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就死在陳燁送我這條項鏈的三年后。他用這條鉑金十字鏈,一圈,一圈,
勒斷了我的頸骨。而現(xiàn)在。20歲的陳燁,正站在我的面前。他低著頭,
眼里的光溫柔得能溺死人。“寶寶,閉眼?!彼穆曇粽婧寐?。曾經(jīng),
我就是沉溺在這聲音里,一步步走進他編織的地獄。我閉上了眼。不是順從,是恐懼。
我怕他看到我眼里的恨意,會當(dāng)場殺了我。冰冷的金屬觸感,貼上了我后頸的皮膚。
像停尸間的鐵床。我渾身的汗毛瞬間炸開,止不住地開始發(fā)抖。就是這個感覺。臨死前,
他也是這樣,用冰冷的手,撫摸我的脖子。他說:“別怕,很快就好?!比缓螅瑒⊥磦鱽?。
“寶寶?”陳燁的聲音把我從地獄的回憶里拽了出來。他的雙手環(huán)著我的脖子,
正在扣上項鏈的鎖扣。我僵硬得像一塊石頭?!澳阍趺炊兜眠@么厲害?”他貼了過來,
溫?zé)岬暮粑鼑娫谖业亩?。“是不是不喜歡這個禮物?”不。我喜歡。上輩子的我,
收到這份禮物時,激動得抱著他哭了半天。我以為這是我們愛情的見證。卻不知道,
這是我未來尸體上的裝飾品。陳燁的手指,狀似無意地,劃過我的頸動脈。我渾身一顫。
他笑了。很輕很輕的笑聲,貼著我的耳朵。“還是……你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我的心臟驟然停跳!他什么意思?他不可能知道!這時候的他,
只是一個溫柔、英俊、成績優(yōu)異的醫(yī)學(xué)院學(xué)霸。還不是那個震驚全國的“白衣惡魔”。
我記得很清楚,他手上沾染的第一條人命,是在送我項鏈的幾天之后!我強迫自己冷靜。
不能慌。一慌,就死定了。我睜開眼,從鏡子里看他。鏡子里的少年,眉眼干凈,笑容清澈,
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衫,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陽光的味道。任誰也看不出,這副皮囊下,
藏著怎樣一個扭曲的怪物。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我脖子上的項鏈上。
那眼神……我曾經(jīng)以為那是深情??涩F(xiàn)在我才看懂。那是欣賞一件完美作品的眼神。一件,
即將被他親手毀滅,又親手“珍藏”的作品。他低下頭,
在我耳邊說出那句和我死前聽到的一模一樣的話?!皠e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薄斑@樣,
你就永遠屬于我了?!鞭Z的一聲!我腦子里的弦,斷了。我猛地推開他,像被火炭燙到一樣,
連退了好幾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陳燁愣住了。他臉上的溫柔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寶寶,你怎么了?”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喉嚨里像堵了一塊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的視線,不受控制地飄向了墻角的電視。電視開著,聲音很小。
正在播放一則本地校園新聞。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長發(fā)飄飄的女孩正站在舞臺中央,
接受主持人的采訪。她剛剛獲得了舞蹈大賽的金獎,笑容明媚又自信。
“……感謝我的父母和老師,未來我會繼續(xù)努力,
希望能成為一名真正的舞蹈家……”屏幕下方的字幕條,打出了她的名字:林可欣。就是她!
