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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半生相思半成灰 要嘻嘻 25831 字 2025-08-15 21: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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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顧家繼承人顧棲遲患有一種罕見病。他的神經會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失控,心率驟升,

隨時會猝死。唯一能救他的人,只有姜晚凝。在整個顧家,傭人不準踏進主宅一步,

唯獨姜晚凝被允許睡在顧少爺隔壁的套房,連管家見面都要對她點頭,

恭敬地叫她“姜小姐”。凌晨兩點,在顧家老宅的側樓,所有燈都熄了,

只有三樓走廊盡頭那間臥室亮著慘白的頂燈。門“咔噠”一聲被推開,顧棲遲赤著上身,

汗水從他的胸膛流淌,一路向下,順著腹肌的溝壑緩緩滑落。他抬眼,

血絲密布的目光準確無誤地釘在姜晚凝身上?!斑^來,凝凝?!甭曇魡〉冒l(fā)澀,

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姜晚凝只穿著一件男人的襯衣,下擺到大腿根,

赤腳踩著冰涼的地板,一步步挪過去。她知道流程,這十五年來她做過無數(shù)次。

可這次她剛靠近,顧棲遲就一把扣住她的后頸,低頭咬在她鎖骨。不是吻,是咬,

犬齒刺破皮膚,血珠立刻滲出來。姜晚凝疼得發(fā)抖,卻下意識伸手去環(huán)他的腰?!鞍⑦t,

今天……可以輕一點嗎?”可回答她的是顧棲遲更粗暴的掠奪。顧棲遲把她按在診療床上,

電極片扯落一地,儀器發(fā)出尖銳的報警。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用姜晚凝的體溫、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強行鎮(zhèn)壓自己體內那股隨時會撕裂血管的劇痛。

就在他最后一次猛烈撞擊時,門一下子被推開。“棲遲?!鄙蛎鳁d站在門口,

高定禮服外披著珍珠白西裝,鞋尖連雨水都沒沾。姜晚凝還保持著被他扣住手腕的姿勢,

襯衣褪到腰際,鎖骨的血順著胸口往下淌。

她看見顧棲遲的瞳孔在那一聲“棲遲”里迅速恢復清明。然后,他毫不遲疑地起身,

抽走她墊在腰下的白床單,隨手蓋在她身上,動作根本稱不上溫柔。下一秒,

他轉身走向沈明梔,用同一只手理了理自己濕透的額發(fā),語氣平靜得像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

男人聲音還帶著未褪的啞,卻冷得滴水成冰:“正式介紹一下,沈明梔,我的未婚妻。

”“以后記得叫夫人,別叫錯?!遍T被合上,姜晚凝獨自一人被留在屋里。

她仰面躺在診療床上,白床單蓋到鎖骨。血珠順著頸窩往下滑,落進鬢發(fā)里,黏得難受。

姜晚凝沒有動,也沒有抬手去擦。擦了,還會再流;就像她每一次生出的妄想,

都會被顧棲遲親手掐滅。走廊外,沈明梔的聲音隔著門板,

溫溫柔柔:“不跟我介紹一下屋里的女孩嗎?”顧棲遲答得極淡:“一個下人的孩子。

”五個字,輕得像撣落袖口上的灰,卻壓得姜晚凝胸口發(fā)悶。

姜晚凝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屏著呼吸,緩緩吐出一口氣時,肋骨都在疼。暴雨砸在窗玻璃上,

