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洺為他資助的貧困生辦升學宴。宴席上,他舉杯,“慶祝林溪考上清華。
”那也是我們約定好要一起去的學校。我攥著手機,問他,“那我呢?”他皺眉,
“你分數(shù)夠了,她不一樣。別鬧?!绷窒忧拥乩陆?,“璟哥,她是不是生氣了?
”他立刻回頭安撫,“沒事,她就鬧鬧脾氣?!彼恢?,
我手機短信上是招生辦發(fā)的確認消息?!巴瑢W你好,你已確認錄取國防科技大學,
請準備報到。”我將奔赴祖國,而他將永遠失去我。1我關掉屏幕,房間里重歸黑暗。
我和陸洺是青梅竹馬。從穿開襠褲起,我們的人生軌跡就緊密相連。他高我一級,
是附中永遠的傳說。為了追上他的腳步,我拼了命地學習,熬過無數(shù)個孤燈清晨。終于,
我拿到了和他一樣的清華保送名額。他曾笑著揉我的頭發(fā),“小哭包,我們在清華等你。
”我以為那是我們未來的序曲。沒想到,是終章。他大二那年,
開始資助一個叫林溪的貧困生。他說她可憐,身世凄苦,卻品學兼優(yōu)。我信了。
我還把我攢了很久的零花錢都拿了出來,讓他一并帶給那個女孩。
我曾以為陸洺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直到林溪也考上了大學。
陸洺為她辦了一場盛大的升學宴,宴請了他所有的朋友。獨獨沒有我。電話里,
他的聲音帶著宴席上的喧囂,很不耐煩?!疤K曉,你分數(shù)夠了,穩(wěn)上的,有什么好慶祝的?
林溪不一樣,她是一步步苦出來的,你別鬧了,行嗎?”我聽見電話那頭,
林溪怯生生的聲音。“璟哥,曉曉姐是不是生氣了?都怪我……”陸洺的語氣立刻軟了下來。
“不怪你,是她不懂事。”他掛了電話。我攥緊手機,渾身冰冷。那個瞬間,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高二那年,我參加物理競賽,一天只睡四個小時。最終拿到金牌,
獲得保送資格時,我第一時間告訴他。電話里,他聲音含笑,溫潤如玉。
他說:“我們曉曉真厲害,不愧是我看著長大的。等你來北京,哥給你辦最盛大的慶祝宴。
”他的承諾,言猶在耳??扇缃?,他的盛宴,卻是為另一個女孩辦的。我打開電腦,
搜索國防科技大學的資料。屏幕上,橄欖綠的校服英姿颯爽。不需要誰的慶祝,她們本身,
就是榮耀。我刪掉了清華大學的錄取確認,點了國防科大的同意。再見了,陸洺。
我獨自坐在空曠的房間里,嘲諷地勾起嘴角。以身相許得了唄。
2陸洺的電話是在第二天打來的。彼時我正在宿舍整理行李,準備提前去學校報到。
他的聲音疲憊,帶著不容反駁的口吻。“曉曉,氣消了沒?昨晚是我的不對,不該那么說你。
”“我今晚組了個局,叫上我那些哥們,給你賠罪。”我沉默著,只覺得可笑。
他永遠都是這樣。一巴掌,再給一顆糖。然后篤定地認為,我會永遠在原地等他。見我沉默,
他似乎有些不耐?!傲窒矔?,她想當面跟你道個歉。她不是故意的,你別針對她。
”我終于開了口,聲音平靜得不像話。“好?!蓖砩希业搅怂f的餐廳。推開包廂門,
里面已經(jīng)坐滿了人。陸洺坐在主位,林溪緊挨著他坐著??匆娢遥窒⒖陶酒饋恚?/p>
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皶詴越恪瓕Σ黄?,我不知道璟哥會……”陸洺拉住她,
皺眉看著我?!疤K曉,來都來了,還擺著一張臭臉給誰看?”我沒理他,
徑直走到一個空位坐下。席間,我無意中聽到他身邊的朋友低聲問他?!案?,
你對那林溪也太好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你女朋友?!标憶齿p笑一聲,
聲音里滿是毫不掩飾的輕蔑?!疤K曉?她就是個沒斷奶的小孩,鬧脾氣而已,哄哄就好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被狠狠撕扯開來。原來,我所有的堅持和愛戀,在他眼里,
不過是一場“小孩的鬧脾氣”。服務員開始上菜。其中有一道,是香辣花生。
我的身體瞬間僵住。陸洺知道的,我對花生嚴重過敏,是會要命的那種。小時候,