陳燁的第一個“作品”!上輩子,她會在三天后的夜里失蹤。等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
已經(jīng)被剝?nèi)チ似つw,像一具舞蹈著的血色標(biāo)本。而陳燁,就是在那之后,
開始了他瘋狂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我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屏幕里,女孩鮮活的笑臉,
和我記憶中那具慘不忍睹的尸體,重疊在了一起。我看著陳燁。他臉上的錯愕已經(jīng)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探究。他一步步向我走來。我怕。我真的怕。我想逃。
可我的腿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笆遣皇俏遗勰懔??”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
想碰我的臉。我猛地一偏頭,躲開了??諝馑查g凝固。他的手,就那樣停在半空中。
幾秒鐘后。他緩緩地,緩緩地,收回了手。臉上重新掛上了那副溫柔完美的笑容?!皩Σ黄穑?/p>
寶寶,是我太心急了。”他轉(zhuǎn)身,倒了一杯水遞給我?!昂赛c水,壓壓驚。”我看著那杯水,
不敢接。誰知道里面有沒有東西?前世,他就是用一杯加了安眠藥的牛奶,讓我陷入昏迷,
然后將我綁在了他的手術(shù)臺上。我的不配合,似乎讓他有些不悅。但他掩飾得很好。
“怎么了?”“連我倒的水,都不敢喝了嗎?”他的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撒嬌般的委屈。
可我只聽出了威脅。我顫抖著手,伸向水杯。就在指尖即將碰到杯壁的瞬間——哐當(dāng)!
水杯從我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水花和玻璃碎片濺了一地。我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崩潰地蹲下身,捂著臉,假裝因為打破杯子而嚇哭了。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哭得撕心裂-裂肺。一半是演戲,
一半是真的恐懼。預(yù)想中的責(zé)罵沒有到來。頭頂,只傳來陳燁一聲極輕的嘆息。他沒有管我,
而是蹲下身,開始一片一片地撿拾地上的玻璃碎片。他的動作很慢,很仔細。
就像在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我從指縫里,偷偷地看他。他撿起最大最鋒利的那一塊碎片,
放在指尖細細地摩挲著。玻璃的鋒刃,在他的指腹上劃過,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他的目光,
專注地看著那片玻璃。然后,他抬起頭,對我笑了笑。那個笑容,和煦春風(fēng)。說出的話,
卻讓我如墜冰窟。“沒關(guān)系,碎了就碎了?!薄胺凑彼e起那片鋒利的玻璃,
對著燈光,瞇起眼?!霸僭趺雌恋牟仄?,也終有被打破的一天,不是嗎?”他的話,
像一把淬了冰的錐子,扎進我的耳膜。藏品。打破。我渾身的血液,似乎都流不動了。
臉頰上冰涼的淚痕,提醒著我還在演戲??晌乙呀?jīng)哭不出來了??謶侄笞×宋业暮韲?。
陳燁看著我,嘴角那抹溫柔的笑意,一絲一毫都沒有變。仿佛他剛才說的,
不是一句死亡預(yù)告,而是一句無關(guān)痛癢的玩笑。他站起身。修長的,屬于醫(yī)學(xué)生的手指,
還捏著那塊最鋒利的玻璃。他沒有扔掉。而是走向了我。一步。又一步。
皮質(zhì)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催命一樣的聲音。我蹲在墻角,無路可退。我想尖叫。
想求救??晌野l(fā)不出任何聲音。這個世界,只有我和他。和一個即將成為兇手的他。
他終于在我面前站定,投下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然后,他蹲了下來。視線,與我齊平。
“你看,多漂亮。”他把那塊玻璃碎片,舉到我的眼前。燈光下,
玻璃的斷口折射出七彩的光。像一顆破碎的鉆石。也像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澳阏f,
用它來劃開皮膚,聲音會不會很動聽?”他說著,用那塊玻璃,輕輕貼上了我的臉頰。冰冷,
刺骨。我能感覺到那鋒利的邊緣,就懸在我的動脈上方。只要他輕輕一動。
我這條重活一次的命,就會立刻報廢。我閉上眼,身體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
“陳燁……”我的聲音嘶啞干澀,帶著哭腔?!拔遗隆边@是實話。
也是我此刻唯一能做的,示弱。頭頂傳來一聲輕笑?!芭率裁??”“我又不會傷害你。
”他說著,收回了玻璃。我以為危機暫時解除了。可下一秒。我聽到了皮膚被劃開的,
細微的“呲啦”聲。我猛地睜開眼——陳燁,用那塊玻璃,
干脆利落地劃開了自己的左手手掌。一道血口,瞬間出現(xiàn)。鮮紅的血珠,
爭先恐后地涌了出來,順著他的掌紋,滴落在地板上。一滴。兩滴。暈開一小片暗紅。
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一樣。只是低著頭,癡迷地看著自己手上的傷口。眼神狂熱,又滿足。
“你看,紅色多好看。”他抬起頭,對我笑?!跋癫幌袷㈤_的玫瑰?”瘋子!