像無數(shù)細小的耳光。未婚妻?那她又是什么呢。剛才還貼在她頸側喘息的男人,

此刻正用同一只手替另一個女人整理額發(fā)。姜晚凝看著門縫透進來的走廊燈光,那光太亮了,

亮得她看清了自己在顧棲遲眼里的位置。一個下人的孩子,連名字都不配被提及。

姜晚凝突然想起十五年前那個雨夜,八歲的她縮在顧家廚房后門,

抱著發(fā)高燒的母親哭到失聲。是顧棲遲撐著黑傘蹲下來,用還稚嫩的手背擦掉她的眼淚,

說:“別哭,以后我護著你?!彬_子。這十五年,她從來不是被護著的那個。

她只是被豢養(yǎng)的,像一只能隨時被開膛破肚取藥的兔子。姜晚凝赤腳踩在地板上,一步,

兩步,把散落的電極片逐一撿起。撿到最后一片時,指尖被金屬邊緣劃破。血珠滾出來,

她卻只是皺了皺眉,繼續(xù)把碎片碼好,放進托盤。顧棲遲不喜歡凌亂,她記得。

電視里正在循環(huán)播放那條新聞。

顧氏集團繼承人顧棲遲將于七日后與沈氏千金沈明梔舉行訂婚儀式。

畫面里沈明梔挽著顧棲遲的臂彎,珍珠白的裙擺掃過紅毯,格外般配??粗粗?,

姜晚凝的眼淚就大顆大顆砸在地毯上,慢慢消失。她轉身走向衣帽間,

從最底層抽屜里翻出一部舊手機。屏幕亮起幽藍的光,照出姜晚凝眼底瘋狂的決絕。

通訊錄里只有一個未命名的號碼,她盯著那串數(shù)字,拇指懸在撥號鍵上方微微發(fā)抖。

“謝夫人,我答應去給你的植物人兒子沖喜,七日后我會準時到達A市。

”第二章沈明梔沒有離開,在姜晚凝不能踏入的主臥休息了整整一晚。主臥那扇黑胡桃門后,

沈明梔正睡在顧棲遲的枕上。那枕頭是她親手曬過、拍松、薰過冷杉香的,

如今卻盛著另一個人的呼吸。她忽然想起昨夜,主臥的門半掩,燈光像蜜一樣淌出來,

她抱著換洗床單站在陰影里,聽見沈明梔軟聲撒嬌:“棲遲,我冷。

”然后是顧棲遲低低的笑,帶著病態(tài)的啞,卻溫柔得能滴水:“那就再過來一點。

”門合上前,最后一瞥,是沈明梔披著他的襯衫,領口敞開,

鎖骨上一點吻痕像枚嶄新的印章,蓋住了她姜晚凝十五年所有卑微的妄想。

第二天暴雨后第一縷天光剛滲進餐廳,姜晚凝端著最后一籠蟹粉小籠進來,

手指被蒸汽燙得通紅,卻仍垂眼把盤子擺在顧棲遲慣坐的位置。他胃寒,蒸籠要離他最近。

卻沒想到,今天第一個坐下的卻是沈明梔。女人一襲珍珠灰晨褸,指尖挑著一張燙金請柬。

沈明梔把它推到桌沿,笑紋溫軟:“凝凝,七天后一定要來我和棲遲的婚禮呀。

”那聲“凝凝”,親昵得幾乎帶鉤子。姜晚凝指尖一顫,蟹粉小籠的湯汁便晃出來,

在雪白桌布上暈開一點油黃。她下意識抬眼去找顧棲遲。男人站在落地窗前逆光的位置,

正慢條斯理扣袖扣,鉑金的冷光順著他腕骨的線條往下滑。顧棲遲背對長桌,嗓音沒回頭,

卻精準地落進她耳里:“她沒資格參加?!焙茌p,很淡,就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姜晚凝低頭,

收斂起眼底的情緒,去接請柬??ㄆ吘変h利得像新磨的刀,

她的食指指腹立刻被劃開一道細口。血珠滾出來,恰好砸在“敬邀”那兩個字上,紅得刺目。

顧棲遲終于回身,陽光從他背后切進來,給他鍍了一層毛邊金,卻照不清他的神色。

他目光掠過她指尖的血,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又極快舒平。那一蹙太短暫,

短暫到姜晚凝幾乎以為是錯覺。就像從前每一次她為他試新藥過敏,他也是這樣,先皺眉,

再若無其事地別開眼?!霸趺催@么不小心?”沈明梔嗔了一句,抽出絲綢手帕就要替她按。

那手帕上有梔子香,是顧棲遲慣用的洗衣劑味道。姜晚凝本能地縮手,血珠便甩了出去,

濺在請柬的鎏金邊框。顧棲遲的眸色終于動了動,他幾步走過來,指尖捏住她手腕,

動作快到帶起一陣風。力道很重,重得她腕骨發(fā)疼,可下一秒他又松了,

仿佛她是一截燙手的炭?!叭ヌ幚硪幌?,別臟了梔梔的東西?!迸K。姜晚凝抬眼,

看見顧棲遲的睫毛在晨光里投下一截陰影,和十五年前那個雪夜里一模一樣。

那時他發(fā)病掐著她脖子,卻在她快昏厥時突然松手,用同樣的嗓音啞聲說:“對不起,

沒嚇到你吧,太臟了。”原來那時候她就該明白,臟的不是血,是她本身。

沈明梔輕輕笑了一聲,蓋在姜晚凝裸露的傷口上。女人挽住顧棲遲的手臂,

指甲無意識地刮過他袖口的鉑金扣,聲音甜得發(fā)膩:“棲遲,別這么兇,

凝凝應該是從小在廚房忙慣了,手粗,劃破很正常?!睆男≡趶N房忙慣了。

姜晚凝的耳膜嗡的一聲。她想起七歲那年的除夕,顧家燈火通明,

她母親端著燒糊的魚被老夫人罰跪在雪地里。她偷偷跑去求當時還只有十歲的顧棲遲,

少年踮腳從二樓窗戶遞下來一塊草莓蛋糕,蛋糕上的奶油沾了他指尖的溫度。“別哭,

”他說,“以后我讓你上桌?!焙髞斫砟辉试S在廚房后門的小板凳上吃年夜飯,

再后來她被允許睡在他隔壁的套房。原來這些都不是“上桌”,

只是從“后門”挪到了“走廊盡頭的雜物間”。現(xiàn)在,連那條走廊盡頭也沒她的位置了。

顧棲遲沒再看她,低頭替沈明梔撥了撥鬢邊的碎發(fā),指尖擦過她耳垂,

動作熟稔得像做過千萬遍。陽光打在他們身上,像給一對璧人鍍了層柔焦濾鏡。

姜晚凝突然想起,昨天夜里他發(fā)病,也是用這只手扣住她后頸,逼她貼近他胸口,說“晚晚,

再快一點,三十秒就好”。那時他汗?jié)竦慕廾珤哌^她眼皮,心跳撲通撲通跳。血還在流,

順著她掌紋滲進指縫,黏得發(fā)膩。沈明梔的手帕又遞了過來,

這一次不容拒絕地按在她傷口上。梔子香猛地灌進鼻腔,姜晚凝胃里一陣絞痛。“好了,

別誤了早茶的時辰?!鳖櫁t抽走手帕,隨手扔進壁爐?;鹧妗稗Z”地竄起來,

瞬間把染血的真絲舔成灰。他牽著沈明梔轉身往餐廳走,背影挺拔,頭也不回。

姜晚凝站在原地,血順著指尖滴在柚木地板上。一滴,兩滴,很快暈成一片暗紅。

火焰在壁爐里噼啪作響,像無聲的嘲笑。姜晚凝彎腰撿起那張被血染紅的請柬,

指尖摁在“敬邀”二字上,把血抹得更均勻。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血,

想起了謝夫人給她的準備的那張飛機票。然后她抬眼,看向顧棲遲的背影,很輕地笑了一下。

那笑像雪地里突然裂開的冰縫,底下是深不見底的寒。顧棲遲,六天后,我就不做你的藥了!

