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陽光很亮,照在走廊的白瓷磚上幾乎晃得我睜不開眼。可所有目光都不在光里,
而是落在我身上——帶著質(zhì)疑、冷漠,還有幸災樂禍。桌面上那支黑色鋼筆靜靜躺著,
墨跡未干,卻像一枚烙印,牢牢釘在我名字旁。有人說我作弊。有人笑著低語。還有人,
站了起來,逆著人群走向我。午后的教室悶得像個蒸籠,窗外的風聲把試卷吹得嘩啦啦響。
鈴聲剛落,班主任就推門進來,手里捏著一份數(shù)學試卷,臉色像剛吞了個檸檬?!傲智?,
出來一下?!彼穆曇舨桓?,卻讓全班的視線齊刷刷轉了過來。我愣了幾秒,
下意識用手按住了筆袋。周圍傳來幾聲竊笑,
還有人干脆湊過去小聲說:“聽說她考了全班第三,呵……誰信???”我走到講臺前,
班主任把那支黑色鋼筆放在我面前。筆身光亮,握在手心卻發(fā)涼。
我認識它——三天前還在我的筆袋里,現(xiàn)在卻被從試卷夾縫里“找”了出來,
成了我作弊的證據(jù)?!斑@是你的嗎?”班主任盯著我。我點頭。鋼筆是生日那天,江澈送的。
他是年級第一,平時寡言,卻會在我沒帶傘時遞給我一把;會在我數(shù)學不及格時,
幫我畫出一頁頁的解題步驟。這支筆,他說是鼓勵?!澳阒?,這個位置為什么會有它嗎?
”她的語氣不帶情緒,像在宣布某種判決?!拔摇痹挼阶爝?,卻卡住。
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它怎么會在那兒。教室后排有人輕聲說:“鐵證如山。
”有人接話:“這年頭,學渣逆襲啊……”笑聲在空氣里蕩開,像細小的針,扎在皮膚上。
我的手指微微發(fā)顫,額頭冒出細汗。班主任讓開身子,示意我回到座位,沒再多說一句。
我走回去的時候,感到無數(shù)雙眼睛在我身后聚攏。那種眼神,像是在看一出熱鬧的戲。
唯獨江澈站了起來,走到我桌邊,把一瓶水放下:“我相信你?!彼坷镞€帶著冰柜的涼意,
我怔怔看著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班主任在臺上清了清嗓,開始公布考試成績,
聲音在我耳邊忽遠忽近。下課鈴響的時候,我還沒緩過神。
周筱——我的閨蜜——端著一杯奶茶走過來,笑容甜得發(fā)膩:“別放在心上,
可能是有人惡作劇呢。”我抬起頭,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意,那種笑,
讓我有種說不出的別扭。傍晚,操場的風帶著粉筆灰的味道。我一個人走在跑道邊,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一條匿名短信:想知道真相,就去教學樓東側的儲物間。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去了。儲物間的燈壞了,昏暗里能聽見呼吸聲。我握緊手機,
屏幕的亮光照出一張陌生的臉——一個隔壁班的男生,他手里拿著我的鋼筆?!斑@是你的嗎?
”他笑著問。我想奪回來,可他抬手躲開了:“有人讓我放在試卷里,說是個小玩笑。
可沒想到,你真的被全班孤立了。”“誰?”我的聲音比我想象的更急。他瞇起眼,
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訴我:“是你最信任的人。”那一刻,我?guī)缀醪恍枰该?/p>
就在心里拼出了答案——周筱。我轉身離開儲物間,風從耳邊刮過,帶著一股寒意。
操場盡頭,教學樓的燈全亮了起來,映出長長的影子。手機又震了一下,
這次是江澈發(fā)來的:明天放學別走,我有東西給你?;氐剿奚?,周筱正坐在床邊,
低頭刷著手機,看到我進來,她抬起頭,笑得依舊溫柔:“去哪了?我還想著給你帶點宵夜。
”我沒說話,只覺得胸口悶得發(fā)疼。躺在床上,天花板的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心里那根弦,
緊得快斷了。第二天放學,我在校門口等江澈。他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數(shù)學筆記,
遞給我時低聲說:“翻到最后一頁?!蔽曳_,里面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儲物間門口,
周筱正和那個隔壁班的男生交談。她手里,握著那支黑色鋼筆。江澈看著我,
眼神像一片深水:“你打算怎么做?”風吹亂了他的劉海,路燈一點點亮起來。
我的手心全是汗,指尖捏著那張照片,像是捏著一顆將要爆炸的心。
第二章晚自習的鐘聲敲響時,我的心思全飄在書包里那張照片上。筆記本被我壓在最底層,
