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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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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出生那年,我的生日蛋糕從三層變成紙杯蛋糕。>爸媽說:“你是哥哥,要讓著弟弟。

”>后來我的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被弟弟撕碎,他們連夜找人補辦時還在哄他別哭。

>工作后每月工資被抽走七成,“弟弟結(jié)婚要買房”。

>直到我攢了十年首付的婚房鑰匙交到手上那天——>房產(chǎn)證上赫然寫著弟弟的名字。

>我笑著撥通110:“有人非法侵占他人財產(chǎn)?!?--五歲生日那天,

家里的客廳簡直像個童話王國。天花板上垂著亮晶晶的彩帶,飄飄蕩蕩。正中央那張桌子,

被一條印著卡通火箭的嶄新桌布蓋得嚴嚴實實,而桌布之上,穩(wěn)穩(wěn)占據(jù)C位的,

是一個巨大的、三層的奶油蛋糕。最上面一層,

用鮮艷的草莓醬歪歪扭扭地寫著“周辰生日快樂”,每一個字都顯得格外隆重?!俺匠?,

快過來,許愿吹蠟燭啦!”媽媽的聲音像裹了蜜,甜得發(fā)膩。她臉上堆滿了笑容,

眼角的細紋都擠成了快樂的褶子。爸爸站在她旁邊,

笨拙地調(diào)整著頭上那頂滑稽的彩色生日帽,手里舉著個小小的DV機,

鏡頭牢牢地鎖定在周辰身上,仿佛在拍攝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小小的周辰被簇擁在中間,

臉蛋紅撲撲的,被跳躍的燭光映照著,眼睛里全是興奮和幸福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氣,

鼓足腮幫子,用力吹滅了那五根彩色的小蠟燭?!巴郏∥业某匠秸姘?!

”媽媽一把將他摟進懷里,溫?zé)岬淖齑健鞍蛇蟆币宦曈H在他的額頭上。爸爸也放下DV機,

寬厚的手掌揉著他的頭發(fā):“好小子!快說說,許了什么愿?

”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奶油甜香,還有父母身上那種令人安心的、暖暖的味道。

那是周辰生命最初幾年里,關(guān)于“家”的全部記憶底色——溫暖、明亮、密不透風(fēng)的愛,

他是這個小小宇宙毋庸置疑的中心。他咧開嘴,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笑容,

聲音又脆又亮:“我要爸爸媽媽永遠都最愛我!”爸媽一愣,隨即爆發(fā)出更大的笑聲。

媽媽捏著他的小鼻子:“傻孩子,爸爸媽媽當(dāng)然最愛你啦!”爸爸把他高高舉過頭頂,

小小的周辰感覺自己飛了起來,離那盞亮晶晶的水晶吊燈那么近,笑聲在空曠的客廳里回蕩。

那笑聲,像一顆裹著蜜糖的種子,深深地種進了周辰心里最柔軟的地方。他無比篤信,

爸媽的承諾,會像天上的太陽一樣,永遠掛在那里,照耀著他。---十年后,

客廳里同樣掛著彩帶,同樣鋪著桌布,甚至空氣里也彌漫著奶油的甜香。但這甜香,

此刻卻像一根細小的針,一下下扎著周辰的喉嚨??蛷d中央的桌子,

不再是五歲時的龐然大物。桌布上印著的是他早已過了興趣年齡的、幼稚的卡通汽車圖案。

而桌子中央,那個曾經(jīng)屬于他的“宇宙中心”位置,

如今被一個小小的、單層的奶油蛋糕取代了。蛋糕上插著六根蠟燭,燭光搖曳,

照亮了一張得意洋洋的小胖臉——他的弟弟,周陽?!瓣栮?,快看鏡頭,笑一笑!

