到這話，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可是，今天我聽見你的同事說，
單位的小芳...""我對小芳沒有任何想法，"他打斷我，"我心里只有你。婉清，
嫁給我吧，再一次。"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我愛了三年的男人。他的眼中有真誠，有期待，
也有一絲不安。"好。"我點點頭。他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那是我一個多月來第一次看見他笑。"那我們明天就去民政局？""好。"那天晚上，
我們坐在一起，像以前一樣聊天。他告訴我這段時間工作上的事情，
我告訴他我媽來看我的事情。一切都像回到了從前，可是又有些不一樣。
我們之間多了一種小心翼翼，好像怕一不小心就會失去對方。"婉清，"他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