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送到時,楚玥正對著銅鏡,端詳自己這張陌生的臉。
鏡中人,柳眉杏眼,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可惜,面色慘白,眼底是化不開的死氣。
三句話,這是她穿越到這具身體里,聽到的僅有的三句話。
第一句,來自一個小太監(jiān):“楚氏玥,善妒成性,穢亂宮闈,即刻起打入冷宮!”
第二句,還是那個小太監(jiān),三天後:“娘娘,這是您最後一頓了。”
第三句,來自她腦海里一個冰冷的、沒有感情的機械音:【滴!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即將消散,末世召喚系統(tǒng)緊急綁定中……綁定成功!新手大禮包發(fā)放——召喚S級喪屍皇(絕對忠誠,智力低下)*1!】
楚玥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信息量爆炸的一切,冷宮那扇破舊的宮門,就“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一個面白無須的老太監(jiān),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是一杯酒。在昏暗的燭光下,那酒液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墨綠色。
“楚廢妃,接旨吧。”老太監(jiān)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尖銳而刻薄,“皇上仁慈,賜你全屍,這杯‘鶴頂紅’,您就安心上路吧?!?/p>
死亡,如此輕飄飄地,被送到了眼前。
楚玥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試圖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這具身體早已被飢餓和恐懼掏空,軟得像一灘爛泥。
就在她絕望閉眼的那一刻,她身後的陰影裡,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無聲無息地站了起來。
那是一個男人。一個比尋常人高出整整一個頭的男人。他皮膚呈現(xiàn)一種詭異的青灰色,雙眼空洞無神,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他就是系統(tǒng)贈送的“大禮包”——喪屍皇。
老太監(jiān)顯然沒料到這冷宮裡還有個男人,他愣了一下,隨即厲聲喝道:“哪來的野漢子!竟敢私藏在冷宮!咱家這就去……”
他的話,沒能說完。
喪屍皇動了。
沒有預(yù)兆,沒有花哨的動作。只是一步,就跨越了數(shù)米的距離,出現(xiàn)在老太監(jiān)面前。
然後,在老太監(jiān)驚恐到極點的目光中,他伸出那雙青灰色的、指甲鋒利如刀的大手,一左一右,抓住了老太監(jiān)的肩膀。
“嗬!”
一聲低吼。
“刺啦——!”
布帛撕裂般的聲音響起,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脆響。
那個不可一世的老太監(jiān),像一個被熊孩子撕壞的破布娃娃,被活生生地,從中間撕成了兩半。
溫熱的血液和內(nèi)臟,混雜在一起,潑灑了一地。濃郁的血腥味,瞬間瀰漫了整個冷宮。
楚玥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幾乎要吐出來。但她強行忍住了。
她看著眼前這具只會聽從她命令的、純粹的殺戮兵器,又看了看地上那攤模糊的血肉。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腦海中形成。
“砰砰砰!”
宮門被擂得山響。
“開門!剛才裡面是什麼聲音!”
“快!撞開!”
火光,從門縫裡透了進來。血腥味引來了御林軍。
楚玥看著步步逼近的宮門,又看了看身邊那個歪著頭、一臉懵懂地看著自己的喪屍皇。
她深吸一口氣,做出了穿越以來,最大膽的一個決定。
“吱呀——”
宮門被撞開了。
數(shù)十名手持火把和長刀的御林軍,將小小的冷宮圍得水泄不通。當他們看到屋內(nèi)那血腥的一幕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領(lǐng)頭的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拔出佩刀,厲聲喝問:“楚氏!這……這是怎麼回事!”
下一秒,他看到了讓他畢生難忘的場景。
只見那位傳聞中被打入冷宮、形銷骨立的楚廢妃,此刻正跌坐在地,渾身顫抖,臉上掛滿了晶瑩的淚珠,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她伸出纖纖玉指,顫抖地指向地上的碎屍,聲音裡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
“有……有刺客!他……他端著毒酒,想……想對本宮不軌!”
說著,她又指向那個站在一旁,渾身煞氣,像一尊鐵塔般的喪屍皇,哭聲更咽。
“幸得……幸得這位……這位壯士,出手相救!”
被她指著的喪屍皇,似乎是為了配合她的表演,喉嚨里極其應(yīng)景地,發(fā)出了一聲憨厚無比的嘶吼。
“嗬!”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御林軍都愣住了,面面相覷。
刺客?壯士?
這信息量太大,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統(tǒng)領(lǐng)的臉色陰晴不定,他揮了揮手,幾個士兵立刻上前,用刀尖挑開地上那攤模糊的血肉,很快,他們翻出了一塊殘破的腰牌。
“統(tǒng)領(lǐng),是……是內(nèi)務(wù)府的李總管?!?/p>
李總管?那個專門替皇上處理“髒活”的老太監(jiān)?他怎麼會成了刺客?
統(tǒng)領(lǐng)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件事,透著一股邪門。
“將這個……壯士,和楚廢妃,一併拿下!待本將稟明聖上,再做定奪!”統(tǒng)領(lǐng)不敢擅自決斷,只能選擇最穩(wěn)妥的方式。
數(shù)名士兵持刀,小心翼翼地圍了上來。
楚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在大腦里瘋狂地對系統(tǒng)下令:“命令他!不許反抗!不許傷人!就站著不動!”
