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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舊樓異聞 是難道的喃 23756 字 2025-08-15 15: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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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那個“少的”,到底是誰。

(3)凌晨四點,天還沒亮透,只有東邊的云泛著點魚肚白。顧寒背著工具包站在望川樓門口時,露水正順著鐵柵欄往下滴,“嗒、嗒”落在地上,混著遠處拆遷區(qū)傳來的野貓叫,倒比白天更顯靜。

他摸出鑰匙串,銅鈴鐺在晨霧里晃了晃,沒響。鎖芯還是銹的,鑰匙插進去轉了兩圈,“咔噠”一聲,門開了。一股比昨天更濃的霉味涌出來,還混著點若有若無的土腥味,像是從地底下翻上來的。

顧寒沒開手機手電筒,就著門口透進來的微光往里走。一樓大廳空蕩蕩的,昨天那串女人的布鞋腳印還在,只是不知被什么東西踩了一腳,印出個模糊的鞋印,剛好蓋在鞋尖上——像是有人穿著那雙繡花鞋,在這兒站了一夜。

他沒停,徑直往樓梯間走。樓梯上的灰被踩出了串新腳印,是他昨天留下的,從一樓一直延伸到七樓,清晰得像是在引路。走到二樓拐角時,他頓了下——墻上那張住戶合影不見了。

昨天他明明看到照片貼在公告欄里,玻璃碎了,照片還在?,F(xiàn)在公告欄空了,只有玻璃碎片散落在地上,邊緣沾著點紙屑,像是被人硬生生撕走了。

顧寒蹲下身,撿起塊玻璃碎片。碎片上沾著點灰,還有根細長的纖維,是紅色的,看著像是緞面的線頭——和那雙繡花鞋的料子一模一樣。

他把碎片塞進工具包,繼續(xù)往上走。三樓、四樓、五樓……每層都靜悄悄的,只有他的腳步聲在樓里撞來撞去,回聲拖得老長,到最后,竟真的像是身后跟著個人,一步不落。

走到六樓時,他停了腳。601的門開著,還是他昨天離開時的樣子。風從窗戶鉆進來,吹得桌上的鏡子晃了晃,鏡面上的灰被吹掉一小塊,露出個模糊的光斑——像是有人對著鏡子照過。

顧寒走進屋,徑直走向床邊。床底下還是空的,只有厚厚的灰,昨天看到的那張黃紙不見了。他蹲下身,手指在床板邊緣摸了摸,摸到個小小的凹槽,像是被什么東西撬過。

“日記里說,小雅要找的木箱在床底下。”顧寒低聲自語,指尖沿著凹槽往里探。凹槽很深,像是嵌在床板里的,他用指尖摳了摳,沒動靜。他起身從工具包里翻出把螺絲刀,插進凹槽里,用力一撬。

“咔”的一聲,床板被撬起了一條縫。一股更濃的土腥味涌出來,還混著點鐵銹味。顧寒把螺絲刀往縫里再插了插,用力一扳,床板“嘩啦”一聲翻了過來,露出下面的黑洞。

不是木箱,是個洞。

洞不大,也就半米寬,深不見底,里面黑糊糊的,只能看到洞壁上沾著些碎磚和泥土。土腥味就是從這里冒出來的,還帶著點濕意——像是剛挖出來的。

顧寒打開手機手電筒,光柱往洞里照。洞壁是水泥的,上面有不少劃痕,像是用指甲摳出來的,深一道淺一道,看著觸目驚心。光柱往下照了大概兩米,照到了洞底——洞底鋪著層稻草,稻草上放著個東西。

是個木箱。

木箱不大,也就鞋盒那么大,蓋著塊紅布,紅布上繡著朵梅花,和劉梅日記封皮上的梅花一模一樣。

顧寒伸手進洞,把木箱拎了出來。木箱上了鎖,是把小銅鎖,和天臺那個箱子上的鎖很像。他沒找鑰匙,直接用螺絲刀撬開,里面鋪著層棉花,棉花上放著本日記——和他昨天撿到的那本不一樣,這本封面是藍色的,邊角都磨破了。