第三章姜晚凝準備回屋子里休息,木板門“砰”一聲被踹開,兩個保鏢把她拖出來。

睡裙的肩帶被粗暴扯斷,冰冷的雨水順著屋檐砸在她裸露的鎖骨上,

她卻只來得及抓住半片薄毯。佛堂的門常年不開,一推開便是陳年檀香混著雨腥。

姜晚凝赤足踏在青磚上,腳心被寒氣扎得發(fā)麻,卻一步都不敢停。

顧老夫人坐在黃花梨太榻上,腕間佛珠沉沉地墜著,一言不發(fā)。沈明梔跪在她膝邊,

淚懸不落,指尖卻穩(wěn)穩(wěn)指向姜晚凝:“是她,剛剛手肘撞了我,我才不小心碰到了這個玉佛。

”地上碎玉狼藉,玉佛的半邊臉仍慈悲,半邊卻裂成尖牙。

姜晚凝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那尊佛是怎么碎的。她下意識搖頭,

喉嚨里擠出一句“我沒有……”可耳邊先響起顧棲遲的聲音,

淡得像佛堂檐角的雨線:“跪下,向梔梔道歉。”那一瞬,姜晚凝的世界轟然塌縮。

她看見少年顧棲遲在雪夜里背她奔跑的背影,

聽見他喘著熱氣說“晚晚別怕”;看見他親手為她別好的發(fā)夾,

在燭火里閃著微光;看見他發(fā)病時扣住她腕骨,低聲求她“別走”……所有畫面被雨水打濕,

又被這一句話撕成碎屑。姜晚凝抬眼,對上他的目光。矜貴、冷靜、遙不可及。

姜晚凝直接被保鏢按到了地上。膝蓋砸向碎瓷的一瞬,聲音比雨聲脆。

瓷片扎進皮肉的聲音像撕開一段綢,血立刻涌出來,順著小腿爬進襪沿。疼嗎?很疼。

可比疼更尖銳的,是沈明梔在淚光里彎起的唇角,

以及顧棲遲眉間那一點幾不可見的......不耐。佛堂極靜,姜晚凝挺直背脊,

血滴在佛頭斷裂處,像替它續(xù)上最后一滴淚。她忽然想起三年前,也是這樣的梅雨季,

顧棲遲半夜發(fā)病,死死抱著她,指甲嵌入她腰側,血把兩人的睡衣粘在一起。

那時她哭著問他疼不疼,他搖頭,薄唇貼著她耳廓,氣息滾燙:“你不疼,我就不疼。

”如今,他親手把疼還給她,卻不再問一句。“說話。”顧棲遲微俯身,袖口拂過她耳際,

帶著熟悉的冷杉香,“給梔梔道歉?!蹦鞘撬刻烨宄吭谡磉呅岬降奈兜溃?/p>

曾讓她誤以為是安全感。此刻,那香味像一把鈍刀,來回割著她的喉管。姜晚凝張了張口,

血腥味先涌上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啞得不像人:“對不起,沈小姐?!泵客乱粋€字,

膝蓋就碾碎一塊瓷,像一場緩慢又盛大的凌遲。沈明梔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指尖在繡帕上洇開一點濕意,聲音卻是溫軟的:“姜小姐也是無心,快起來吧。

”顧棲遲卻沒讓她起來。他直起身,目光掠過她滲血的膝蓋,眉心微蹙,那一蹙極短暫,

卻足以讓姜晚凝心口發(fā)顫。她太熟悉,那是他發(fā)病前隱忍疼痛的表情。可下一秒,

顧棲遲眼底的波瀾就被慣常的冷漠覆蓋。直到老夫人捻著佛珠發(fā)話:“夠了,別污了佛堂。

”顧棲遲才俯身,一手穿過她膝彎,一手攬住她背。血瞬間浸透他雪白襯衫,

像雪地里潑了盞朱砂。顧棲遲抱姜晚凝回東樓,步廊長得沒有盡頭。雨把芭蕉砸得噼啪作響,

一聲聲,都像瓷片在她骨縫里繼續(xù)碎。姜晚凝窩在他懷里,疼得發(fā)抖,

卻又貪念這一刻的溫度。他的胸膛依舊滾燙,心跳依舊狂亂,卻再也不是為她失控。

房門闔上,一室昏暗,顧棲遲把她放在床沿,蹲下身,指腹蘸了藥膏,一點點抹進她的傷口。

動作極輕,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澳瑒e怪我,”他低聲說,聲音貼在紗布上,

帶著潮熱的顫,“奶奶年紀大了,不能受刺激?!币痪湓?,

輕飄飄把所有罪與罰都推到她身上。姜晚凝垂眼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弧陰影。

她忽然伸手,指尖落在顧棲遲腕骨那道舊疤上,那是十五年前,他為了護住她,

被碎玻璃割的。如今疤痕依舊,卻再也不肯為她疼。藥膏冰涼,他的指腹卻燙,

兩種溫度在她膝蓋交匯,像一場遲來的審判。她分不清是藥更疼,還是他的溫柔更疼。

“顧棲遲。”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聲音輕得像佛堂里最后一縷檀煙,“如果我說,

是沈明梔故意的呢?”他手上的動作沒停,只抬眸看她一眼,那一眼深得像一口井,

井底是高高在上的憐憫:“凝凝,你不該隨意詆毀梔梔?!辈辉?。十五年里,

他說過無數(shù)句“別怕”“有我”,卻獨獨沒說“我信你”。姜晚凝忽然笑了,笑得眼眶發(fā)疼,

膝蓋上的血順著小腿流到腳踝,像一串細小的朱砂痣。她想起十二歲那個雪夜,他發(fā)著高燒,

卻背著她走了三公里去醫(yī)院,少年聲音嘶啞卻堅定:“凝凝別怕,我在?!比缃?,他在,

卻不再為她。疼的是他給的,甜也是他給的。原來最殘忍的不是刀子,

而是刀子后面裹的那層蜜。顧棲遲替她包扎完,低頭親了親她發(fā)頂,

像安撫一只受驚的貓:“乖,睡一覺,醒來就好了。”可她知道,不會好了。窗外雨聲漸大,

姜晚凝聽見自己心跳在胸腔里空蕩回響,只剩尖利的邊緣,一寸寸扎進血肉。碎瓷可以清,

膝蓋會結痂。但有些東西一旦裂開,就再也拼不回原來的模樣。第四章暴雨劈頭砸下來時,

姜晚凝連外套都沒披,就被兩名保鏢直接拽出了小樓。她沒哭沒鬧,

只在踉蹌里問一句:“你們干什么?”因為姜晚凝的特殊,

顧老夫人讓她每周抽一次血作為檢查??墒巧弦淮纬檠椭贿^了三天。保鏢像沒聽見,

直接把她拉進醫(yī)療室。門“砰”地合上,冷氣撲面。姜晚凝被反綁在采血椅,

不銹鋼扶手貼著皮膚,冰得發(fā)藍。三天前,她才從這里走出去,臂彎里還貼著一塊醫(yī)用膠布。

現(xiàn)在那塊膠布被粗暴撕掉,舊針孔曝在燈光下,青得發(fā)紫?!邦櫩偅贬t(yī)生聲音發(fā)顫,

“姜小姐三天前才抽過400cc,再抽300cc,會休克的?!鳖櫁t倚在門框,

襯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那截因克制而繃起的青筋,整張臉沉在陰影里。他沒看醫(yī)生,

