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我盯著日歷上那個猩紅的圈,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睡衣。
窗簾縫隙漏進(jìn)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細(xì)長的陰影,像極了上輩子屠夫趙強拖我進(jìn)小黑屋時,
墻上拉得老長的影子?!拔⑽?,晴晴的地址我放桌上了,
明天記得把她念叨半年的杏仁酥帶上?!眿寢屳p手輕腳走進(jìn)來,替我掖了掖被角,
“那孩子也是可憐,遠(yuǎn)嫁大山里,一年到頭見不著個親人?!笨蓱z?我在心底冷笑。
那個生到第十個孩子時,連下床走路都困難,卻還對著我重復(fù)“張峰是真心愛我”的林晴,
那個親眼看著我被趙強拖走,只敢躲在門后囁嚅“他不會打死人”的閨蜜,哪里可憐?
真正可憐的是江翊。那個在省運會上拿了三枚金牌的少年,我的竹馬,我的未婚夫,
本該在跑道上擁有無限未來的運動員,卻因為進(jìn)山找我,被趙強帶著村民打斷了雙腿。
最后一次見他,是在精神病院的監(jiān)護(hù)室里,他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嘴里反復(fù)念著“微微,
我找不到你了”。三個月后,他用一根跳繩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而我,
被趙強鎖在豬圈旁的土坯房里,每天只有半碗帶著餿味的米湯。
林晴的大女兒丫丫偷偷塞給我窩窩頭時,總會被張峰打得嘴角青腫。我逃跑被抓回那天,
趙強用燒火棍打斷了我的肋骨,最后在我彌留之際,他那張布滿橫肉的臉湊過來,
惡狠狠地說:“買了你,你就是我的牲口。”窗外的玉蘭被夜風(fēng)吹得簌簌作響,
像極了我臨死前的嗚咽。“媽,”我啞著嗓子開口,聲音因恐懼和恨意而顫抖,
“我明天不去了?!眿寢屻蹲。骸霸趺戳耍可现苣氵€說想晴晴想得厲害?!薄拔覊舻剿耍?/p>
”我攥緊被子,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肉里,“夢到她在大山里過得不好,被男人打罵,
還生了好多孩子……媽,那個地方不對勁?!眿寢寚@了口氣:“傻孩子,夢都是反的。
晴晴結(jié)婚時,張峰看著老實巴交的,怎么會打人?”老實巴交?我閉上眼,
就能想起張峰攛掇趙強買我時,眼里閃爍的貪婪?!皨?,我真的不舒服,”我掀開被子下床,
走到書桌前翻出手機(jī),“我給晴晴打個電話,說我身體不舒服,下次再去看她。
”撥號的手指在顫抖,電話接通的瞬間,林晴甜膩的聲音傳了過來:“微微!
你明天就到了吧?我給你留了我家雞下的土雞蛋!”“晴晴,”我壓著嗓子,
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我發(fā)燒了,醫(yī)生說不能長途奔波,這次去不了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林晴帶著哭腔的聲音:“啊?怎么這么不巧……微微,
我好想你啊,張峰說讓你來了給你做臘肉吃呢?!迸D肉?我胃里一陣翻涌。
上輩子他們給我吃的“臘肉”,說不清到底是什么肉?!暗任也『昧艘欢ㄈ?,”我咬著牙說,
“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好呀!”林晴的聲音立刻雀躍起來,“張峰對我可好了,
就是孩子多了點累……微微,你可一定要來啊,我一個人在這邊好孤單?!惫聠??
所以就要把我騙來,賣給屠夫換錢養(yǎng)她的十個孩子?掛了電話,我渾身冰冷。
媽媽還在勸我別多想,我卻走進(jìn)房間,反鎖了門。江翊的電話很快接通,
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像陽光一樣溫暖:“微微,明天回來就訂婚了,緊張嗎?”聽到他的聲音,
我眼淚瞬間決堤:“江翊……”“怎么哭了?”他立刻緊張起來,“是不是擔(dān)心晴晴?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別來!”我脫口而出,聲音尖銳,“江翊,不準(zhǔn)去那個大山!
永遠(yuǎn)都不準(zhǔn)去!”電話那頭的江翊愣住了:“微微,你怎么了?”我深吸一口氣,
擦掉眼淚:“沒什么,就是做了個噩夢。江翊,明天我們?nèi)ヅ幕榧喺瞻桑?/p>
別等我從晴晴那里回來了。”“這么急?”他輕笑,“好啊,你想什么時候拍就什么時候拍。
不過,為什么突然不想去看晴晴了?”“我怕,”我聲音發(fā)顫,“江翊,那個地方很危險,
我夢到……夢到你因為找我,出事了?!苯闯聊蹋崧曊f:“傻瓜,夢都是假的。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會出事的?!笨缮陷呑樱憔褪浅鍪铝?。我捂著嘴,不敢再說下去,
怕眼淚把他的聲音淹沒。掛了電話,我打開電腦,搜索框里輸入“青山村 拐賣婦女”。
屏幕上跳出零星的帖子,都是幾年前的求助信息,很快就沉了下去。那個村子太偏了,
像個與世隔絕的法外之地。我不能就這么算了。趙強、張峰、林晴……還有那些幫兇的村民,
他們欠我的,欠江翊的,我要一點一點討回來。我點開與報社學(xué)姐的對話框,
敲下一行字:“學(xué)姐,幫我查個地方,青山村,越詳細(xì)越好,
尤其是村里的屠夫趙強和村民張峰?!比缓?,我翻出壓在箱底的錄音筆,放進(jìn)包里。明天,
我還是要去青山村。但這一次,我不是去看閨蜜,是去索命。“微微,真要去???