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我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不。我不能再坐以待斃!
求饒和恐懼只會激發(fā)他更變態(tài)的欲望!我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沖過去,一把抓住他受傷的手。
“你瘋了!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強迫自己擠出焦急和心疼的表情,眼淚恰到好處地滾落。
我要扮演好我的角色。一個深愛著他,為他奮不顧身的女朋友。
陳燁似乎很享受我此刻的反應(yīng)。他反手握住我,力氣大得驚人,幾乎要捏碎我的手骨。
他把我拽進懷里,用那只沒受傷的手,緊緊箍住我的腰。“你心疼了?”他低頭,
溫?zé)岬谋窍娫谖业念^頂?!皩殞?,你是在為我心疼嗎?”“不然呢!”我哭喊著,
“你流血了!會很疼的!”“不疼?!彼谖叶呡p聲說?!爸灰憧粗遥筒惶?。
”他的另一只手,那只鮮血淋漓的手,抬了起來。用沾滿鮮血的指尖,
一點點抹去我臉上的淚。溫?zé)岬?,帶著鐵銹味的液體,糊了我滿臉?!皠e哭了?!薄案嬖V我,
剛才到底怎么了?”他又問了一遍。像一條耐心的毒蛇,不等到獵物露出破綻,絕不松口。
我知道,我必須給他一個答案。一個能讓他相信,能讓他滿意的答案。我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我……我做了個噩夢?!蔽野涯樎裨谒男乜?,聲音悶悶的,聽起來充滿了委屈和依賴。
“我夢見……夢見你不要我了。”“我夢見你喜歡上了別人,要把我送走,
我怎么求你都沒用……”我一邊說,一邊哭,把上輩子所有的絕望和痛苦,
都傾注在這個謊言里。這謊言,半真半假。他確實不要我了。只不過不是把我送走。
是把我送進地獄。陳燁抱著我的手,緊了緊。我能感覺到,他的胸腔在微微震動。他在笑。
他在為我的這個答案,感到愉悅。“傻瓜。”他抬起我的下巴,強迫我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瞳孔黑得發(fā)亮,里面映出我狼狽不堪的倒影?!拔以趺磿灰悖俊薄拔艺f過,
你會永遠屬于我?!彼蛔忠痪?,說得無比清晰?!熬退隳闼懒?,你的骨灰,
也會裝在我親手做的盒子里,和我葬在一起?!标幚涞臍庀?,順著我的脊椎,
一路爬上天靈蓋。他信了。他相信了我這個愚蠢又可笑的理由?!昂昧?,別哭了。
”他用沒受傷的手,溫柔地擦著我的臉,仿佛剛才那個自殘的瘋子不是他。
“去把醫(yī)藥箱拿來,手破了,要消毒?!蔽胰缑纱笊?。連滾帶爬地跑進臥室,翻出醫(yī)藥箱。
碘伏,棉簽,紗布。我跪在地板上,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幫他處理傷口。他的手掌很寬大,
骨節(jié)分明,此刻卻橫著一道猙獰的傷口。血還在流。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我會忍不住,
把碘伏整瓶都潑到他臉上去?!皩殞??!彼蝗婚_口?!班牛俊蔽也桓姨ь^。
“剛才電視里那個跳舞的女孩,你覺得她漂亮嗎?”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棉簽“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血液和碘伏的混合氣味,猛地鉆進我的鼻子,
讓我一陣反胃。他為什么突然提她?為什么偏偏是她!他已經(jīng)盯上她了嗎?還是說,
這只是一個試探?一個測試我反應(yīng)的陷阱?我的后背瞬間就被冷汗浸濕了。大腦里,
一萬個念頭在瘋狂打架,每一個都通向死亡。說她漂亮?會不會激發(fā)他那變態(tài)的占有欲,
讓他覺得我在關(guān)注別的男人……不,別的女人也不行!在他的世界里,我只能看他!
