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別院的日子,在柳氏的精心打理下,表面平靜無波。但這份平靜,被一輛華貴馬車的到來驟然打破。
蘇挽月(蘇月)正在濟世堂后堂專注地研磨藥粉,當(dāng)歸悄然走近,低聲道:“小姐,西山急報!大小姐和周大公子(周瑾瑜)來別院探望了!柳管事說,大小姐執(zhí)意要見您本人!”
蘇挽月手一頓,藥粉灑出少許。她眼神一凝,迅速放下藥杵:“備車!回西山!”她必須趕在姐姐到達主屋前回去!
……
西山別院門口,華貴馬車停下。蘇慧蘭在丫鬟攙扶下下車,看著略顯荒僻的院落,眼中滿是心疼與復(fù)雜。周瑾瑜緊隨其后,神色淡漠,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與煩躁。
柳氏早已恭敬迎候:“奴婢柳氏,恭迎大小姐,周大公子?!?/p>
“柳管事,”蘇慧蘭聲音帶著急切,“月兒呢?她怎么樣了?快帶我去見她!”
“回大小姐,二小姐她……她今日有些不適,剛喝了藥睡下……”柳氏試圖拖延。
“睡了我也要看看她!”蘇慧蘭語氣堅決,不容置疑。
柳氏無奈,只得引路:“大小姐請隨奴婢來?!?/p>
一行人剛走到主屋院外,便見院門打開,一個纖細(xì)的身影扶著門框,臉色蒼白,帶著病容,正是匆匆趕回的蘇挽月!她已換上素凈的寢衣,發(fā)髻微亂,氣息微喘,一副剛被驚醒的虛弱模樣。
“月兒!”蘇慧蘭一見她,立刻快步上前,心疼地扶住她,“怎么起來了?臉色這么差!快進去躺著!”她扶著蘇挽月往屋里走,目光掃過妹妹蒼白的面容和微涼的指尖,心中酸澀更甚。
周瑾瑜跟在后面,目光銳利地掃過蘇挽月,眼神深處帶著一絲探究。
屋內(nèi),蘇慧蘭扶著蘇挽月在床邊坐下,從丫鬟手中接過一個精致的食盒:“月兒,你看,阿姐給你帶了城里‘如意齋’新出的桂花糕和杏仁酪,都是你愛吃的?!彼蜷_食盒,香氣撲鼻。
蘇挽月看著那精致的點心,鼻尖微酸。前世今生,阿姐待她的這份心,從未變過。“謝謝阿姐……”她聲音帶著一絲虛弱和沙啞。
“傻丫頭,跟阿姐客氣什么?!碧K慧蘭眼圈微紅,握住她的手,“月兒,聽阿姐一句勸,別犟了,好不好?文瑞表弟他……性子溫和,待人和善,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你……你放下那些不該有的心思,跟父親母親認(rèn)個錯,回府吧?這西山清冷,你一個人在這里……阿姐心里難受……”她說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蘇挽月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復(fù)雜。她反握住蘇慧蘭的手,聲音很輕:“阿姐,我……我在這里挺好的。清靜,沒人打擾。文瑞表弟……他很好,可我……”她頓了頓,沒有說下去,只是搖了搖頭。
“可是什么?!”蘇慧蘭急了,“月兒!你難道……難道還想著……”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瑾瑜,后面的話沒說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
周瑾瑜眉頭微蹙,上前一步,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溫和,卻掩不住骨子里的疏離:“二表妹,西山雖清靜,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你年紀(jì)尚小,莫要任性妄為,傷了父母的心,也……辜負(fù)了慧蘭表妹對你的關(guān)心。”他刻意提起蘇慧蘭,提醒她注意身份。
蘇挽月抬起頭,看向周瑾瑜。那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清冷,讓周瑾瑜心頭莫名一悸。
“瑾瑜表哥教訓(xùn)的是?!碧K挽月聲音平淡,“月兒不敢任性。只是……有些事,強求不得。月兒在此‘靜養(yǎng)’,便是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周瑾瑜被她這平靜的態(tài)度噎了一下,心中更是不快。他目光掃過蘇慧蘭擔(dān)憂的臉,又看向蘇挽月,忽然壓低聲音,帶著一絲施舍般的意味道:“二表妹,你對我的那些……心思,我明白。年少慕艾,一時糊涂,也情有可原。若你……若你日后真的難以放下,待我與慧蘭成婚后,念在親戚情分上,或許……可許你一個妾室之位,讓你……有個安身之所?!?/p>
此言一出,屋內(nèi)瞬間死寂!
蘇慧蘭猛地抬頭,震驚地看著周瑾瑜!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錯愕和……一絲被羞辱的憤怒!他……他竟然當(dāng)著自己的面,對月兒說出這樣的話?!納妾?!他把她蘇慧蘭的妹妹當(dāng)什么了?!