仿佛這樣就能把里面的秘密藏起來。可只要一想到那張定格的畫面,我就覺得背脊發(fā)涼。
周筱在我左前方的位置,笑著和同桌交換零食。她的笑聲清脆,像往常一樣,毫無破綻。
我想,如果沒有那張照片,
我依然會相信她是那個會陪我去小賣部、和我分半袋薯片的好朋友?!傲智?。
”耳邊響起輕輕的一聲,是江澈。他坐在我右側斜后方,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我身上。
“照片,先別讓別人看到。”他低聲說完,又低下頭繼續(xù)寫題。我點了點頭。
可是心里的火已經(jīng)被點燃了,悶在胸口,燒得我難受。晚自習下課,周筱主動走過來,
把一盒草莓放到我桌上:“剛買的,你不是喜歡吃嗎?”我抬起頭看著她。
那雙眼睛干凈得像剛下過雨的天空,可我知道,天空底下也可能藏著泥濘。“謝謝。
”我接過盒子,手指卻冰涼?;厮奚岬穆飞?,操場的燈已經(jīng)滅了一半,空氣里有青草的味道。
我走在周筱旁邊,她一直在說著誰和誰鬧矛盾的八卦,我卻一句也聽不進去。到宿舍門口時,
她忽然伸手拉住我:“你最近怎么怪怪的?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說啊?!蔽毅读藥酌耄?/p>
笑了笑:“沒事?!蓖砩舷艉?,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照片就像一塊石頭,壓在心口。
反復思考后,我決定先找出更多證據(jù),而不是直接對質(zhì)。因為我知道,她會裝得比我更無辜。
第二天的課間,我去找了李陽——隔壁班那個儲物間里的男生。他正在走廊上和朋友打鬧,
見到我時挑了挑眉?!澳阏娴南胫??”他故意壓低聲音,“可知道了,
也不一定能改變什么?!薄澳惆涯翘斓氖虑槿扛嬖V我?!蔽抑币曋?/p>
不想給他任何轉移話題的機會。他嘆了口氣,靠在欄桿上說:“周筱找我,說是開個玩笑,
讓我把鋼筆塞進你試卷里。她說你不會被發(fā)現(xiàn),就算被發(fā)現(xiàn)了,江澈也會護著你。
我問她為什么,她說,你太得意了?!薄暗靡猓俊蔽野櫭??!八脑捠牵?/p>
‘林青最近總是笑得很開心,好像什么都順著她一樣?!崩铌栒f著,眼神帶著一絲揶揄,
“你知道的,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別人順利。”我攥緊了拳頭。原來原因竟然這么……可笑。
“還有嗎?”我問?!八o我發(fā)了紅包,讓我別說是她的主意?!崩铌枖偭藬偸?,
“我能告訴你這些,已經(jīng)是看在你那天沒罵我的份上?!蔽肄D身離開,風從走廊盡頭吹來,
像是要把我的情緒卷走。可那股冷意,卻更深地扎進了心里。中午食堂很吵,
我端著餐盤坐到江澈對面。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問:“有進展?”我點頭,
把李陽的話告訴了他。他沉默了一會兒,說:“直接攤牌太冒險,她肯定會反咬一口。
你要的是證明,不是吵一架?!薄拔抑?。”我低聲說。下午的體育課,女生在操場跑步,
男生打籃球。陽光刺眼,我跑了幾圈就停在樹蔭下。周筱跑到我身邊,
遞給我一瓶水:“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沒睡好?”我接過水,喝了一口,
心里卻在想——她是真的關心,還是在試探我有沒有察覺?傍晚放學,
江澈發(fā)來一條消息:圖書館后門,晚上七點。我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站在那里,
手里拿著一個U盤?!斑@是我從班級電腦上拷下來的?!彼裊盤遞給我,
“里面有那天考場的監(jiān)控錄像,雖然只有角落的一部分,但足夠了?!被氐剿奚?,
我趁室友去洗漱,把U盤插進電腦。屏幕上,考場的畫面緩緩播放。幾分鐘后,
我看到——周筱低下身,手在我桌旁停頓了一下,然后迅速離開。動作很小,
卻被攝像頭捕捉到了。那一刻,我的呼吸急促起來。證據(jù)有了,可我知道,這還不夠。
我必須讓所有人都看到這一幕,而不是只握在自己手里。屏幕的光照在我臉上,
窗外的風吹動窗簾。宿舍門被推開,周筱走了進來,手里拎著一袋零食。她看見我時,
笑得一如既往:“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坐著?來,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餅干。
”她把袋子放到我桌上,順手掃了一眼電腦屏幕。我下意識合上蓋子,
心跳像鼓點一樣敲在耳膜上。她停頓了一下,笑容沒變:“你在看什么啊,這么神秘?