只看姜晚渡,目光居高臨下,像在審視一件尚有利用價值的器具?!八病!彼f。

三個字,把姜晚凝釘在原地。她忽然想起傍晚,傭人們在后廊嚼舌根?!吧蛐〗阋估锟妊?,

老太太急得團團轉?!薄澳媚锏难皇请S便抽嘛,反正她賤命一條?!痹瓉砣绱?。

血袋晃過來,上面已經貼好標簽:“沈明梔專用血清”黑體,宋印,

無情得像是刻在墓碑上的銘文。針頭刺進去。姜晚凝沒喊疼,只是盯著那截透明管子,

看自己的血被一點點吸走?!邦櫁t?!彼八?,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冷。

”男人終于動了。顧棲遲走到她面前,單膝蹲下,伸手把貼在她唇邊的碎發(fā)撥開。

指尖還是記憶里那股冷杉味,卻再也暖不了她?!霸偃涛宸昼姟!彼f,“梔梔那邊等不及。

”姜晚凝笑出了聲。笑得肩膀發(fā)抖,笑得眼淚砸在手背上,跟血一個溫度。“五分鐘?

”她喘著氣,一字一頓,“顧棲遲,我會死的?!蹦腥舜寡?,指腹擦掉她淚,

動作溫柔得像從前哄她睡覺??烧f出來的話,卻像刀子往心窩里捅?!澳闼啦涣?。

”他聲音低啞,“你救過我那么多次,不差這一回。”血袋漸漸鼓脹。姜晚凝眼前開始發(fā)黑,

耳邊只剩雨聲和心跳聲。血泵發(fā)出穩(wěn)定的“嗒、嗒”,像死神的節(jié)拍器。第七十二滴時,

她的指尖開始發(fā)麻,指尖像被無數(shù)細針穿透;第一百四十七滴時,視野出現(xiàn)灰斑,

無影燈變成一團模糊的月亮;第二百滴,她聽見醫(yī)生再次求情:“顧總,血壓降到40了,

不能再抽了?!鳖櫁t的嗓音隔著霧氣飄來,低沉而溫柔,

仿佛情人深夜的耳語:“再抽50cc就停,梔梔還在樓上等?!睏d梔。

姜晚凝的唇無聲地重復這兩個字,像在咀嚼一瓣苦到發(fā)麻的橘子核?!?50cc。

”護士報數(shù)。顧棲遲終于抬手,卻不是喊停,而是走過去,俯身替她撥開粘在唇角的發(fā)絲。

他的指尖帶著雨水的涼,落在她干裂的唇上,像落下一枚遲到的吻?!皠e睡,”他說,

“你暈過去,血就廢了?!苯砟龗暝乇犻_眼,看見他的瞳孔里映出自己。蒼白、干癟。

她忽然笑了,笑得胸腔里發(fā)出風箱般的輕響?!澳阌浀檬q那年嗎?”她輕聲問,

“你在度假區(qū)發(fā)病,我背著你跑了兩公里去找醫(yī)生,鞋跑掉了,腳磨得全是血泡。

”顧棲遲沒回答?!笆臍q,你被綁架,我替你擋了一刀?!彼?,眼淚滑進嘴角,

咸得發(fā)苦,“刀疤還在,你當時說,凝凝,我欠你一條命?!蹦腥耸种敢唤?,

眼底掠過一絲她讀不懂的裂痕,但很快被冷漠覆蓋。??上乱幻耄暗巍币宦暆M了。

束縛帶松開,姜晚凝整個人往前滑,膝蓋砸上不銹鋼踏板,發(fā)出鈍重的金屬響。顧棲遲回頭,

似乎想伸手,卻在指尖碰到她肩膀的前一厘米停住。“送她回房,”他收回手,聲音低啞,

“把血立刻送去梔梔那里?!蹦且凰?,他的背影高大、遙遠,像一座她永遠無法攀附的絕壁。

姜晚凝突然想起上周抽完血后,他親手給她遞的那杯紅糖水,杯沿還沾著他指尖的溫度。

姜晚凝被解開束縛,整個人往前栽,膝蓋砸在地板上,發(fā)出悶響。她沒力氣爬起來,

只能眼睜睜看他走到門口?!邦櫁t?!彼帽M最后一口氣喊他。男人腳步頓住,卻沒回頭。

“從今往后,”她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你欠我的,再也不用還了?!彪娞蓍T合攏,

暴雨聲被隔絕在金屬之外。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顧棲遲曾把她摟入懷中親吻對她說:“晚晚,你的心跳救了我?!爆F(xiàn)在,

他親手把那顆心跳裝進了別人的藥瓶。顧棲遲,姜晚凝再也不要愛你了!

