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城市邊緣的舊巷像一條埋在陰影里的蛇。巷口昏黃的路燈下,站著個男人。
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T恤,頭發(fā)油膩地耷拉著,眼神卻像淬了冰的刀,
死死盯住巷深處那個背著書包、即將踏入大學校門的年輕身影——那是十八歲的林默,
剛憑借“天降”的完美答案,成了人人艷羨的高考狀元。男人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嘶啞的聲音像砂紙摩擦:“林默……我從十年后回來,不是給你送‘捷徑’的,
是來……拿回你偷走的人生。”風卷著廢紙掠過腳邊,像一聲陰冷的嗤笑。
十八歲的林默還不知道,這場關(guān)于“答案”的饋贈,從一開始就是一場以生命為賭注的獵殺。
1 答案之謎晚自習的下課鈴像根生銹的發(fā)條,拖沓地響完最后一聲。
林默把攤開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胡亂塞進書包,紙張邊緣卷成了難看的波浪。
走廊里瞬間涌滿人,喧鬧聲撞在墻壁上,又彈回來,震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還有七天。
這個數(shù)字像塊燒紅的烙鐵,日夜燙在他的后頸。成績卡在一本線上下浮動,
父母的期望像層無形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有時候盯著黑板上的倒計時,
他會沒來由地幻想——要是明天醒來,所有知識點都像標準答案一樣刻在腦子里就好了。
一步登天,多好。出了校門,主街的路燈亮得晃眼,小吃攤的油煙混著晚風撲過來。
林默沒什么胃口,拐進了那條通往老居民區(qū)的后街小巷。這里沒裝路燈,
只有兩側(cè)樓房窗戶漏出的微光,勉強勾勒出墻根堆積的雜物和坑洼的地面??熳叩较锟跁r,
一個影子突然從堆著舊紙箱的陰影里滑了出來,攔住了他。林默嚇了一跳,后退半步。
借著遠處的光,他看清對方戴著一頂壓得很低的鴨舌帽,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
只能看到線條緊繃的下頜和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奇怪的是,
那人的身形……竟和自己有幾分重合,一樣的身高,
甚至連肩膀微聳的習慣性姿態(tài)都如出一轍?!噶帜??!箤Ψ较乳_了口,
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疲憊,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林默攥緊了書包帶:「你是誰?」男人沒回答,只是往前遞過一樣東西。
那是個黑色的 U 盤,外殼磨得有些發(fā)亮,被他的手指捏得很緊?!改弥!埂甘裁礀|西?
」林默沒接,警惕地看著他?!改阕钕胍臇|西?!鼓腥说穆曇魤旱酶?,
「高考理科所有科目的答案。語文作文我也給你寫好了,照著抄?!沽帜男呐K猛地一縮,
像被一只手攥住了?;闹嚕闹嚵?。他想笑,喉嚨卻像被堵住,發(fā)不出聲音?!竸e不信?!?/p>
男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抬了抬帽檐?;璋抵校帜骋娝鄣诐庵氐募t血絲,
像很久沒睡過覺。「我是十年后的你。」「瘋了吧你!」林默終于找回聲音,
后退著想繞開他。「你床底下第三塊松動的地板下面,藏著一個缺了胳膊的擎天柱變形金剛,
是你十歲生日時偷偷買的,怕被你媽發(fā)現(xiàn)?!鼓腥苏Z速很快,
吐出的每個字都精準地砸在林默記憶里最隱秘的角落,「你初中暗戀過同桌蘇曉,
寫了三封情書,最后都燒了,灰燼埋在小區(qū)的香樟樹下?!沽帜┰谠?,
渾身的血液好像瞬間凝固了。這些事,是他藏在心底最深處、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秘密。
眼前這個陌生人,怎么可能知道?「為什么……要給我?」他的聲音干澀發(fā)顫。
男人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垮了一下,語氣里的疲憊幾乎要溢出來:「照著填,別改一個字?!?/p>
他把 U 盤塞進林默手里,冰涼的觸感讓林默打了個激靈。「你會成為狀元,進清華,