”我抬起頭,和她對視:“一些有意思的東西?!蹦且凰查g,我清楚地看見,
她眼底的笑意像被風吹滅的燭火,悄然熄了下去。第三章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我就醒了。
宿舍里安靜得只能聽見呼吸聲。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腦海里一遍遍浮現(xiàn)那段監(jiān)控畫面。
那只停在我桌邊的手,那一秒的停頓,像是慢鏡頭般清晰。我起床比平時早了半小時,
洗漱完去操場跑了幾圈??諝饫飵е端奈兜?,讓我的腦子稍微清醒些。今天必須想清楚,
要怎么把這件事推到臺面上,讓所有人無話可說。早讀課上,我坐在座位上,
目光落在前方的黑板上,卻什么都沒聽進去。周筱背著單詞,語調(diào)輕快,
還不時轉頭和同桌笑笑。她的神態(tài)自然得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可我心底的防備已經(jīng)像鋼針一樣豎了起來。課間,江澈發(fā)來一條紙條,
從我桌角滑了過來:今晚實驗樓見。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已經(jīng)低下頭繼續(xù)做題。
那張側臉安靜而專注,似乎并不擔心會被人發(fā)現(xiàn)我們的交流。一天的課程過得很慢,
尤其是下午的化學課。老師在講解方程式,我的思緒卻在盤算著所有可能的走向。
要是周筱提前嗅到危險,她可能會銷毀其他證據(jù)。到那時候,就算有這段監(jiān)控,
也未必能徹底擊垮她。放學鈴一響,我裝作若無其事地收拾書包,先回了宿舍,
把U盤放進外套內(nèi)袋,然后直奔實驗樓。那棟樓平時晚上沒什么人,
只有偶爾幾個社團會借用教室。江澈已經(jīng)在門口等我,身上還帶著剛打完籃球的熱氣。
見到我,他直接伸手接過我的書包:“走吧,上二樓。”我們進了一間靠里的物理實驗室,
里面的燈只開了一盞,昏黃的光把他的輪廓拉得很長。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
遞給我:“這是李陽剛給我的,他說是你需要的東西?!蔽掖蜷_一看,
里面是幾張打印出來的聊天記錄截圖。截圖里,
周筱和李陽的對話清清楚楚——她指使他在考試時動手,還給他發(fā)了紅包。我握著那些紙,
手心都是汗。證據(jù)已經(jīng)足夠了。只要把這些和監(jiān)控一并交出去,她再狡辯也沒用。
“你打算什么時候公開?”江澈問。我抿了抿唇:“家長會那天。”他點了點頭,
沒有多說什么?;厝サ穆飞?,校園的路燈一盞盞亮起,地面映出我們的影子。我忽然覺得,
這幾天像是在走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長廊,前方的出口亮著光,可走過去之前,
必須穿過一段長長的黑暗。晚上,宿舍里熱鬧得很,大家都在討論即將到來的家長會。
周筱一邊敷面膜,一邊笑著說自己要穿新買的連衣裙,還說要介紹她媽媽和班主任認識。
我躺在床上看書,表面波瀾不驚,心底卻在想,那天她的笑還能不能撐到最后。
家長會前一天,班主任讓我們每個人寫一份學習心得,會在會上抽幾個人當眾朗讀。
我拿到作業(yè)紙時,忽然有了個念頭。晚上,我坐在書桌前,燈光把紙面照得很亮。
我提筆寫下開頭——先是平平淡淡的學習反思,然后在中段,
悄悄埋下了對“信任”與“背叛”的思考。字不多,卻句句有鋒。寫完后,我看著那頁紙,
心跳有些快。第二天的課程比以往更讓人心不在焉。午休時,江澈走到我座位旁,
低聲說:“明天我會幫你把投影接好,到時候直接播放?!蔽铱粗难劬?,點了點頭。
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是自習,教室的空氣像壓了一層悶熱的薄膜。
周筱湊到我耳邊:“聽說家長會會抽學生發(fā)言,你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