喪屍皇,也就是被她臨時取名為“阿一”的保鏢,果然像一尊石雕,任由那些士兵用鎖鏈將他捆住,自始至終,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看到“壯士”如此配合,士兵們也鬆了口氣。這個男人的壓迫感實在太強了。
楚玥被兩個婆子一左一右地架起來,跟在阿一的身後,被押送往皇帝的寢宮——乾元殿。
深夜的皇宮,比冷宮還要冰冷。楚玥的腦子飛速運轉(zhuǎn)。
她知道,接下來的這場仗,比剛才更難打。她要面對的,是這個王朝權(quán)力最大,也最多疑的男人。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shù)個謊言來圓。而她,只有一次機會。
乾元殿燈火通明。
楚玥被押進殿內(nèi),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坐在龍椅上的男人。
大梁朝的皇帝,蕭玄。
他很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一身黑色龍袍,面容俊美,但那雙眼睛,卻深邃得像結(jié)了冰的寒潭,不帶一絲溫度。
“楚玥,你可知罪?”
蕭玄開口了,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冰冷,充滿了壓迫感。
楚..玥被按著跪在冰冷的金磚上,膝蓋生疼。她抬起頭,淚水恰到好處地從眼眶滑落,聲音顫抖,卻條理清晰:
“臣妾不知何罪之有。只知今夜,有內(nèi)務(wù)府總管李順,假傳聖旨,欲用毒酒謀害臣妾。幸得一位義士相救,才保住一條性命。臣妾懇請皇上,為臣妾做主!”
她這一番話,說得是滴水不漏。既點明了李順的身份,又將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蕭玄的眉頭,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跪在殿下的楚玥。幾日不見,這個女人似乎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只會哭哭啼啼、逆來順受的木頭美人。她的眼神里,多了一絲他看不懂的東西。
“義士?”他的目光,落在了被鎖鏈捆綁,卻依舊站得筆直的阿一身上?!按巳耸钦l?為何會出現(xiàn)在你的冷宮?”
這才是真正的問題核心。
楚玥心頭一緊,但面上依舊是一副柔弱無辜的模樣。
“臣妾不知?!彼龘u了搖頭,聲音更咽,“臣妾被打入冷宮,食不果腹,幾欲尋死。那日,臣妾在宮中後院的枯井旁,發(fā)現(xiàn)他昏迷不醒,身上滿是傷痕。臣妾一時心軟,便將他拖回屋中,分了他半個饅頭。他醒來後,似乎……似乎腦子不大好使,不會說話,只認得臣妾一人,便一直跟在臣妾身邊,充當護衛(wèi)?!?/p>
這個故事,半真半假。她賭的,就是沒人會去一個廢妃的冷宮,查證這些細枝末節(jié)。
“是嗎?”蕭玄的語氣,聽不出喜怒?!耙粋€來歷不明的野男人,你就敢留在身邊?楚玥,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p>
“皇上,他救了臣妾的命!”楚玥抬高了聲音,眼中閃爍著倔強的光,“在臣妾最絕望的時候,所有人都對臣妾避之不及,只有他,給了臣妾一塊擋風的木板。在臣妾心中,他不是野男人,他是英雄!”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
蕭玄沉默了。他靜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女人。火光在她的臉上跳動,映出她那雙含淚卻不屈的眼眸。
他突然覺得,這個被他親手打入冷宮的棄妃,似乎變得……有趣了起來。
“你說李順假傳聖旨,可有憑證?”他換了個問題。
“沒有?!背h坦然道,“但皇上可以查。查一查今夜,宮中是否有鶴頂紅的出庫記錄。再查一查,李順的家人,最近是否收受了什麼不義之財。”
她這是在將軍。把皮球,踢回給了蕭玄。
她篤定,指使李順的人,絕不敢留下這麼明顯的把柄。而李順的死,更是死無對證。
這件事,註定要成為一樁懸案。
蕭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對身邊的太監(jiān)總管吩咐道:“去查?!?/p>
“是?!?/p>
大殿再次陷入了沉寂。楚玥能感覺到,蕭玄那如實質(zhì)般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和阿一的身上,像在審視兩件奇特的物品。
許久,他才再次開口,語氣淡漠:
“楚玥,穢亂宮闈之罪,證據(jù)確鑿,本不容你狡辯。但念在你險些喪命,又揭發(fā)刺客有功,朕便饒你一命?!?/p>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從今日起,你搬出冷宮,遷入‘靜心苑’。沒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半步?!?/p>
靜心苑,名為靜心,實則是另一座華麗的牢籠。就在乾元殿不遠處,方便他隨時監(jiān)視。
“至於這個‘壯士’……”蕭玄的目光轉(zhuǎn)向阿一,“既是救駕有功,又對你忠心耿耿,便繼續(xù)留在你身邊,做個侍衛(wèi)吧。”
楚玥心中懸著的大石,終於落下了一半。
她賭贏了。
至少,她和阿一,都活下來了。
“臣妾,謝主隆恩。”她深深地叩首,將頭埋在冰冷的金磚上,掩去了眼底一閃而過的、冰冷的寒芒。
蕭玄,柳若雲(yún)……
這筆賬,我記下了。
來日,定當加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