說她不漂亮?又顯得太假,太刻意。以他的多疑,一定會察覺到我的言不由衷。怎么辦?
怎么辦!每一秒的沉默,都像在刀尖上跳舞。我深吸一口氣,撿起一根新的棉簽,
重新蘸了碘伏。我沒有抬頭,假裝全神貫注地處理他的傷口,用顫抖的聲音,
帶著濃濃的鼻音說:“我沒看清?!薄拔已劾铩豢吹玫侥愕氖衷诹餮?/p>
”“你流了好多血,陳燁?!蔽野盐惨敉系煤荛L,帶著哭腔和委屈,像一個被嚇壞了,
只會擔(dān)心自己男朋友的傻姑娘。這是一個完美的答案。既回避了他的問題,
又把焦點拉回到了他身上,滿足了他渴望被關(guān)注的自戀。最重要的是,
我表現(xiàn)出了恰到好處的“脆弱”和“依賴”。這是他最喜歡看到的。果然。
頭頂傳來了他滿足的輕笑聲?!吧倒?。”他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揉了揉我的頭發(fā)。
“一個小傷口而已,看把你嚇的?!蔽覜]有說話,只是低著頭,
用棉簽輕輕擦拭他傷口邊緣的血跡。碘伏觸碰到翻開的皮肉。
我自己的指尖都因為想象中的刺痛而蜷縮起來。他卻紋絲不動。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他根本感覺不到痛。或者說,他享受這種疼痛?!澳氵€沒回答我?!彼涞穆曇簦?/p>
再一次響起。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根本不打算放過我!“她跳舞的時候,腿抬得很高,
很直?!彼穆曇衾铮瑤е环N……學(xué)者般的,冷靜的剖析?!凹∪饩€條很美,
充滿了力量感?!薄澳阏f,如果把這樣的腿做成標(biāo)本,擺在櫥窗里,
是不是一件完美的藝術(shù)品?”我手里的棉簽,應(yīng)聲折斷??謶窒褚粡埦薮蟮木W(wǎng),
將我死死罩住。我快要無法呼吸。藝術(shù)品……上輩子,我在他的“收藏室”里,
看到過林可欣的尸體。她的雙腿,被他用鋼筋固定成舞蹈的姿勢,擺在一個巨大的玻璃柜里。
皮膚被剝離,肌肉紋理被福爾馬林浸泡得根根分明。那就是他口中的,“完美的藝術(shù)品”。
“怎么了?”他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頭?!皣樀侥懔??”他明知故問。
他欣賞著我臉上無法掩飾的恐懼,就像欣賞一出精彩的戲劇。不。不能再被他牽著鼻子走!
再這樣下去,不等三天后,我現(xiàn)在就會精神崩潰!我猛地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他。
這一次,我沒有哭,也沒有示弱。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瓣悷?。
”我說?!澳闶遣皇怯X得,這樣嚇我,很有意思?”他愣住了。似乎沒想到,一向溫順的我,
會突然反問。我沒有給他反應(yīng)的時間,繼續(xù)說了下去,語速飛快,像在宣泄,又像在撒嬌。
“你弄傷自己,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是不是就喜歡看我為你擔(dān)驚受怕的樣子?
”“你是不是覺得,我為你哭,為你緊張,你才覺得我是在乎你的?
”我一把搶過他手里那塊帶血的玻璃碎片。在他驚愕的目光中,對準(zhǔn)了我自己的手腕。
“你喜歡紅色是不是?”“你覺得血像玫瑰是不是?”“那用我的血來開一朵,好不好?!