”媽媽的聲音依舊甜美,卻不再是對著他。她正半蹲在周陽旁邊,用手機鏡頭對著他,

語氣里的寵溺幾乎要溢出來。爸爸則站在周陽身后,小心翼翼地扶著他的肩膀,

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從椅子上摔下來,臉上的緊張和專注,是周辰記憶中從未見過的。

周辰默默地坐在沙發(fā)一角,面前放著一個孤零零的紙杯蛋糕。白色的廉價奶油,

頂上敷衍地擠了一小團紅色的果醬,看起來可憐巴巴??蛷d里很熱鬧,

人小孩的嬉鬧聲、對周陽的夸贊聲、催促他吹蠟燭的喊聲……這些聲音像一層厚厚的隔音棉,

把他隔絕在外。他低頭,看著紙杯蛋糕那層薄薄的、有些發(fā)硬的奶油,

用小叉子輕輕戳了一下,指尖冰涼?!俺匠?,吃蛋糕呀!”媽媽終于從手機屏幕前抬起頭,

目光掃過他這邊,語氣輕快得像在招呼一個遠房親戚,“你弟弟的生日蛋糕,

媽媽專門給你留了一個小杯子蛋糕呢!快嘗嘗!”周辰抬起頭,正好撞上爸爸的目光。

爸爸的眼神飛快地從他臉上掠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

隨即又落回到被眾人圍著的周陽身上,重新堆起笑容,拍著手哄道:“陽陽快吹,

蠟燭油要滴下來啦!”周陽鼓起腮幫子,用力一吹,六根蠟燭應(yīng)聲而滅。

客廳里瞬間爆發(fā)出歡呼和掌聲?!瓣栮栒鎱柡?!”“哎呀,我們家小壽星真棒!

”周辰低下頭,用叉子狠狠挖下一塊紙杯蛋糕,塞進嘴里。

那奶油嘗起來有一股奇怪的甜膩和淡淡的油腥味,糊在喉嚨口,咽不下去。

他清晰地聽見媽媽對旁邊一位阿姨笑著說:“家里有兩個孩子嘛,大的那個總歸要懂點事。

我們辰辰是哥哥,要讓著點弟弟的,對吧?”那“讓著點”三個字,像冰錐,

精準(zhǔn)地刺穿了那個五歲生日時種下的、裹著蜜糖的種子。溫暖明亮的記憶畫面,

無聲地碎裂開一道漆黑的縫隙。他嚼著嘴里的蛋糕,嘗不出任何味道,

只覺得滿嘴都是冰冷的渣滓。哥哥?讓著弟弟?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那個獨屬于他的“宇宙中心”,已經(jīng)徹底崩塌、易主了。那個關(guān)于“永遠最愛”的承諾,

在十歲生日的燭光里,被無聲地吹滅,只剩下紙杯蛋糕廉價的甜膩,和心底一片冰冷的茫然。

---客廳里殘留的生日蛋糕的甜膩氣息還未散盡,另一種風(fēng)暴的氣息已經(jīng)悄然彌漫開來。

“哇——!”一聲尖利刺耳的哭嚎撕裂了短暫的平靜。周陽像一顆失控的小炮彈,

猛地從沙發(fā)上彈起來,

攥在手里的那張紙——那張承載了他三年高中汗水、承載了未來無限可能的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

紅彤彤的封皮,燙金的大學(xué)校徽,在燈下閃著矜持而驕傲的光?!拔业?!給我!我要玩!

”周陽一邊哭喊,一邊用盡全身力氣撕扯著通知書的一角。周辰猝不及防,

只覺得指關(guān)節(jié)被弟弟的指甲狠狠刮過,一陣刺痛。他下意識地收緊了手指,

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陽陽!放手!這不是玩具!這是哥哥的通知書!

”他試圖將通知書從那雙蠻力的小手中解救出來,動作卻不敢太大,

生怕徹底撕壞了這張薄薄的紙?!芭?!”一聲清脆得令人心驚的撕裂聲響起。

通知書的一個角,帶著那莊嚴的?;眨恢荜栍采读讼聛?。

周陽手里攥著那片殘破的紅紙,似乎也被這聲音驚了一下,哭聲詭異地停頓了一瞬,

隨即爆發(fā)出更大分貝的嚎啕:“哇啊——!壞哥哥!打我!媽媽——!”“怎么了怎么了?