第五章離顧棲遲與沈明梔的大婚只剩四天,整個顧家張燈結彩、紅綢翻飛。

顧家正廳燈火通明,長桌上堆滿為婚宴預備的香檳塔。顧棲遲端著一杯紅酒,倚在樓梯口,

看姜晚凝端著托盤穿過人群。沈明梔立在香檳塔前,指尖捏著一只空杯,眼底蓄著盈盈水光。

就在姜晚凝與她擦肩的瞬間,沈明梔的手腕忽然一翻。啪!空杯砸在塔腳,

琥珀色的液體飛濺,香檳塔轟然傾塌,玻璃碎屑四散?!鞍?!”沈明梔輕呼,后退半步,

掌心被碎玻璃劃出一道細口,血珠滾得恰到好處,“姜小姐,你為何推我?”四周驟然安靜,

所有的目光像聚光燈,釘在姜晚凝身上。她僵在原地,托盤還舉在半空,像無法洗脫的罪證。

顧棲遲站在樓梯口,將一切盡收眼底。他看見沈明梔的指尖如何故意掠過姜晚凝的托盤,

也看見玻璃如何被沈明梔自己的手肘撞落??伤哪抗庵煌T诮砟樕?,

語氣淡得像在談論天氣:“站住?!鳖櫁t抬手,酒液順著姜晚凝發(fā)頂澆下。

暗紅酒色滑過睫毛、鎖骨,在白襯衣上炸開大片猩紅。沈明梔垂淚,

血珠順著她雪白的手背滑下,楚楚可憐:“棲遲,別怪她,

是我不小心……”冰涼的酒液滲進領口,姜晚凝被嗆得連咳,卻聽見周圍傭人壓低的竊笑。

顧棲遲走下最后一級臺階,伸手攬住沈明梔的肩,指尖卻沾了她的血?!皝砣恕?/p>

”他聲音不高,卻讓整個大廳瞬間噤聲,“把姜晚凝帶出去,別讓她再踏進正廳一步。

”保鏢鉗住姜晚凝的手臂,拖向側門。她倉皇回頭,碎玻璃劃破她的腳踝,

血珠滴在玫瑰紅毯上,像一串細小的朱砂。顧棲遲的目光掠過那抹紅,

卻連眉都沒抬:“地毯臟了,一起丟出去?!贝箝T在姜晚凝身后轟然闔上,

冬夜的冷風灌進濕透的襯衣,她站在鐵門外,聽見里面樂隊重新奏起華爾茲。香檳塔已碎,

蟹粉酥被踩成泥,而她被驅逐的姿勢,成了這場盛宴里最臟的笑話。晚宴過后,

姜晚凝成為了整個顧家唯一需要被‘看好’的隱患。顧棲遲把鉑金細鏈扣在她腳踝時,

動作溫柔得像在替她系一條腳鏈。金屬貼上骨踝,冰得發(fā)痛。他低頭,

指腹摩挲那截凸起的踝骨,那是曾經他吻過的地方,聲音輕慢:“別再惹梔梔生氣了,

也別想著鬧事,乖?”姜晚凝沒答。惹怒他的從來不是她,是她活著本身。鏈子不長,

剛好夠她去衛(wèi)生間再折返。顧棲遲把鑰匙拋進抽屜,門闔上,燈光被切成一條細縫,

隨后消失。她坐在床尾,指尖勾著鏈子,金屬聲清脆,莫名地想笑。

原來她連逃跑的資格都沒有,連崩潰都要在半徑三米內完成。夜深,隔壁突然傳來悶響,

像重物墜地。鏈子猛地一顫,接著是急促的、拖行的聲音。姜晚凝還沒回神,門已被撞開。

顧棲遲赤著上身,汗水順著鎖骨滑進胸口,心臟在皮膚下瘋狂捶打。他拖著那條鏈子,

卻在靠近她的一瞬,變成抱住浮木的溺水者。“凝凝……”聲音啞得發(fā)顫,

卻帶著久違的渴求。顧棲遲撲過來,雙臂箍住她的腰,額頭抵在她頸窩,

滾燙的呼吸灼得她發(fā)疼。鏈子被拉得筆直,金屬勒進她踝骨,血珠立刻滲出來。姜晚凝沒動,

任他抱。曾經她會回抱,會輕拍他的背,會低聲哄“我在”?,F(xiàn)在她只是坐著,

像一座廢棄的燈塔,任海浪一次次撞上來,碎成灰。顧棲遲卻抱得更緊,

仿佛要把她揉進骨血,指尖在她背后發(fā)抖,汗與她的淚混在一起,分不清誰更狼狽。

“別離開我……”他低喃,聲音低沉嘶啞。姜晚凝垂眼,看他腕上凸起的青筋。

她沿著它吻過、咬過,以為能走到他心里。如今她只看見一條逃不出的路。鏈子短得殘忍,

他每一次呼吸都扯動她踝上的傷口。血順著金屬滑下,滴在他腳背,像無聲的控訴。

顧棲遲忽然抬頭,眼神渙散,卻固執(zhí)地捧住她的臉,指腹擦過她的淚。

那淚不知何時掉下來的?!皠e哭,凝凝。”他說,“我在這兒?!苯砟Τ雎?,

聲音像碎玻璃?!澳阍谀膬??”她輕聲問,“顧棲遲,你從來都不屬于我。

”“而我……也不屬于你。”顧棲遲怔住,指尖僵在她頰邊。鏈子嘩啦一聲響,他抱得更緊,

仿佛這樣就能把答案擠進心臟。卻沒人告訴他,鎖鏈從來鎖不住人,鎖住的只是回聲。

顧棲遲,已經弄丟了滿眼都是她的姜晚凝。第六章顧棲遲晚上的失控被顧老夫人知道了,

第二天姜晚凝就被放出來,然后直接被拖到了祠堂。祠堂里點了三炷香,

灰白煙霧像一條索命的繩子,繞在姜晚凝的脖子上。顧老夫人盤著紫檀佛珠,聲音不高,

卻震得人耳膜發(fā)麻:“兩天后是棲遲和梔梔的訂婚宴,以后梔梔就是顧家的主母,

你作為下人,第一件事就是敬茶,是給主母立威,也是給你自己留命?!辈璞K很小,

龍泉青瓷,薄得透光。姜晚凝雙手捧過,指尖被燙得發(fā)麻,卻不敢顫。對面,

沈明梔披著正紅繡袍,衣擺上用金線勾著鳳紋,那是顧家主母才能用的紋樣。她淺淺微笑,

眼底卻藏著鉤子。第一盞茶遞過去。沈明梔指尖在盞底輕輕一撥,盞沿傾斜,沸水傾泄。

滾燙的茶水全澆在姜晚凝腳背,瓷片炸開,碎成尖牙。皮肉發(fā)出“滋”一聲細響,