他拿起日記,翻開第一頁。字跡是小孩的,歪歪扭扭,寫著:“2008年9月1日,我上小學了。媽媽說,要好好寫字,以后才能當老師。今天樓里的王奶奶給了我塊糖,她說爸爸會回來的??晌覜]見過爸爸?!?/p>

是小雅的日記。

顧寒往后翻,日記記了十幾年,從小學到高中,大多是些孩子氣的話,直到三年前的那一頁。

“2021年7月14日,晴。媽媽最近很奇怪,總是對著墻說話。她說樓里有東西,讓我別靠近七樓??晌易蛱烊テ邩翘炫_,看到了個穿灰大衣的叔叔,他說認識我爸爸。他還說,媽媽在騙我?!?/p>

“2021年7月15日,陰。媽媽不見了。樓里的燈都滅了,到處都是煙。我聽到有人在哭,還有人在喊‘他來了’。我躲在床底下的洞里,不敢出聲。那個穿灰大衣的叔叔來了,他站在床邊,說要帶我去找媽媽。我沒理他。他走的時候,說會等我。”

日記到這里就沒了。最后一頁被撕掉了,只留下個參差不齊的紙邊。

顧寒捏著日記,指尖在“躲在床底下的洞里”那行字上頓了頓。原來這個洞是早就有的,劉梅早就為小雅準備好了藏身的地方。可她為什么不跟小雅一起躲進來?

他把日記塞進兜里,又看向那個洞。洞壁上的劃痕很新,不像是三年前留下的。他用手電筒往洞里照了照,發(fā)現(xiàn)洞壁上有塊磚是松的,輕輕一摳就掉了下來。

磚后面是空的。

顧寒把胳膊伸進洞里,摸了摸。摸到個軟乎乎的東西,像是布。他用力一扯,把東西扯了出來——是件灰大衣。

就是照片上那個男人穿的那件。

大衣很舊,布料都磨破了,袖口沾著點泥土,還有點暗紅色的污漬,像是血跡。顧寒把大衣攤開,看到內襯上縫著個布條,布條上繡著個字——“顧”。

顧?

顧寒的眉頭擰了起來。他姓顧,難道只是巧合?

他把大衣塞進工具包,剛要起身,就聽到樓里傳來“咚”的一聲。

聲音是從七樓傳來的,悶悶的,像是有人在用錘子砸墻。

顧寒立刻站起身,往樓梯間走。走到七樓樓梯口時,聲音更清楚了——“咚、咚、咚”,一下一下,很有規(guī)律,像是在敲某塊特定的墻。

他往天臺走,剛走到天臺門口,就看到一個人影站在墻角,背對著他,手里拿著把錘子,正在砸墻。

是個男人,穿件黑色的T恤,牛仔褲,看著很年輕。他砸得很用力,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滴,砸在地上的灰里,印出個小小的水印。

“你是誰?”顧寒開口問道。

男人猛地回頭,看到顧寒時,愣了下,隨即眼里露出驚恐的神色:“你……你怎么在這兒?你是誰?”

“我是來拆樓的。”顧寒道,“你呢?你在這兒做什么?”

男人咽了口唾沫,指了指墻上的洞:“我……我找我妹妹。她叫小雅,她昨天來這兒了,沒回去。我聽人說,她可能躲在墻里……”

是小雅的哥哥。

顧寒看向他手里的錘子:“你怎么知道她在墻里?”

“我媽日記里寫的?!蹦腥说?,“我昨天找到我媽留下的日記,上面說,樓里有堵墻是空的,她把小雅藏在里面了。我找了一晚上,才找到這堵墻……”

顧寒走到墻邊,看向那個洞。洞不大,也就拳頭那么大,墻里黑糊糊的,能看到些碎磚和泥土。他用手電筒往里照了照,沒看到人。

“你砸了多久了?”顧寒問。

“快兩個小時了?!蹦腥说?,“這墻太硬了,砸不動?!?/p>

顧寒沒說話,從工具包里翻出把撬棍,插進墻縫里,用力一扳?!皣W啦”一聲,墻上的磚掉了一大塊,露出個更大的洞。

一股濃烈的土腥味涌出來,還混著點腐爛的氣味。

男人往洞里看了看,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往后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手……手!”

