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征辦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外,是城市輝煌的夜景。霓虹燈河無聲流淌,將冰冷的玻璃染上變幻的光彩。辦公室里沒開主燈,只有書桌上一盞古董臺燈散發(fā)出昏黃而凝重的光暈,將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切割出冷硬的陰影??諝饫飶浡敿壯┣烟赜械?、醇厚又帶著一絲辛辣的香氣。
視頻會議剛剛結(jié)束。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沒什么表情的臉。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被揉碎在深邃的眼窩里。跨國并購案推進到關(guān)鍵節(jié)點,每一步都牽扯著天文數(shù)字的利益和看不見的刀光劍影。談判桌上的每一句話,都像在鋼絲上行走。
安靜。絕對的安靜。只有墻上那座價值不菲的航海鐘,發(fā)出精準(zhǔn)而單調(diào)的“咔噠”聲,切割著時間。
突然,放在紫檀木桌面上的私人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幽冷的光,在昏暗中格外刺眼。
戎征的目光隨意地掃過去。是陳默。葉蓁那個圈子里的邊緣人物,眼神總帶著點陰濕氣,像藏在暗處的爬蟲。戎征對這種人的信息素來嗤之以鼻。
手指劃開屏幕。陳默的名字下面,是一張照片。加載的瞬間,戎征的瞳孔驟然收縮!
昏黃曖昧的光線下,是他的妻子,司綺。雙眼被一條黑色領(lǐng)帶蒙住,一只屬于男人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正死死攥著她的手腕,強硬地將她纖細的指尖,按在一個清晰的喉結(jié)上!那喉結(jié)的主人是誰,照片沒有拍到臉。
照片下面,是陳默附上的那句話:
【戎哥,看看嫂子玩得多野?】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航海鐘的“咔噠”聲消失了。窗外流動的霓虹也停滯了。辦公室里,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絕對的死寂。
戎征臉上的最后一絲屬于“人”的溫度,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像一張完美的、冰冷的面具被驟然凍結(jié)。沒有任何表情,沒有震驚,沒有憤怒,甚至連肌肉的抽動都沒有。只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如同被投入了萬年寒冰的深淵,所有的光都被吞噬,只剩下一種純粹的、無機質(zhì)的黑暗。那黑暗里,翻涌著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
他維持著那個坐姿,一動不動。目光釘死在手機屏幕上,仿佛要將那畫面連同屏幕一起燒穿。
幾秒鐘,或者更久。
然后,他動了。
極其緩慢地,他伸出右手。骨節(jié)分明,修長有力,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穩(wěn)定。他拿起桌上那支剛點燃不久的古巴雪茄。暗紅色的煙頭在昏黃的光線下明明滅滅,散發(fā)著灼熱的氣息。
他沒有看那雪茄,目光依舊鎖在手機屏幕上,鎖在司綺被迫按在陌生男人喉結(jié)上的指尖。
他捏著雪茄中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微微用力。
動作很輕,甚至可以說是優(yōu)雅。
“嗤……”
一聲極其細微的、令人牙酸的輕響。是煙絲被硬生生碾碎、煙紙被揉爛的聲音。
那一點猩紅的、燃燒著的煙頭,在他兩根手指穩(wěn)定而恐怖的壓力下,瞬間變形、塌陷、碎裂。滾燙的煙灰簌簌落下,掉在昂貴的手工羊毛地毯上,留下幾個微小的灰點。灼熱的溫度透過煙紙燙上指腹,他卻像毫無知覺。
煙頭徹底碎裂、熄滅。只剩下一點扭曲的、漆黑的殘骸,被他捏在指尖。
他松開手。那點殘骸輕飄飄地掉落在紫檀木桌面上,像一小塊骯臟的垃圾。
戎征終于抬起眼。視線離開了手機屏幕。他看向窗外無邊的夜色,眼神空洞,深不見底。那里面沒有怒火,沒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片死寂的、毀滅性的冰原。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只響了一聲就被迅速接通。
“老板。”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毫無情緒起伏、如同精密機器般的聲音。是阿森,他最鋒利也最沉默的影子。
戎征開口。聲音異常平穩(wěn),甚至聽不出任何波瀾,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層深處鑿出來的,帶著冰渣的冷硬:
“找到陳默。現(xiàn)在。帶他來老地方?!?/p>
“讓他把拍照片的手機,和他用來發(fā)信息的那只手,一起帶過來?!?/p>
“清理干凈?!?/p>
沒有問詢,沒有解釋,只有冰冷到極致的指令。
“明白?!卑⑸幕卮饹]有絲毫遲疑。
電話掛斷。
戎征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像一座驟然拔地而起的冰山,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陰影。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螻蟻般川流不息的車河。
玻璃窗上,映出他毫無表情的臉。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某種猛獸鎖定獵物后,獠牙無聲出鞘的弧度。
城市的光在他冰冷的瞳孔里明明滅滅,像一場無聲燃燒的、毀滅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