”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利。這一刻,我是真的瘋了。被他逼瘋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要賭一把!賭他現(xiàn)在,還“愛”著我。賭他現(xiàn)在,還舍不得他這件最完美的“藏品”,
出現(xiàn)任何瑕疵!空氣凝固了。陳燁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消失了。他的眼神,
變得無比幽深,像一口看不見底的古井。我們就這樣對視著。三秒后。
他以一種我完全無法反應(yīng)的速度,奪走了我手里的玻璃?!芭尽钡囊宦暎?/p>
他將碎片狠狠砸在墻上,摔得粉碎?!澳惘偭?!”他沖我低吼,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
這是我兩輩子以來,第一次看到他失控。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搖晃。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誰允許你傷害自己的!”“你是我一個人的!沒有我的允許,
你連一根頭發(fā)都不能少!”他的力氣大得嚇人,我的骨頭都快被他捏碎了??晌倚睦?,
卻涌起一陣病態(tài)的狂喜。我賭贏了。我抓住了他現(xiàn)在的軟肋。眼淚,瞬間涌出眼眶。這一次,
不是演戲。是后怕,是委屈,是劫后余生的宣泄。我撲進他懷里,放聲大哭?!澳慊斓?!
”我用拳頭捶打著他的胸口?!澳銍樆N?!你總是嚇唬我!”陳燁的身體僵硬著。幾秒種后,
他緊繃的肌肉才慢慢放松下來,他抱住我,一下一下地,輕撫我的后背?!皩Σ黄?。
”他在我耳邊,輕聲說?!皩Σ黄?,寶寶,是我不好?!薄拔抑皇恰皇窍攵憾耗恪?/p>
”“我再也不會了。”他的聲音,又恢復(fù)了以往的溫柔。但我知道。有什么東西,
已經(jīng)不一樣了。我在他心里,種下了一根刺。一根名為“不可控”的刺。哭了好久,
我才慢慢平復(fù)下來。我從他懷里抬起頭,用紅腫的眼睛看著他?!瓣悷?,
我們明天出去走走吧?!蔽倚÷暤卣埱?。“待在家里,我總會胡思亂想。”我要出去。
我必須出去。我需要新鮮的空氣,需要看到陽光下的人群,
來確認自己還活在一個正常的世界里。更重要的。我要去確認一件事。一件,
能決定林可欣生死,也能決定我未來命運的事。陳燁沉默地看著我。他的目光,
像是能穿透我的皮囊,看清我內(nèi)心所有的盤算。就在我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他笑了。
“好啊?!彼麥厝岬夭寥ノ易旖堑难E——那是剛才不小心蹭到他手上的。“你想去哪兒,
我都陪你。”“我們明天,去游樂園,怎么樣?”游樂園。聽到這三個字,我剛剛放下的心,
又一次,沉入了谷底。因為我記得。上輩子,林可欣失蹤的前一天。陳燁,
就是帶我去了那家游樂園。游樂園。上輩子,就在林可欣失蹤的前一天,
陳燁帶我去了市里最大的那家游樂園。他說,他想在我臉上,看到最燦爛的笑容。那天,
他為我贏了最大的毛絨熊,在摩天輪的最高點吻我,在我耳邊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
我幸福得快要融化。我不知道。那一天,他不是為了陪我。他是去踩點的。
去觀察他的第一個獵物,林可欣。他甚至在回家的路上,
用無比自然的語氣告訴我:“今天在游樂園,好像看到了新聞里那個跳舞的女孩,
本人比電視上還好看?!蔽耶?dāng)時還笑著附和:“是嗎?那真巧。”現(xiàn)在想來。那不是巧合。
那是他對我這個“共犯”的,一場病態(tài)的分享。而現(xiàn)在,歷史即將重演。不。我不能拒絕。
我一旦拒絕,就等于告訴他,我知道了什么。我臉上剛剛褪去的血色,
再一次消失得干干凈凈。我看著他,看著他那雙充滿期待的,溫柔的眼睛。我點點頭。
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一個字。“好?!钡诙?,陽光燦爛得有些刺眼。游樂園里人山人海,