擁有我現(xiàn)在失去的一切。」說完這句話,不等林默再問,
男人就轉(zhuǎn)身快步走進了巷子深處的陰影里,步伐有些踉蹌,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林默站在原地,手里緊緊攥著那個 U 盤,掌心的汗幾乎要把它浸濕。
晚風吹過小巷,帶著墻根雜草的氣息,他卻覺得渾身發(fā)冷?;氐郊遥改高€在客廳等著,
桌上擺著溫好的牛奶和削好的蘋果?!附裉鞆土曉趺礃樱縿e太累了?!?/p>
母親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關(guān)切。林默含糊地應了一聲,躲進自己的房間,反鎖了門。
他把那個 U 盤插進舊筆記本電腦的接口,屏幕上彈出提示:需要密碼。他想起男人的話,
鬼使神差地輸入了自己的生日?!该艽a正確」。一個加密文件夾彈了出來,點開,
里面是按科目分類的文檔:語文、數(shù)學、英語、物理、化學、生物。
文件名簡單粗暴——「答案」。林默的心跳得像要炸開。他點開物理文檔,掃了幾眼,
里面的公式和解題步驟清晰得不像假的。他又翻到語文作文,題目是預測的熱點,行文流暢,
論點鮮明,確實是能拿高分的水準。他關(guān)掉文檔,拔掉 U 盤,
反復摩挲著那個小小的黑色方塊。腦海里天人交戰(zhàn)。一邊是十年苦讀,
最后可能只是上個普通大學的「正軌」;另一邊,是唾手可得的狀元頭銜、清華錄取通知書,
以及那個「未來的自己」口中「失去的一切」。一步登天。他曾經(jīng)最瘋狂的幻想,
此刻就躺在他的掌心。接下來的幾天,林默活得像個行尸走肉。上課盯著黑板發(fā)呆,
手里無意識地轉(zhuǎn)著筆,心里反復權(quán)衡。直到高考第一天的清晨,
他在口袋里摸到了那個 U 盤的輪廓。進考場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陽光燦爛的校園,
深吸一口氣,把所有的猶豫和不安都壓了下去??紙錾希P尖劃過答題卡的聲音格外清晰。
林默的手一直在抖,冷汗浸濕了后背的校服。他嚴格按照 U 盤里的答案填寫,
連選擇題的序號都再三核對,生怕弄錯一個字。有好幾次,
看到物理題里那個他印象中不太對的公式,他差點就要按自己的思路修改,但「未來的自己」
那句「別改一個字」的警告像警鐘一樣在耳邊響起,他硬生生忍住了。整場考試,
他像個沒有靈魂的抄寫員,機械地復制著答案。考試結(jié)束的鈴聲響起時,他走出考場,
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周圍是考生們興奮或沮喪的討論聲,他卻覺得異常安靜,
心里空落落的,像丟了什么東西。成績公布那天,林默的名字出現(xiàn)在省理科狀元的位置上時,
全家都沸騰了。父親激動得手舞足蹈,母親當場就哭了,親戚朋友的電話打爆了手機,
本地媒體扛著攝像機找上門來?!柑觳派倌辍埂ⅰ负T貴子」、「逆襲神話」
……各種標簽貼在他身上。他對著鏡頭微笑,說著「感謝父母」、「感謝老師」
、「平時努力」的套話,心里那點不安被巨大的喜悅和虛榮心暫時淹沒了。
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寄來那天,他把那個 U 盤藏進了書桌最深處的抽屜,
用一本厚厚的詞典壓住。他想,那個「未來的自己」大概不會再出現(xiàn)了。
這是平行時空的饋贈,是他應得的幸運。帶著這份「幸運」,林默走進了清華園。
起初的日子確實風光,狀元的光環(huán)讓他備受矚目。他靠著考前死記硬背的那些答案碎片,
加上一點臨場發(fā)揮的小聰明,竟然也混過了大一的基礎(chǔ)課。他漸漸淡忘了那個小巷里的夜晚,
忘了那個疲憊的聲音,忘了掌心冰涼的 U 盤。他說服自己,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
都是理所當然。直到大二那個整理舊物的夜晚,他無意間翻出了那個被遺忘的 U 盤。
鬼使神差地,他再次把它插進了電腦。這一次,他點開了文檔的屬性,查看修改記錄。
一行不起眼的記錄跳了出來:物理最后一道大題的公式,曾被修改過一次,
刪除了一個錯誤的符號,改回了正確的版本。那個錯誤的符號,正是他當年在考場上,
憑著一絲模糊的直覺,差點寫上去的那個。林默的后背,瞬間沁出了一層冷汗。
那個「未來的自己」,為什么會寫錯?2 未來陰影那個被忽略的修改記錄,
像一根細小的刺,扎進了林默心里。他反復點開文檔屬性,盯著那行「修改時間」發(fā)呆。
如果對方真是十年后的自己,對高考答案理應爛熟于心,怎么會犯這種基礎(chǔ)錯誤?