水泡瞬間鼓起。她疼得眼前發(fā)黑,卻聽見顧棲遲淡聲開口:“手滑?那就再敬一次。

”第二盞茶。姜晚凝的手指已燙出燎泡,捧盞時水泡破裂,黏在瓷面上。沈明梔故技重施,

這一次用了指甲,輕輕一彈。整盞茶從姜晚凝掌心翻落,再次砸在舊傷上。

沸水混著血水流過青磚縫,像蜿蜒的小蛇。顧棲遲連眉梢都沒抬:“第三次,

直到梔梔接住為止?!钡谌K茶。姜晚凝跪得筆直,膝蓋下是碎瓷,背脊上是三道鞭痕。

那是顧老夫人命人抽的,理由是“驚擾了梔梔的好夢”。她雙手舉盞,舉過頭頂,

燙傷的皮肉貼在滾燙瓷面上,發(fā)出焦糊味。沈明梔這次沒有松手,只用指尖沾了茶水,

輕輕一彈。滾燙水珠濺進姜晚凝眼里,世界頓時血紅。盞終于沒碎,卻從她掌心滑落,

在腳背炸出最后一記悶響。血與茶混成泥漿,她聽見自己皮肉被燙熟的“嗤嗤”聲。

顧棲遲終于伸手。卻不是扶她,而是攬住沈明梔的肩,聲音溫柔得發(fā)膩:“小心燙,別碰她,

臟。”臟。這一個字,比沸水更燙。姜晚凝抬眼,

看見祠堂陰影里被兩個傭人壓著跪下的母親。母親穿著下人衣服,嘴里塞著布,

眼淚順著皺紋往下淌,卻發(fā)不出聲。四目相對,母親拼命搖頭,示意她不要哭。

姜晚凝的眼淚卻砸在碎瓷上,碎成更小的刀片,一片片反插回心臟。顧棲遲俯身,

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跪好,再惹梔梔一次,你母親就替你跪三天三夜。

”顧棲遲的呼吸拂過姜晚凝耳廓,帶著熟悉的冷杉香。曾經讓她安心的味道,如今像毒。

愛而不自知?不,他太知道了。顧棲遲知道她最怕母親受辱,

知道她寧愿自己爛掉也不肯讓母親掉淚。所以他用母親做樁,把她釘死在這里,

讓她血肉生根,再也跑不了。敬茶禮成,老夫人賜下一對翡翠鐲,說是顧家長媳的信物。

沈明梔剛接過,手一松,“啪”脆響,鐲子碎成三段。她垂淚:“姜小姐剛才突然出聲,

嚇我一跳,這才沒拿穩(wěn)。”顧棲遲抬眼,目光掠過姜晚凝尚在淌血的腳背,

聲音冰冷:“那就讓她賠?!苯砟齻}皇去拾,碎玉割破指尖,血珠落在翠色裂紋里,

像雪里綻了紅梅。顧棲遲卻俯身,握住她手腕,力道重得幾乎捏碎骨頭:“拿你的,

換梔梔的。”那是奶奶臨終留給她的一只玉鐲,戴在她腕上十年,溫潤如月。

他親手把玉鐲從她手腕摳出來,遞到沈明梔掌心:“新的三天內送到,你先用這個將就一下。

”姜晚凝看著空蕩蕩的手腕,想起奶奶臨終把鐲子扣在她手上:“凝凝,它會替我守著你。

”如今,連最后的守護也被他奪走,只為給另一個女人圓滿。姜晚凝跪在碎玉與血泊里,

抬眼望顧棲遲,眼底再無風也無月。原來所謂相思,不過是自己把心捧給他,

他再親手掐滅最后一星灰。第七章即使這樣,沈明梔也不準備放過姜晚凝。她一句話,

就把姜晚凝拖出了祠堂。藤椅吱呀一聲,沈明梔坐下,手里晃著一把銀剪,

刀口閃著冷月似的光?!奥犝f你跟棲遲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們結婚以后,

你們應該是再也不能見面了?!鄙蛎鳁d笑著,聲音軟得像融化的糖,眼底卻淬著毒。

“所以我就想要剪一點你的頭發(fā),就當是留個紀念?!苯砟蛟诘靥荷?,

腕間絲帶勒進皮肉,動一下就火辣辣地疼。頭發(fā)散了一地,黑得刺目。她沒求饒,求也沒用。

第一剪落下,冷鐵貼頭皮,一縷發(fā)斷了。疼,卻不是肉疼,是記憶被撕開。十年前,

少年拿木梳給她編辮子,齒尖卡了一縷,他急得哄她:“凝凝別哭,我舍不得你疼。”如今,

那把剪刀一口一口咬斷的,就是他當年舍不得的“凝凝”。剪第二刀時,斷發(fā)落在唇邊,癢,

像一句沒說出口的再見。她抬眼,看見顧棲遲就站在兩步外,手里捏著沒點燃的煙。

他沒看沈明梔,只盯著她,目光冷靜得像在估價。沈明梔故意放慢動作,

讓斷發(fā)在她肩頭堆成一座小小的墓。她俯身,用剪刀尖挑起姜晚凝的下巴,

聲音甜膩:“這樣才像棲遲身邊的一條好狗?!鳖櫁t終于動了。他接過剪刀,指腹試鋒。

最后一剪,貼耳而下,刀背擦過皮膚,冷得她打了個寒戰(zhàn)。斷發(fā)被他攏進繡并蒂蓮的錦袋,

動作輕得像在收藏什么珍寶。袋口抽緊,他低聲:“梔梔喜歡,你就給她?!鄙ひ舻蛦。?/p>

沒有歉意,只有通知。姜晚凝跪在那里,碎發(fā)黏了滿臉,眼淚順著發(fā)茬往下滾。她笑出了聲,

聲音抖得不成調:“顧棲遲,你剪的不是頭發(fā),是十五年的我?!蹦腥酥讣庖活D,沒有抬頭,

也沒有松手。碎發(fā)落盡,十五年一刀兩斷。顧棲遲攬著沈明梔轉身,

只留下一句:“訂婚宴結束前,別再讓我看見你。”門“咔噠”一聲合上,玫瑰香撲過來,

甜得發(fā)苦,苦得嗆喉。姜晚凝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臉上血痕干了,繃得皮膚發(fā)緊。