柳氏更是臉色一變,強忍著怒意低下頭。
蘇挽月看著周瑾瑜那副高高在上、仿佛施舍乞丐般的嘴臉,一股冰冷的怒意夾雜著極致的荒謬感瞬間涌上心頭!她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弧度,聲音清冷如冰:“瑾瑜表哥的好意,月兒心領(lǐng)了。只是……月兒雖不才,卻也知廉恥,懂分寸。寧為寒門妻,不做高門妾。這‘安身之所’……表哥還是留給別人吧!”
“你!”周瑾瑜臉色瞬間鐵青!他沒想到蘇挽月竟敢如此直白地拒絕和譏諷他!她以為她是誰?!
“瑾瑜表哥!”蘇慧蘭霍然起身,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疏離,“月兒雖犯錯,但也是我蘇家的小姐!她的去留親事,自有父親母親做主!不勞表哥費心!更不必……用‘妾室之位’來‘施舍’!”她特意加重了“施舍”二字,眼神銳利如刀!
周瑾瑜臉色難看至極!他強壓著怒火:“慧蘭表妹,你誤會了!我只是……”
“表哥請回吧!”蘇慧蘭決絕地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月兒需要靜養(yǎng),我也累了!”她轉(zhuǎn)身,不再看他。
周瑾瑜看著蘇慧蘭冰冷的背影和蘇挽月那充滿譏諷的眼神,心中又氣又恨!他狠狠瞪了蘇挽月一眼,拂袖而去!
屋內(nèi)只剩下姐妹二人。氣氛壓抑而沉重。
蘇慧蘭疲憊地坐回床邊,看著蘇挽月,眼中滿是失望和痛心:“月兒……你……你為何要那樣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自毀前程!也是在……打阿姐的臉!”
蘇挽月看著她眼中的痛楚,心中微澀。她握住蘇慧蘭的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阿姐,對不起……讓你難堪了??墒恰荑ご巳耍^非良配!他心中……另有所屬!你嫁給他,不會幸福的!”
“另有所屬?”蘇慧蘭一怔,隨即搖頭苦笑,“月兒,你還在執(zhí)迷不悟嗎?為了詆毀他,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阿姐!”蘇挽月急切道,“我沒有詆毀!是真的!江南柳依依……”
“夠了!”蘇慧蘭猛地抽回手,站起身,眼中滿是失望和疲憊,“月兒,我累了。你好自為之吧?!彼钌羁戳嗣妹靡谎郏茄凵穹路鹪诳匆粋€無可救藥的人,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蘇挽月看著她決絕離去的背影,無力地靠在床頭。阿姐……你何時才能明白?
……
當(dāng)晚,清韻坊密室。
蘇挽月看著手中的密信,眉頭微挑。信是蘇明軒派人送來的。
信中,蘇明軒先是對西山之事表達了關(guān)切(顯然已收到風(fēng)聲),隨后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熱切與贊賞:
“月兒,清韻坊之盛況,遠(yuǎn)超為兄預(yù)期!‘山嵐’系列風(fēng)靡京城,城南分號開業(yè)三日便售罄!更難得的是,你調(diào)配的幾款香粉和口脂,深得京中貴婦青睞,連宮……連一些極有身份的夫人也私下托人采買!此乃大才!”
“為兄思慮再三,過往合作,五五分成,格局太小,不足以匹配你之才能!自本月起,清韻坊所有利潤,你占六成!為兄只取四成!此外,為兄欲組建一支商隊,打通南北商路,專營絲綢、茶葉、藥材等大宗貨物。此乃一本萬利之事!然此事非你掌舵不可!商隊所有決策、人事、利潤分配,皆由你一言而決!為兄只提供本錢與人脈,絕不干涉!”
“所需本錢、人手、通關(guān)文牒,為兄已著手準(zhǔn)備。商隊組建計劃書附后。月兒,你之才華,不應(yīng)囿于閨閣,更不應(yīng)困于西山一隅!這天下商海,方是你縱橫馳騁之地!你我兄妹聯(lián)手,何愁大事不成?!”
信末,附了一份詳細(xì)的商隊組建計劃書和一份利潤分配契約。
蘇挽月看著信,眼中精光閃爍!兄長果然看到了她的價值!六成利潤!獨立掌控商隊!這意味著,她將擁有更龐大的資金、更廣闊的平臺、更強大的自主權(quán)!至于兄長背后是否另有其人,信中只字未提,只談商業(yè)利益。
她提筆回信,字跡清雋有力:
“兄長厚愛,月兒……定不負(fù)所托!商隊之事,月兒愿傾力而為!”
腕間的舊念珠,那顆溫潤的珠子,此刻仿佛感應(yīng)到她心中澎湃的豪情與力量,流轉(zhuǎn)著溫潤而熾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