難道是手誤?可那錯誤的公式,偏偏和他當年考場上一閃而過的念頭一模一樣,
這未免太巧合了。「別改一個字」——老林當時的警告,此刻聽來竟有種詭異的說服力。
他為什么如此篤定?是知道自己會猶豫,還是……那錯誤本身就另有文章?接下來的幾天,
林默失了魂。課堂上,老師講的專業(yè)術(shù)語像天書飄過;和同學聚餐,他也心不在焉,
頻頻看手機。那個「未來的自己」像個幽靈,重新盤踞在他腦海里,只是這一次,
不再是「幸運的饋贈者」,而成了一個巨大的問號。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
是不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可清華的校園卡、宿舍的鑰匙、身邊人的認可,
又都真實得觸手可及。一周后的一個雨夜,林默從圖書館出來,傘柄上凝結(jié)著冰冷的水珠。
路過學校后街那條熟悉的小巷時,一個黑影突然從墻后走了出來。還是那頂鴨舌帽,
還是那身洗得發(fā)白的衣服。但這一次,沒等林默開口,對方先說話了,
聲音里沒有了上次的疲憊,反而透著一股冰碴似的寒意:「看來,你過得不錯?!?/p>
林默握緊了傘柄,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腳邊濺起水花。他看清了對方的眼睛,
帽檐下的目光不再是布滿血絲的疲憊,而是一種近乎燃燒的、帶著攻擊性的情緒,
像餓狼盯著獵物?!改恪沽帜韲蛋l(fā)緊,「你怎么又來了?」「我來看看,
『我』把日子過成了什么樣?!鼓腥送白吡艘徊剑晁驖窳怂募绨?,「嗯,比我好。
好太多了?!顾恼Z氣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古怪,像是自嘲,又像是嫉妒。
林默下意識地后退:「你到底想干什么?」「幫你?!鼓腥说穆曇魯蒯斀罔F,
「幫你別變成我?!箯哪翘炱穑@個「未來的自己」開始頻繁地出現(xiàn)在林默的生活里。
他從不在白天露面,總是在傍晚或深夜,選在學校僻靜的角落、后街的小巷,
或者圖書館后身的自行車棚見面。他開始給林默提各種「建議」?!赶轮苓x選修課,
別選《人工智能導論》,選《科學史》?!顾炒我娒鏁r突然說。林默愣住了:「為什么?
《人工智能導論》是我們專業(yè)的熱門課,對以后申請研究生有幫助?!埂竸e問為什么,照做。
」男人的語氣不容置疑,「那門課的教授會讓你做一個你根本完不成的項目,
最后成績一塌糊涂,影響你的保研資格。」林默將信將疑,但想起高考答案的精準,
還是在選課截止前改了選項。后來他聽說,那門課的期末項目確實難度極大,
不少學霸都栽了跟頭。他心里掠過一絲慶幸,卻又覺得不對勁——為什么「未來的自己」
會知道得這么細?又為什么,要阻止他挑戰(zhàn)難度?沒過多久,
男人又找到他:「離你室友張遠遠點?!箯堖h是林默在清華最好的朋友,兩人同專業(yè),
經(jīng)常一起泡圖書館、做實驗,關(guān)系好得能穿一條褲子?!笍堖h怎么了?」林默皺眉。
「他會在大三那年的競賽里,『不小心』泄露你的實驗數(shù)據(jù),讓你錯失保研機會?!?/p>
男人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林默徹底火了:「你胡說什么?