”媽媽像被針扎了一樣從廚房沖出來,腰間的圍裙都沒來得及解下。

她一眼就看到周陽手里捏著的紙片,和他臉上洶涌的淚水,心尖頓時揪緊了。

目光掃過周辰手中那份明顯被撕壞的通知書時,她的眉頭只是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隨即所有的注意力都撲向了嚎哭的小兒子?!鞍盐业男∽孀?!”媽媽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去,

一把將周陽緊緊摟進懷里,心疼地拍著他的背,“不哭不哭,媽媽在呢!哥哥壞,

嚇著我們陽陽了是不是?媽媽打他!”她象征性地空手朝周辰的方向揮了揮,

眼神甚至沒在他臉上停留一秒。周辰只覺得渾身發(fā)冷,血液都凝固了。

他低頭看著通知書上那個刺眼的豁口,心口像是被那撕裂的紙張狠狠剜了一刀。他張了張嘴,

聲音干澀得發(fā)不出完整的音節(jié):“媽…通知書…被他撕了…”“撕了就撕了!一張紙而已!

”媽媽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她抱著周陽輕輕搖晃,聲音瞬間又軟了下來,“陽陽乖,

不哭了啊,看這小臉哭的,媽媽心疼死了?!彼槌鍪?,

用圍裙的邊角小心翼翼地擦著周陽臉上的淚水和鼻涕,“不就是一張紙嘛,

回頭讓你爸找人去學(xué)校再弄一張!多大點事,看把我們陽陽委屈的?!敝艹浇┰谠兀?/p>

手里那份被撕壞的通知書變得滾燙無比,又沉重得幾乎拿不住。

他看著媽媽懷里那個因為“勝利”而哭聲漸歇、甚至偷偷朝他投來得意一瞥的弟弟,

再看看媽媽那副仿佛天塌下來也沒有周陽一滴眼淚重要的模樣,

一股冰冷的洪流猛地沖垮了他心口那道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堤壩。

原來他視若珍寶、拼盡全力換來的未來憑證,在父母眼里,真的就只是“一張紙而已”。

他默默地把那張殘破的通知書折好,塞進書包最里層。指關(guān)節(jié)上被弟弟指甲刮出的紅痕,

隱隱作痛。深夜,書房的門縫里透出燈光和刻意壓低的說話聲?!啊现?,

你明天一早就去他們學(xué)校招生辦問問,看能不能補辦一張?或者開個證明?唉,這孩子,

通知書也不知道收好點,陽陽那么小懂什么……”“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天一早就去。

你也真是,跟孩子說清楚,重要的東西別亂放,陽陽正是淘氣的時候……”“行了行了,

現(xiàn)在說這個有什么用?趕緊想辦法弄好是正經(jīng),別耽誤了孩子報到。

陽陽今天哭得嗓子都啞了,明天給他燉個冰糖雪梨……”周辰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眼睛盯著黑暗中的天花板??蛷d里父母壓低的對話,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石子,

清晰地滾進他的耳朵里。沒有一句是對通知書被毀的心疼,沒有一句是對他委屈的安慰。

只有對他“亂放東西”的輕微抱怨,對如何補辦手續(xù)的焦慮,

以及對周陽“哭啞了嗓子”的心疼。那點殘存的、關(guān)于五歲生日燭光的微弱暖意,

終于在這片冰冷的黑暗里,徹底熄滅了。他閉上眼,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無聲地,

更深地沉入那片無邊無際的寒冷之中。---大學(xué)四年,

周辰的生活被切割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白天,他是教室里沉默卻專注的學(xué)生,