顧寒用手電筒往里照。洞深處,果然有只手,從碎磚堆里伸出來,皮膚是青灰色的,指甲很長,嵌在磚縫里。

他深吸口氣,用撬棍把碎磚扒開。手的主人慢慢露了出來——是個女人,穿件藍布褂子,梳著麻花辮,正是照片里那個抱孩子的女人,劉梅。

她的身體已經(jīng)僵硬了,臉上帶著驚恐的表情,眼睛睜得很大,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她的手里緊緊攥著個東西,是半張照片——正是那張住戶合影,照片上那個穿灰大衣的男人被撕掉了,只剩下其他十六個人。

顧寒蹲下身,想把照片從她手里拿出來,指尖剛碰到照片,就聽到墻里傳來“咔噠”一聲。

很輕,像是骨頭摩擦的聲音。

他猛地抬頭,用手電筒往洞深處照。洞深處還有東西——是個小孩的尸體,蜷縮在劉梅懷里,穿著件紅色的連衣裙,正是小雅。

小雅的眼睛也睜著,看著洞口,嘴角卻微微往上勾著,像是在笑。

男人看到小雅的尸體,“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爬過去想把她抱出來:“小雅!小雅!”

顧寒一把拉住他:“別碰!”

男人沒理他,還是往洞里爬。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小雅時,小雅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

男人愣住了,哭聲也停了。

顧寒的瞳孔猛地縮了縮。他看得清清楚楚,小雅的眼睛確實眨了一下,還朝著男人的方向,緩緩眨了眨。

“小……小雅?”男人顫聲問道,伸手想去摸小雅的臉。

就在這時,墻里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巨響!

不是砸墻的聲音,是從洞深處傳來的,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撞墻。

顧寒立刻把男人往后拉,自己也往后退了兩步。他用手電筒往洞里照,看到洞深處的黑暗里,有個影子在動。

影子很高,穿著件灰大衣,背對著洞口,正慢慢轉過身。

顧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影子轉過來了,臉對著洞口,在手電筒的光下,看得清清楚楚——眉眼,鼻梁,嘴角的弧度,都和顧寒自己一模一樣。

只是他的眼睛是黑的,沒有眼白,像是兩個黑洞,正死死地盯著顧寒。

“你來了?!庇白娱_口了,聲音和顧寒的一模一樣,冷得像冰,“我等了你很久了。”

顧寒握緊了手里的撬棍,沒說話。

影子笑了笑,嘴角往上勾了勾,和照片上的笑容一模一樣:“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誰?”

他往前走了一步,從洞深處走了出來。他的身體是透明的,能看到后面的碎磚,可那張臉卻真實得可怕。

“我是你?!庇白拥?,“是你心里的影子?!?/p>

顧寒皺了皺眉:“什么意思?”

“望川樓不是樓,是個迷宮?!庇白拥?,“是用記憶筑成的迷宮。每個住進來的人,都會在這里留下自己的影子。你看到的那些東西,聽到的那些聲音,都是影子在作祟?!?/p>

他指了指劉梅和小雅的尸體:“她們不是真的死了,是被困在這里了。她們的影子不想離開,所以把她們的身體藏在了墻里。”

他又指了指男人:“他也一樣,他的影子想讓他留在這里,所以騙他來這里找妹妹?!?/p>

顧寒盯著他:“那你呢?你想讓我留在這里?”

“不。”影子搖了搖頭,“我想讓你幫我。幫我把這個迷宮拆了。”

“為什么?”顧寒問。

“因為只有你能拆?!庇白拥?,“你是這個迷宮的鑰匙。只有你的影子,能打開這里的門?!?/p>

他往前走了一步,離顧寒更近了。顧寒能聞到他身上的土腥味,和墻里的味道一模一樣。

“你還記得二十年前的事嗎?”影子問,“二十年前,你也來過這里?!?/p>

顧寒愣住了:“二十年前?我才十歲,怎么會來這里?”