震耳欲聾的音樂和尖叫聲,像潮水一樣從四面八方涌來。穿著卡通人偶服的工作人員,
正笑著給孩子們派發(fā)氣球。過山車從最高點呼嘯而下,車上的人發(fā)出了瀕死的吶喊。
旋轉(zhuǎn)木馬閃爍著廉價的彩燈,一圈一圈,永不停歇。一切都充滿了虛假的歡樂。
我卻感覺自己像個溺水的人,被這歡樂的海洋,壓得喘不過氣。陳燁緊緊牽著我的手。
他的手心,干燥又溫暖?!皩殞?,想玩什么?”他側(cè)過頭問我,眼里的笑意,
比天上的太陽還要晃眼。我搖搖頭?!澳銢Q定就好?!蔽也桓铱此?,我的視線,
像一臺失控的雷達,瘋狂地在人群中掃視。林可欣!我必須找到她!我必須確認,她今天,
是不是也在這里!上輩子,陳燁提過一嘴。說她那天穿著一件鵝黃色的連衣裙,
手腕上戴著一串很別致的銀鈴鐺。“我們?nèi)ネ婺莻€吧。”陳燁指向不遠處的射擊游戲攤位。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來了。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的流程。攤位老板是個油膩的中年男人,
懶洋洋地遞給陳燁一把氣槍?!笆畨K錢五發(fā),打中十個,最大的娃娃隨便挑?!标悷钅闷饦?。
那一瞬間,他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變了。臉上的溫柔和煦褪去,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極致的冷靜和專注。他甚至沒有怎么瞄準(zhǔn)。抬手,扣動扳機。砰!砰!砰!砰!砰!
五聲清脆的槍響,幾乎連成一片。遠處的氣球,應(yīng)聲而破。五發(fā)全中。老板的眼都直了。
周圍響起一片喝彩聲。陳燁放下槍,臉上又恢復(fù)了那種陽光的笑容。他轉(zhuǎn)頭看我,
像一個等待夸獎的孩子。“寶寶,厲害嗎?”我看著他,只覺得手腳冰涼。那種眼神。
那種對目標(biāo)百分之百的掌控力。他不是在玩游戲。他是在練習(xí)?!澳恪阋郧熬氝^嗎?
”我的聲音干澀?!皼]有啊?!彼Φ锰煺鏌o邪,“可能……是天賦吧?!彼麖睦习迨掷铮?/p>
接過最大的那只毛絨兔子,塞進我的懷里。兔子很柔軟,帶著一股廉價的香精味。
陳燁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兔子毛茸茸的耳朵。他的指尖,劃過縫合線?!澳憧?,
這些柔軟的東西……”他湊近我,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說?!笆遣皇呛芸蓯??
”“也……很容易被撕碎。”我抱著兔子,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我什么都說不出來。
我快要窒息了?!白甙桑覀?nèi)プμ燧?。”他自然地牽起我的手,拉著我?/p>
走向那個巨大的,緩緩轉(zhuǎn)動的鋼鐵輪盤。和上輩子一樣。每一個步驟,都分毫不差。
我們坐進狹小的轎廂里。艙門關(guān)閉,發(fā)出“咔噠”一聲,像是棺材蓋被合上。
摩天輪開始緩緩上升。腳下的世界,逐漸變小。嘈雜的人聲,被隔絕在外。整個世界,
仿佛只剩下我和他。和一個懸浮在半空中的,透明的囚籠。他一直看著我。目光癡迷,
又滾燙。“寶寶,你看外面。”轎廂升到了最高點。整個游樂園的景色,盡收眼底。
“從這里看下去,所有人都像螻蟻一樣?!彼f著,把我拉進懷里,讓我靠著他的胸膛。
“你會不會怕?”我僵硬地點頭?!皠e怕?!彼氖郑h(huán)住了我的脖子,
就是上輩子勒死我的那個姿勢?!爸灰形以?,你就掉不下去?!薄熬退愕粝氯?,
我也會抱著你,一起?!彼穆曇簦袷悄Ч淼男M惑。就在這時。我的瞳孔,猛地收縮!
我看到了!就在摩天輪正下方的人群里!一個穿著鵝黃色連衣裙的女孩!她的長發(fā)被風(fēng)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