他曾因為我誤食了一顆花生,背著我跑了三條街去醫(yī)院。那天的夕陽很紅,
他汗?jié)竦谋臣购軐掗煛K麣獯跤醯貙ξ艺f:“蘇曉,你這個小笨蛋,以后離花生遠一點,
聽見沒?”可現(xiàn)在,他親手將這盤“毒藥”推到了林溪面前,笑得溫柔?!澳阕類鄢缘?,
多吃點?!绷窒獖A起一顆花生,看向我,眼神里帶著一絲挑釁。然后,她像是“不小心”,
把那顆花生丟進了我的湯碗里。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我甚至來不及反應。
喉嚨瞬間收緊,火燒一樣的痛感蔓延開來。我無法呼吸。我死死掐著自己的脖子,
發(fā)出痛苦的嗬嗬聲,眼睛絕望地看向陸洺。他卻皺起了眉,眼神里滿是厭煩。“蘇曉,
你又在玩什么把戲?”林溪在他身邊哭了起來?!碍Z哥,
該給曉曉姐夾菜的……可我不知道她會假裝過敏來怪我啊……”陸洺下意識地將她護在身后,
看向我的眼神,冷得像冰?!皦蛄?,蘇曉。一次兩次就算了,老用這種手段有意思嗎?
我看你是該漲漲教訓了?!敝舷⒏性絹碓綇娏?。我的視線開始模糊。在他冰冷的注視下,
我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流逝。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掙扎著看向他。
卻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看到陸洺溫柔地擦去林溪臉上的淚。那畫面,
成為我墜入黑暗前最絕望的烙印。3我在醫(yī)院醒來。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手臂上扎著針,
冰涼的液體緩緩流入我的血管。是餐廳的服務員發(fā)現(xiàn)我不對勁,叫了救護車。醫(yī)生說,
再晚五分鐘,我就沒命了。我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眼睛干澀得流不出一滴淚。
心里那片廢墟,連余溫都散盡了。父母接到電話,連夜從外地趕來,看著我蒼白的臉,
心疼得直掉眼淚。我爸是個暴脾氣,當場就要去找陸洺算賬。我拉住了他。“爸,算了。
”不是原諒,是徹底的、不想再有任何瓜葛。從今往后,陸洺這三個字,于我而言,
與陌生人無異。我辦理了出院,回學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教務處提交了轉(zhuǎn)專業(yè)申請。
曾經(jīng)為了他,我選擇了金融?,F(xiàn)在,我只想離他遠遠的。
我選了和我新專業(yè)——國防科技大學,八竿子打不著的,新聞系?;氐剿奚?,
流言蜚語已經(jīng)傳遍。“聽說了嗎?蘇曉在餐廳裝過敏,想陷害那個叫林溪的,
結果被陸神當場拆穿了?!薄皣K嘖,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薄盎钤?,誰讓她那么作。
”我面無表情地走過去,將醫(yī)院的診斷報告和搶救記錄單,“啪”地一聲摔在她們桌上。
“看清楚,這是偽造的嗎?”幾個女生面面相覷,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傍晚,陸洺來了。
他拎著一份水果籃,神色有些不自然。“曉曉,我聽說了,你……真的過敏了?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我分辨不清的情緒。或許是愧疚,但更多的是被欺騙后的惱怒。
他大概以為,我又在用什么手段,博取他的同情。我看著他,忽然覺得很累。
“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彼蹲×?,隨即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分手?蘇曉,
你別鬧了?!彼焓窒雭砝遥晃叶汩_。他的手頓在半空,臉色沉了下來?!澳闶裁匆馑??