她才慢慢蹲下身,膝蓋砸在紅毯上,骨頭悶響。姜晚凝雙臂抱住自己,指甲陷進手臂,

陷進肉里,陷進那道被剪刀劃開的血痂。疼,卻抵不過胸口那道更大的口子。

直到訂婚宴開席,姜晚凝才被放出來。她被安排在最末端,穿著灰藍色侍者裙,

裙擺長及腳踝,遮住被剪刀劃出的細碎血痕。周圍是忙碌的禮儀團隊:花童在試撒花瓣,

樂隊在調弦,巨幅婚紗照被起重機緩緩吊上背景板。照片里沈明梔倚在顧棲遲懷里,

笑得春花爛漫。而姜晚凝站在畫下,影子被燈打得稀碎。戒指盒是黑絲絨,沉得墜手。

顧棲遲抬眼,黑西裝挺括,領口別著一枚與戒指同系列的鉆石扣。他抬手看表,目光掠過她,

又快速撇過眼。“過來?!彼f。姜晚凝走過去,一步一鈍痛。

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般的回憶上。

雪夜里他背著她跑向診所;暴雨中他把她按在懷里說“別走”;還有昨夜,

他親手把她的發(fā)裝進別人的錦袋。距離他半步時,她忽然抬眼。那雙眸子太亮,

亮得顧棲遲微微蹙眉。下一瞬,托盤傾斜,戒指盒滑落,在紅毯上滾出一道優(yōu)雅的弧線,

撲通掉進排水溝。尖叫聲此起彼伏。顧棲遲臉色瞬間陰鷙:“姜晚凝,撿起來!”她沒有動。

雨水順著睫毛滴進嘴角,咸得像淚。姜晚凝輕聲說:“顧棲遲,我不撿了。

”顧棲遲伸手要抓她手腕。她后退,腳跟踩上濕草,泥水灌進鞋縫。閃光燈瘋閃,雷聲劈下。

“十五年里,我替你疼、替你活,如今連一根頭發(fā)都不剩?!苯砟韲道餄L出嗚咽,

像刀子刮過玻璃,“從現(xiàn)在起,我不做你的藥了?!薄鳖櫁t的怒吼被引擎聲蓋過,

擺渡車不知何時已停在草坪邊緣,車門敞開。姜晚凝轉身狂奔,裙擺吸飽雨水,重得拖人,

她卻越跑越快。泥水濺上小腿,血順著踝骨往下淌,一步一個紅印。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她聽不清,耳里只剩心跳和雨聲。車門“砰”地合上。她跌進座椅,濕發(fā)貼在臉上,

喘不過氣。引擎怒吼,車身猛地前沖。姜晚凝把臉埋進掌心,哭聲終于破喉而出。

眼淚滾進指縫,滾燙,燙得皮膚生痛。十五年的喜歡全在這一刻化成咸苦的洪水,

從眼眶決堤。云層翻涌,機翼劃破天際。城市縮成一粒光斑,再縮成黑點,最后消失。

姜晚凝靠在舷窗,濕透的裙擺滴水,一滴,兩滴,砸在鞋面,像一場遲到的雨葬。

她抬手抹臉,掌心滿是血與淚混成的淡粉色。她對著窗外輕聲開口,

聲音啞得只剩氣音:“顧棲遲,再見?!辈皇歉鎰e,是余生不再見。

第八章顧棲遲站在酒店頂層的落地窗前,俯瞰全城。指間夾著一支沒點燃的煙,

濾嘴被他咬得發(fā)扁。燈火在腳下鋪開,像一條滾燙的河,他卻覺得冷,

冷意從踝骨一路爬到后頸。沈明梔提著裙擺走近,白紗掃過地面,沙沙地磨著他的耳膜。

“棲遲,訂婚宴不能再拖了?!彼ひ籼疖?,卻像一根細線勒住他的喉。他沒回答,

只抬腕看表。23:17。秒針每走一步,顧棲遲的胸腔里就有什么東西往下墜一寸。

已經過去了十二個小時,姜晚凝還沒有出現(xiàn)。顧棲遲心里掠過一絲煩躁,

卻只是嗤笑:銀行卡凍結,護照鎖在保險柜,她還能飛?話是說給別人聽,更像在說服自己。

可尾音剛落,胸口猛地一抽,像心臟被誰攥了一把。他抬手按住左胸,指節(jié)泛白,

指下的跳動卻紊亂得厲害。助理在身后應:“門口已加派保安,

姜小姐若來……”“直接請走?!鳖櫁t直接截斷,嗓音干脆??伞罢堊摺眱蓚€字滾過舌尖,

卻帶出鐵銹味。他忽然想起姜晚凝每次紅著眼卻倔強挺直背的樣子,喉嚨發(fā)緊。

宴會廳的音樂升高,禮炮正在倒計時,人群鼓掌,笑聲一層層疊上來,像浪。

顧棲遲卻聽不見,耳邊只剩自己的心跳。重一下,輕一下,仿佛隨時會停。他掏出打火機,

金屬蓋“啪”地彈開,火苗竄起,湊到煙尾。連按三次,火一次次滅,煙始終沒燃。

顧棲遲煩躁地把煙揉爛,掌心被濾嘴勒出一道紅痕。又過了半個小時,人群開始切蛋糕,

香檳塔嘩啦啦倒下金色瀑布。顧棲遲卻緊緊盯著旋轉門,玻璃上只映出他的臉。

每一次門被推開,他的肩線就無聲地抬高一分;可是每一次進來的都不是她,

肩線又重重跌回去。司儀高喊:“請準新郎準新娘上臺!”沈明梔挽住他的臂彎,

看穿他的不專心,指甲透過西裝掐進肉里。顧棲遲機械地邁步,腳底卻像踩著棉花。

掌聲雷動,他卻覺得耳膜被一層膜封住,聲音悶得發(fā)疼。顧棲遲站在聚光燈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著他,掌心全是冷汗。戒指盒冰涼,像一塊鐵。