你臉色這么差?!眿寢尶粗野研尤仕盅b進(jìn)包里,滿臉擔(dān)憂。我強扯出一個笑容:“媽,
我好多了,晴晴特意盼著我去呢,不去她該失望了。”心里卻冷如寒冰。我不能不去,
我要拿到證據(jù),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江翊開車送我到車站,他看著我,眉頭緊鎖:“微微,
要不我請假陪你去吧?總覺得不放心。”我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啄一口:“放心,
我就去兩天,很快回來。你好好訓(xùn)練,等我回來就訂婚?!笨粗劾锏膿?dān)憂,我心如刀絞。
上輩子他就是因為太擔(dān)心我,才會不顧一切沖進(jìn)那座大山?!暗搅私o我發(fā)消息,
保持電話暢通。”他替我理了理頭發(fā),反復(fù)叮囑?!班拧!蔽矣昧c頭,轉(zhuǎn)身踏上大巴時,
眼淚終于忍不住滑落。大巴緩緩駛離市區(qū),我看著窗外熟悉的景物漸漸遠(yuǎn)去,
握緊了包里的錄音筆和一把小巧的水果刀。這把刀是江翊送我的,
他說女孩子出門要帶點防身的東西,卻沒想到,我會用它來對付人。車子顛簸了六個小時,
終于到了青山村所在的縣城。再轉(zhuǎn)乘當(dāng)?shù)氐娜嗆嚕刂涌油萃莸耐谅吠嚼镒摺?/p>
越靠近青山村,空氣越潮濕,路邊的樹木也越來越茂密,遮擋了陽光,讓人心里發(fā)慌。
“姑娘,去青山村看親戚?。俊比嗆噹煾凳莻€話多的中年男人。“嗯,看我閨蜜,
她嫁在那里?!蔽冶M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哦,是張峰家的媳婦吧?
”師傅咧嘴笑了,“那丫頭長得俊,就是命苦,一年生一個,現(xiàn)在都十個娃了。
”“張峰對她好嗎?”我狀似隨意地問。師傅撇撇嘴:“好不好的不知道,反正張峰家窮,
全靠他媳婦娘家接濟(jì)。
前陣子還聽說想給村里的趙屠夫介紹個媳婦呢……”我的心猛地一沉:“趙屠夫?
”“就是殺豬的那個趙強,”師傅壓低聲音,“前幾年把媳婦打死了,一直沒再娶上,
手里有倆錢,就想再買個媳婦。”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jìn)掌心。三輪車在村口停下,
我付了錢,剛站穩(wěn),就看到林晴和張峰迎了上來。林晴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紅襯衫,
臉上帶著憔悴,但看到我時,眼睛亮了起來?!拔⑽?!你可算來了!
”她上來就挽住我的胳膊,熱情得過分。張峰站在一旁,穿著一件灰色的褂子,
臉上堆著憨厚的笑,眼神卻在我身上打量,像在估量一件商品?!奥飞侠蹓牧税??
快進(jìn)屋歇歇。”林晴拉著我往村里走。村子很偏僻,房屋都是土坯房,
路上偶爾走過幾個村民,眼神都直勾勾地盯著我,讓我渾身不自在?!扒缜?,你家孩子呢?
”我環(huán)顧四周,沒看到小孩?!霸谖堇锼?,”林晴笑著說,“你來了正好,
我給你做了臘肉炒筍,你最愛吃的?!弊哌M(jìn)張峰家的院子,
一股濃重的霉味和尿騷味撲面而來。屋里光線昏暗,十幾個平方的土房里,擺著兩張床,
墻角堆著雜物,地上爬著幾個臟兮兮的小孩,最小的看起來才幾個月大。我的胃里一陣翻涌。
上輩子我就是在這里,喝了林晴遞來的、加了料的水,然后失去了意識。“微微,渴了吧?
我給你倒杯水?!绷智甾D(zhuǎn)身去桌邊倒水。我看著她的背影,手心全是汗。時機(jī)來了?!扒缜?,
”我開口,聲音帶著刻意的猶豫,“你跟我說實話,你在這里是不是過得不好?
”林晴倒水的動作一頓,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委屈:“微微,你怎么這么問?
”“我看你瘦了好多,”我走上前,假裝關(guān)心地拉住她的手,
“而且你家……條件好像不太好,怎么生了這么多孩子?”她的手冰涼粗糙,布滿了裂口。
“張峰說要生個兒子傳宗接代,”林晴低下頭,聲音很小,“微微,我知道你家條件好,
你未婚夫又是運動員,很能掙錢吧?”來了。我心里冷笑,面上卻露出同情:“還行吧,
江翊拿了比賽獎金,我們打算訂婚了。”“真好啊,”林晴抬起頭,眼里閃過一絲嫉妒,
隨即又換上可憐的表情,“微微,我最近手頭有點緊,你能不能……借我點錢?孩子太多,
實在養(yǎng)不起了?!薄敖桢X?”我故作驚訝,“晴晴,你當(dāng)初不是說張峰家雖然窮,
但對你很好嗎?”“他對我是好,”林晴急忙說,“就是……就是太窮了。微微,你借我點,
等以后張峰掙了錢就還你?!蔽覐陌锬贸鲥X包,
抽出幾張百元大鈔:“我身上就帶了這么多。”林晴接過錢,眼睛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