就因為我沒及時發(fā)現(xiàn)你過敏?我已經(jīng)道過歉了,你還想怎么樣?”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好像施舍了我多大的恩惠。我冷冷地看著他?!瓣憶?,收起你那套。從你選擇相信林溪,
眼睜睜看著我去死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徹底完了?!彼坪醣晃业臎Q絕刺痛,
眼底閃過一絲慌亂?!皶詴裕懵犖医忉?,我當時……”“我不想聽?!蔽掖驍嗨?,
“我媽留給我的那條白色連衣裙呢?我放在宿舍,怎么不見了?”那是我媽親手為我做的,
是她留給我唯一的遺物。他眼神閃爍了一下?!拔摇夷萌ジ上戳耍^兩天還你。
”我盯著他的眼睛?!瓣憶?,那是我媽的東西。如果它有任何閃失,我跟你沒完。
”他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虛,強撐著說:“知道了,一條裙子而已,至于嗎?
”我沒有再理他。確定未來。4我開始等待我的裙子。那是我唯一的念想。
我媽在我十歲那年就去世了。她是個溫柔的南方女人,最會做漂亮的裙子。
那條白色的連衣裙,是她一針一線為我縫制的,上面繡著我名字里“曉”字的雛菊。
她說:“我們曉曉穿上,就是最漂亮的小公主?!标憶持肋@條裙子的意義。
他曾在我媽的墓前,鄭重地對我說:“曉曉,你放心,以后我來保護你。
”他說會替我好好保管這條裙子。我信了。就像我相信他說的,會在清華等我一樣??涩F(xiàn)在,
我開始不安。我給他打電話,他總說在忙。發(fā)信息,也不回。日子一天天過去,
學校的迎新晚會即將開始。我換了新聞系,被分派去做后臺的場務。晚會當晚,
后臺亂成一團。我忙得腳不沾地,心里卻始終惦記著我的裙子。我再次撥通陸洺的電話,
這次終于通了?!拔??”他的聲音很嘈雜,像是在舞臺邊上。“陸洺,我的裙子呢?
”“什么裙子?哦哦哦,那個啊,待會兒給你送過去?!彼f完就匆匆掛了電話。
我握著手機,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晚會開始了。
主持人報幕:“下面有請學生會主席陸洺,和我們的特困生代表林溪,
為大家?guī)碓娎收b《希望》?!本酃鉄粝?,陸洺一身筆挺的西裝,英俊得讓人移不開眼。
而他身邊的林溪……她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裙擺上,是熟悉的、小小的雛菊。
我的大腦“轟”地一聲,一片空白。那是我媽留給我的裙子。是我的。我渾身發(fā)抖,
緊握著拳頭。旁邊的同學發(fā)出贊嘆。“哇,陸神和林溪真是郎才女貌?!薄笆前。?/p>
你看林溪身上那條裙子,真好看,肯定很貴吧?”“聽說是陸神特意為她準備的,
真是太寵了?!蔽衣犞切┳h論,像有無數(shù)根針,扎進我的心臟。朗誦結束,掌聲雷動。
陸洺牽著林溪的手,向觀眾鞠躬,臉上是完美的、無可挑剔的笑容。他沒有看到,
在舞臺最陰暗的角落里,我死死地盯著他,眼睛里幾乎要滴出血來。我等著他。
他終于在后臺找到了我,手里拿著那條裙子?!斑?,你的裙子。”他遞過來,語氣輕描淡寫。
我沒有接。我看著裙子胸口處,那一塊明顯的、深色的污漬,像是咖啡,又像是別的什么。
我的聲音在顫抖?!斑@是怎么回事?”陸洺看了一眼,不在意地說:“哦,
剛才林溪不小心灑了點飲料上去,沒事的,洗洗就好了?!毕聪淳秃昧耍课颐偷靥ь^,
死死地瞪著他。“陸洺,你弄清楚!這是我媽給我做的唯一一條裙子,她給我留的遺物!
你憑什么給林溪?”我的聲音嘶啞,帶著破碎的哭腔。他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皺起了眉。
“蘇曉,你冷靜點。不就是一條裙子嗎?我賠你一條新的,一模一樣的,行了吧?