“你忘了。”影子道,“你當然會忘。當年你在這里丟了樣東西,是你的影子。我就是你的影子,被留在這里了。只有你能把我?guī)С鋈?。?/p>

他伸出手,朝著顧寒的方向:“跟我來,我?guī)闳タ凑嫦?。?/p>

顧寒沒動,握著撬棍的手緊了緊。他不知道影子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可他知道,自己不能相信他。

就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吱呀”一聲。

是樓門被推開的聲音。

顧寒猛地回頭,看向樓梯間。樓梯間空蕩蕩的,只有晨光從門口透進來,照在地上的灰里,印出個長長的影子——是個女人的影子,穿著雙繡花鞋,正慢慢往上走。

影子也回頭看了看,眉頭皺了皺:“她來了?!?/p>

“她是誰?”顧寒問。

“劉梅的影子?!庇白拥溃八幌胱屛覀冏??!?/p>

他往顧寒身邊靠了靠:“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顧寒沒動。他看著樓梯間的影子,又看了看眼前的影子,突然明白了什么。

望川樓里的影子,都在騙人。

劉梅的影子騙了小雅,小雅的影子騙了她哥哥,眼前這個“自己的影子”,也在騙他。

他猛地舉起撬棍,朝著眼前的影子砸了過去!

影子沒想到他會突然動手,沒躲開,被撬棍砸中了胸口。他“啊”的一聲慘叫,身體開始變得透明,慢慢往洞深處退去:“你……你會后悔的!”

他退到洞深處,消失在黑暗里。

顧寒沒追。他轉身看向樓梯間,那個女人的影子已經(jīng)走到了七樓樓梯口,正站在那里,背對著他,手里拿著雙繡花鞋,鞋尖朝著他。

顧寒握緊了撬棍,慢慢走過去。

走到樓梯口時,女人的影子突然轉過身。

她的臉對著顧寒,在晨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是劉梅。

只是她的臉是青灰色的,眼睛是黑的,和剛才那個影子一樣。

“你不該來的?!眲⒚返穆曇艉茌p,帶著點顫音,“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p>

顧寒道:“我來拆樓?!?/p>

“拆不了的?!眲⒚窊u了搖頭,“這樓拆了,我們也離不開。我們的影子在這里,我們就永遠在這里?!?/p>

她指了指墻里的尸體:“小雅不想走,她想留在這里等爸爸。我也不想走,我想陪著她。”

顧寒道:“她的爸爸不會回來了。”

“會的。”劉梅道,“他會回來的。他說過,會回來接我們的?!?/p>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看向顧寒的身后:“你看,他回來了!”

顧寒猛地回頭。

身后空蕩蕩的,只有天臺的風在吹。

他再回頭時,劉梅的影子已經(jīng)不見了。樓梯間空蕩蕩的,只有那雙繡花鞋放在地上,鞋尖朝著樓下,像是在引路。

男人還坐在地上哭,抱著頭,不停地喊著“小雅”。

顧寒走過去,把他扶起來:“走吧,這里不能待了?!?/p>

男人沒動,只是看著墻里的尸體:“我妹妹……我妹妹還在這里……”

顧寒道:“她已經(jīng)走了。留在這里的,只是影子?!?/p>

男人沒說話,還是看著墻里。

顧寒沒再勸他,轉身往樓下走。他知道,男人也被影子困住了,他自己不走,誰也帶不走他。

走到一樓大廳時,他停了腳。樓門口站著個人,是老張。

老張看到顧寒,愣了下,隨即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顧……顧老板?你怎么在這兒?你沒出事?”

顧寒道:“我能出什么事?”

老張指了指樓里:“這樓……這樓昨晚出事了!昨晚有個年輕人來這里找妹妹,進去就沒出來!警察剛才來過了,說要封樓!”

顧寒皺了皺眉:“警察呢?”

“剛走?!崩蠌埖?,“他們說里面沒人,就讓我來通知你,這樓暫時不能拆了。”

顧寒沒說話,往樓里看了看。七樓的天臺,那個影子又站在那里了,穿著件灰大衣,背對著他,像是在等他。

他深吸口氣,轉身往外走:“知道了。”

走到樓門口時,他回頭看了眼望川樓。陽光已經(jīng)升起來了,照在樓身上,爬山虎的葉子泛著點綠光,看著竟沒那么陰森了。

可他知道,這樓里的影子,還在等著下一個人。

他摸了摸兜里的兩本日記和住戶手冊,又摸了摸工具包里的灰大衣。

他還會回來的。


更新時間:2025-08-15 15: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