顧棲遲忽然想起姜晚凝最后一次給他系領帶,指尖在他領口停留的那一秒。輕得像羽毛,

卻燙得他整片皮膚都燒起來。那一秒,他竟想抓住她的手?!皸t,快點給我?guī)辖渲赴 ?/p>

”沈明梔不耐地催促顧棲遲,他這才把戒指套到沈明梔指尖,燈光刺目。他卻下意識回頭,

看向空蕩的門口。沒人。只有風從門縫里鉆進來,卷起紅毯邊緣的碎花瓣,紅得像血。

顧棲遲的指節(jié)無聲收緊,戒指盒“咔”地一聲,被捏出一道裂痕。宴會散場的音樂響起,

人群開始退場。顧棲遲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筆直,卻覺得骨頭里有什么東西在一點點碎掉。

助理走近,低聲:“姜小姐……還是沒來?!彼麤]說話,只抬手扯松領帶,指背青筋凸起。

喉嚨里像塞了一團棉花,吸不進氣,也吐不出聲。直到宴會散場,姜晚凝也沒出現(xiàn)。

電梯下行,金屬壁映出顧棲遲的影子,臉色蒼白,眼眶卻泛著不正常的紅。他抬手想揉眉心,

指尖卻在發(fā)抖。電梯“?!钡匾宦暣蜷_,冷風撲面。顧棲遲邁出轎廂,腳步虛浮,

像踩在冰面上。那一刻,他忽然明白。姜晚凝不是來晚了,她是真的不來了。

恐懼像潮水漫過頭頂,他連呼吸都帶著咸澀。顧棲遲急忙回到主宅,

幾乎是撞開二樓盡頭那扇門。走廊燈未熄,他卻猛地按下墻壁開關,白熾燈炸出刺目的光。

衣柜大開,抽屜半懸,空氣里只剩淡淡的柑橘香,是她常用的那支護手霜味道。從前他嫌甜,

此刻卻濃得嗆鼻。顧棲遲兩步跨到書桌前。那張淺黃色便利貼被臺燈照得透明,

紙角微微卷起,像隨時會飛走。黑字干凈利落:“戒指在排水溝,頭發(fā)在你錦袋,

我什么也不要了?!弊舟E娟秀,卻像一把鈍刀,直接捅進他喉嚨。

顧棲遲聽見自己耳膜里血液奔涌的轟響,指節(jié)無意識地收緊,便利貼被捏出一道裂口。

“姜晚凝人呢!”走廊盡頭的燈應聲而跳,管家踉蹌跑來,

臉色慘白:“傍晚有輛無牌車接走……聽說是姜小姐自己叫的。”話話未落,顧棲遲已抬腳,

青花瓷瓶“砰”地炸碎,瓷片四散,一塊鋒利的邊緣擦過他的手背。血珠瞬間涌出,

順著指縫滴落,砸在碎瓷上,綻成一朵猩紅的花。他卻感覺不到疼,

只覺那股血腥味沖進鼻腔,嗆得他眼眶發(fā)紅。顧棲遲盯著地上的碎片,胸口劇烈起伏,

呼吸像被玻璃渣堵住?!敖o我找,將整個北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姜晚凝!

”第九章突然想到了什么,顧棲遲半夜驅車。一路上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

夜像被墨汁灌滿的壇子,城南老巷窄得只剩一條縫。車燈劈進來,白得刺眼,

又瞬間被黑暗吞回去。木門吱呀,銹鉸聲拉得老長。姜母站在門檻里,舊外套裹著瘦削的肩,

一雙眼睛全是紅血絲,像熬了整夜,又像熬了這些年?!八谀膬海俊苯笓u頭,

喉嚨里滾出沙啞的“不知道”。她抬眼,目光筆直,像鈍刀剜人:“顧先生,

放凝凝一條生路吧。她喜歡你喜歡得太苦了,苦到連命都折進去。”“生路?”顧棲遲冷笑,

指節(jié)捏得嘎巴響,骨節(jié)泛白,“她生是我的人,死也得……”話沒說完,姜母猛地逼近半步。

那雙眼突然亮得嚇人,像要把他釘在原地:“那你就繼續(xù)逼,逼到連尸骨都找不到。

”聲音不高,卻像雷直接劈在他天靈蓋。顧棲遲胸口一窒,喉頭猛地收緊,

像被人勒住了氣管。下一秒,他抬手,一拳砸在門框。老木頭炸裂,碎屑飛濺,

木刺扎進指背,血珠瞬間涌出,順著掌紋淌成一條滾燙的河。他卻感覺不到疼,

只覺那股血腥味沖進鼻腔,嗆得他眼眶發(fā)紅。血滴砸在青石門檻,嗒、嗒、嗒。

姜母站在原地,眼神冷得像深井:“凝凝走之前只帶走了那把木梳,

你說要給她梳一輩子頭的那把。”顧棲遲的脊背猛地僵直。木梳。那年他十七歲,

拿梳子一下一下給姜晚凝理順打結的發(fā)尾,說:“凝凝,以后我天天給你梳。

”后來木梳舊了,齒斷了,她仍隨身帶著。如今她帶走了它,卻把他留在原地。

顧棲遲的指縫還在滴血,卻忽然覺得那血冷得嚇人。風卷過巷口,吹得他外套獵獵作響,

像被憑空撕開一道口子。顧棲遲找了整整一晚上,去了姜晚凝可能出現(xiàn)的每一處地方,

可是還是一無所獲。凌晨五點,天還是灰的。顧棲遲坐在餐桌前,手指掐著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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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5 21:1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