”他永遠不懂。那不是一條裙子。那是我媽留給我,最后的溫暖?,F(xiàn)在,被他,被他們,
親手玷污了。林溪從他身后探出頭來,怯生生地說:“曉曉姐,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guī)湍阆锤蓛艉貌缓??”她伸手想來拿裙子。我猛地后退一步?/p>
像護著珍寶一樣,將裙子死死抱在懷里?!皾L!”我看著他們,一字一句地說?!瓣憶?,
林溪,你們倆,真讓我惡心?!蔽覐氐讛嗄?。5我抱著那條被玷污的裙子,沖出了晚會現(xiàn)場。
冷風吹在臉上,像刀子一樣割??稍倮?,也冷不過我的心。我以為,
這將是我和陸洺最后的交集。我錯了。第二天,我接到了林溪的電話。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急切,帶著哭腔?!皶詴越?,你快來一下吧!璟哥他……他為了你的裙子,
跟我吵架了。那條裙子被我不小心扔到了學校后山的廢棄倉庫里,
他說什么都要去找回來……我好怕他出事啊!”我握著電話,心里一緊。廢棄倉庫?
我記得那個地方,陰森,偏僻,據(jù)說還死過人。陸洺會為了那條裙子,去那種地方?我不信。
但林溪的哭聲太真實了,由不得我不懷疑。“曉曉姐,我把裙子洗干凈了,就放在倉庫門口,
你來拿吧。我求求你了,你跟璟哥解釋一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報了一個地址,
然后掛了電話。我心里煩躁至極。那條裙子,是我最后的底線。我必須拿回來。
我打車到了學校后山。天色已經(jīng)有些暗了,周圍空無一人,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我按照林溪說的地址,找到了那個廢棄的倉庫。倉庫的鐵門銹跡斑斑,半開著,
里面黑漆漆的,像一個張著嘴的怪獸。門口,確實放著一個袋子。我走過去,打開一看,
里面正是我那條白色的連衣裙。污漬似乎被洗掉了,但布料摸起來,濕漉漉的,
散發(fā)著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心里警鈴大作。我沒有立刻進去,而是拿出手機,
給陸洺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男聲?!拔??
你找哥???他在打球呢,沒空。”我心頭一沉。“他在哪兒打球?”“還能在哪兒,
學校體育館唄?!蔽覓炝穗娫挘瑴喩肀?。林溪騙了我。陸洺根本不在這里。這是一個陷阱。
我立刻轉(zhuǎn)身,想跑??墒?,已經(jīng)晚了。倉庫里,走出來一個人。是林溪。
她臉上再也沒有了那種怯生生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扭曲的、惡毒的笑容?!疤K曉,
你還真敢來啊。”我攥緊了拳頭?!澳愕降紫敫墒裁??”她笑了起來,一步步向我逼近。
“干什么?我就是看不慣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憑什么你生來就什么都有?
憑什么璟哥要對你那么好?”“我告訴你,現(xiàn)在,璟哥是我的了。他只會對我好,
只會相信我。”我看著她瘋狂的樣子,只覺得荒謬?!熬蜑榱诉@個,你就要害我?”“害你?
”她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我是在幫你。幫你認清現(xiàn)實?!彼偷貨_過來,
想搶我手里的裙子。我下意識地一巴掌扇了過去?!芭尽钡囊宦?,清脆響亮。
林溪被打得偏過頭去,臉上立刻浮起一個紅印。她愣住了,隨即眼神變得更加怨毒。
“你敢打我?!”她瘋了一樣撲上來,我奮力掙扎,卻被她狠狠推倒在地。
我的頭撞在了一塊石頭上,瞬間天旋地轉(zhuǎn)。她騎在我身上,掐住我的脖子。“蘇曉,
你去死吧!死了,就再也沒人跟我搶璟哥了!”她的力氣大得驚人,
我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一點點抽離。就在我以為自己真的要死在這里的時候。倉庫的門,
被人一腳踹開。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光,沖了進來。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那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