張遠不是那樣的人!」「我是你,我會害你嗎?」男人逼近一步,眼神冰冷,「信不信由你。
但你要是不想重蹈我的覆轍,就離他遠點?!沽帜瑲獾冒l(fā)抖,卻又無法反駁「我是你」
這句話。接下來的日子,他刻意疏遠張遠,對方察覺到他的冷淡,幾次想問原因,
都被他含糊過去。看著張遠困惑又受傷的眼神,林默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難受得厲害。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當學院公布全國大學生物理競賽的報名通知時,男人再次出現(xiàn),
命令他:「不準參加?!埂笧槭裁矗俊沽帜瑤缀跏呛鸪鰜淼?,「這是我證明自己的最好機會!
」進入清華后,他一直活在「狀元」的光環(huán)和「基礎(chǔ)差」的自卑里,這門競賽,
他準備了很久,就是想靠自己的實力拿個獎,證明自己不是只會抄答案的廢物。
「因為你贏不了。」男人的聲音像淬了毒,「你會在決賽前夜因為緊張失眠,發(fā)揮失常,
最后連三等獎都拿不到,還會被同系的人嘲笑『江郎才盡』?!埂肝也恍牛 沽帜t了眼,
「就算輸,我也要去試!這是我的人生,憑什么由你來指手畫腳?」男人盯著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帶著一種扭曲的快意:「你的人生?林默,別忘了,你的人生是怎么來的。
沒有我給的答案,你現(xiàn)在在哪兒?」這句話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林默的軟肋上。
他瞬間啞火,所有的憤怒和不甘都被噎了回去,只剩下無力的屈辱。是的,
他的人生是偷來的。這一點,他永遠無法否認??粗帜鞌〉臉幼樱腥说难凵窬徍土诵?,
卻更添了幾分詭異的憐憫:「聽我的,沒錯。按我說的做,你才能順順利利畢業(yè),
找份好工作,過我夢寐以求的生活?!拐f完,他轉(zhuǎn)身消失在夜色里,
留下林默一個人站在原地,雨水混著什么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他開始懷疑,
這個「未來的自己」,根本不是在幫他避開陷阱,
而是在一步步剝奪他的選擇、他的朋友、他的野心,把他變成一個按照「老林」
設定好的軌跡運行的木偶。他憑什么要過另一個「自己」規(guī)劃的人生?更何況,那個「自己」
,看起來過得并不怎么樣。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瘋長。林默決定,
不能再這樣下去。他要查清楚,這個「未來的林默」,到底是誰?他過著怎樣的生活?
他阻止自己變得更好,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開始偷偷跟蹤男人。幾次之后,
他發(fā)現(xiàn)對方每次見面后,都會去學校附近一家破舊的連鎖旅館。林默記下了旅館的名字,
趁男人外出時,假裝訪客混了進去。前臺登記本上,「林默」這個名字赫然在列,
登記的身份證號,出生日期與他一模一樣。林默的心臟狂跳起來。他借口找「朋友」,
打聽了房間號,又趁清潔工打掃隔壁房間時,飛快地瞥了一眼男人住的房間——狹小、昏暗,
空氣中彌漫著煙味和霉味,桌上扔著吃剩的泡面桶,墻角堆著幾件皺巴巴的衣服。
這哪里是一個「清華狀元」該有的生活?幾天后,
林默在兩人常見面的自行車棚撿到一個被遺落的煙盒。他下意識地打開,
一張折疊的醫(yī)院賬單掉了出來?;颊咝彰毫帜?。診斷結(jié)果:長期焦慮癥、重度失眠。
付款地址:臨市郊區(qū)某小區(qū)公寓。那個地址,林默查過,是個房價低廉、治安混亂的老小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