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shù)后的宋衍昭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隱隱的血花泛在其上,呼吸機(jī)與監(jiān)控儀器滴滴作響,每一下都牽動著人的神經(jīng)。
白癡燈光下,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仿佛下一秒就會被病房的寒意吞沒。
陸知遙守在床邊,眼圈早已紅腫,指尖卻輕柔地一遍遍為他理著鬢角,動作小心翼翼,像是怕打擾他的沉睡。
葉星瀾看著她的動作,眼眶發(fā)酸。
不知道多少次,她總是在恍惚間將前世的秦驍野和現(xiàn)在的宋衍昭混淆。
仿佛躺在那個地方的,不是宋衍昭。
而是秦驍野。
只要一想到這里,葉星瀾的手就顫抖得厲害。
突然。
一只更冰涼的手抓住了她。
她低頭。
正好看見抬頭的陸知遙,她眸光濕.潤,眼底的絕望與無助,仿佛讓她透過時光,看到了坐在這里的她自己。
“小星,你……你覺得他能挺過去嗎?”
葉星瀾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嗓子發(fā)緊發(fā)疼到這種程度。
她努力牽扯出一抹輕松的笑,讓自己嗓音也聽起來不是那么澀?。?/p>
“當(dāng)然,阿昭哥這么好的人,是不會輕易死的。”
這話聽得陸知遙一愣。
她仿佛找到什么信念一般,咬唇點了點頭:
“我會一直陪著他的,直到他醒過來。”
走出病房的時候。
葉星瀾的腳步都是虛浮的。
直到門邊她才驀然間抬頭看到。
秦驍野正靠在那里,手指間夾著一支沒有點燃的煙。
他沒有打擾。
只是一直靜靜地看著葉星瀾。
直到她的目光與他相觸,他才收回視線。
他想安慰她。
但是卻笨拙得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猝不及防間,她撲到了他的懷里,溫?zé)岬臏I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衫。
低低的啜泣從懷里傳來,雖然很輕,但卻仍舊讓秦驍野的心都差點碎了。
他甚至都顧不上自己的醋意,只緊緊地將她摟在懷里,吻著她的發(fā),啞聲地對她說:
“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有事的?!?/p>
葉星瀾沒有說話,只是靠著他的胸口,聽他心跳沉穩(wěn)。
她從未如此依賴一個人。
但如果那個人是他——
她堅定地仰起了滿是淚痕的小臉。
她愿意為他卸下心防。
“秦驍野。”
微微有些啞掉的聲音仍舊是細(xì)細(xì)軟軟的,聽上去更加蠱惑人了。
“嗯?”
他輕輕地應(yīng)著。
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自己懷中的小人,紅紅的鼻頭、紅紅的眼,卻都在透出莫名的堅毅。
“如果有一天,我們遇上了和阿昭哥一樣的情況,你不要替我擋子彈好不好?”
“我真的很厲害的,是一定能夠躲過去的。”
“你要相信我?!?/p>
她認(rèn)真地說著。
秦驍野怔了怔。
胸口那唯一一星柔.軟的地方仿佛被什么尖銳的東西刺了一刺。
疼得不是那么真切,卻能在下一瞬將人整顆心全部扎透。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他怎么可能不想為她擋子彈?
她若有事,他連活著都沒有了意義。
可此時的她卻這么認(rèn)真地望著他,小小的身子倚在他的懷里,像只極致乖順卻又極致倔強(qiáng)的貓兒。
“我不想你死,秦驍野?!?/p>
她說著。
“你活著,我才活得下去?!?/p>
他的喉結(jié)滾了又滾。
半晌才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像是要將她揉進(jìn)骨血。
“好。”
他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聲音沉得就像連風(fēng)都無法吹動的夜。
“我不替你擋子彈?!?/p>
“但我會讓所有的指向你的槍口,永遠(yuǎn)沒有開火的機(jī)會?!?/p>
葉星瀾眼圈又紅了。
可她偏偏還是笑了。
她緊緊地抱住他,將頭埋在他的懷里。
她知道。
這是秦驍野承諾的方式。
他永遠(yuǎn)都不會說那些海誓山盟,所有的深情,都藏在他沉默而又決絕的行動里。
哪怕。
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那天夜里。
秦驍野勸她回去。
但是葉星瀾卻說什么都不肯。
他不忍心她一個人守在這里。
索性也留在這里陪她。
數(shù)日的疲累,葉星瀾很快就靠著秦驍野睡著了。
這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穩(wěn),細(xì)細(xì)的眉深深地鎖著。
秦驍野看著心疼,抬起手試圖替她撫平。
可她卻下意識地躲避了一瞬。
秦驍野的手懸在半空,心忽然如針扎一樣的疼。
難道……
這幾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騙他么?
他垂眸望著懷中人兒的睡顏,指骨收緊,指節(jié)隱隱泛白。
幾秒后,他才極盡克制地將手收回,強(qiáng)壓著心中的痛,牽起嘴角,一下一下地替她順著發(fā),聲音輕得像怕驚醒風(fēng):
“傻姑娘,為什么夢里還要這么怕我?”
“不要!”
她毛茸茸的小腦袋猛然掙扎了一瞬。
秦驍野的神情猛地一滯。
隨后他便聽到一聲極輕的囈語從她嘴里瀉出來:
“……陸臨川……不要……”
秦驍野的瞳孔倏然收緊。
胸口那點醋意和隱痛剛剛被壓下,如今又化作尖刀,狠狠釘進(jìn)心臟。
近乎本能的。
秦驍野幾近癲狂的占有欲險些將他徹底燒毀。
他緊摟她的手一點點地收緊,宛如巨.龍正在努力護(hù)持著自己不愿意輕易示人的寶物一般。
手背上青筋爆起,可秦驍野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
甚至連眼睫都紋絲不動。
只有眸地那一點死水,正在燃燒,幾近沸騰。
沒有人知道。
她的那一句囈語如同最鋒利的刀,正深深刻進(jìn)秦驍野的心口,血肉翻涌。
他嫉妒陸臨川。
發(fā)了瘋地嫉妒他。
可是嫉妒又怎樣?
現(xiàn)在她屬于他。
往后也只能屬于他!
只是……
為什么疼得發(fā)緊的心里,還有那么一絲酸呢?
秦驍野竭力地壓制著心底的瘋狂。
乃至于唇靠近她發(fā)的時候,都有些微微顫抖。
低低的呢喃聲里,透著極盡偏執(zhí)的執(zhí)拗與隱忍:
“瀾瀾,你為什么就不肯在夢里,叫叫我呢?”
吻極輕極輕地落下。
葉星瀾在夢里的囈語與掙扎,漸漸平息。
眉頭松開了些,呼吸也變得均勻。
可秦驍野卻一夜未眠。
從天黑到天亮,他就那般靜靜地抱著她,分毫微動。
直到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透玻璃,落在葉星瀾的睫毛上。她微微蹙眉,緩緩睜開眼。
一抬頭,便撞進(jìn)一雙疲憊到極致的眼睛里。
秦驍野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眼里布滿了紅血絲,整個人像是被夜色揉碎過,卻依舊固執(zhí)地將她摟在懷里,一夜未動。
他眼底情緒太深太沉,沉到像是藏了整片海。
葉星瀾的心忽地一緊。
她慢慢抬起手,輕輕覆在他心口,掌心下那顆心跳沉穩(wěn)有力,像是在悄悄回應(yīng)她的不安。
她嗓音輕軟:
“阿野……你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