圖書館里最后離開的身影之一;夜晚和周末,他是快餐店后廚里手腳麻利的兼職生,

是寫字樓里清掃衛(wèi)生的勤雜工。他像一個不知疲倦的陀螺,在學(xué)業(yè)和生存之間高速旋轉(zhuǎn)。

宿舍書桌最底下的抽屜里,靜靜躺著一個硬殼筆記本。翻開它,里面沒有風(fēng)花雪月,

沒有青春感懷,只有一行行冰冷、精確到小數(shù)點后兩位的數(shù)字記錄。每一筆,

都是他流下的汗水和精打細算的痕跡。

“1月兼職(家教):900元” 旁邊一行小字:“備注:學(xué)生家長額外給了50元車補,

已計入?!薄?月,過年壓歲錢(奶奶給):500元” 這一行字跡有些用力,

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溫度。但緊接著下面:“2月15日,媽電話:家里過年開銷大,

陽陽看中一雙新球鞋(耐克新款),錢不夠,先轉(zhuǎn)1000給她應(yīng)急。下月生活費暫扣。

”“3月,生活費:200元” 這一行數(shù)字寫得格外小,幾乎要縮進紙張的纖維里。

后面跟著一串密集的、金額更小的記錄:“3月5日,饅頭0.5元*2;3月6日,

食堂素菜1.5元;3月10日,打印資料5元……”手機屏幕亮起,是家里的號碼。

周辰剛結(jié)束圖書館的晚班兼職,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在回宿舍的冷風(fēng)里。他深吸一口氣,接通。

“辰辰啊,”媽媽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背景音里是電視廣告的嘈雜,“發(fā)工資了吧?

這個月家里手頭緊得很。你爸那點工資,交了房貸水電,再給陽陽報了個什么編程班,

一下子五千多!我跟你爸這個月連肉都少買了。

你看……”周辰握著手機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有些發(fā)白。他抬頭看了看路燈昏黃的光暈,

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媽,我這個月工資還沒發(fā),剛交了下一季的房租,押一付三,

錢都用光了?!彼D了頓,補充道,“之前那個家教的學(xué)生也結(jié)課了,暫時還沒找到新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媽媽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急切:“哎呀,

那怎么行!房租晚幾天交嘛!跟房東說說好話!你弟弟這個班可是關(guān)鍵,

老師都說他很有天賦,不能耽誤!你想想辦法,先轉(zhuǎn)三千過來應(yīng)應(yīng)急!

下個月你爸發(fā)了獎金就給你補上!”語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皨專?/p>

我真的……”“辰辰!”媽媽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你是哥哥!

陽陽是你親弟弟!現(xiàn)在家里有困難,你不幫誰幫?你難道忍心看著弟弟的前程被耽誤嗎?

他可是我們家的希望啊!你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希望”兩個字像兩把重錘,

狠狠砸在周辰心上。他眼前閃過周陽房間里堆滿的、價格不菲的新款玩具和名牌運動鞋,

閃過爸爸眉飛色舞地跟親戚夸贊“陽陽聰明,隨我”的樣子。

喉嚨里像堵了一塊浸透了冰水的海綿,又冷又重。他張了張嘴,

最終只發(fā)出一個干澀的音節(jié):“……好?!睊鞌嚯娫?,深秋的冷風(fēng)刀子一樣刮在臉上。

周辰站在宿舍樓下,久久沒有動。手機屏幕還亮著,顯示著銀行APP的轉(zhuǎn)賬界面,

收款人姓名:張桂芬(母親)。轉(zhuǎn)賬金額:3000.00。確認鍵的熒光,

映著他毫無血色的臉,和眼底一片沉寂的死水。他機械地點下確認。

屏幕上彈出“轉(zhuǎn)賬成功”的綠色提示,像一道無聲的判決。他默默地把手機揣回兜里,

那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褲子布料,一直涼到骨頭縫里。筆記本上,

又將添上一行沉重的記錄,和隨之而來的、更長久的緊衣縮食。他抬起頭,

望著宿舍樓里零星亮著的窗口,那些燈光溫暖而遙遠。他邁開腿,一步一步,

踩著自己被路燈拉長的、孤零零的影子,走進了那片屬于他的、永恒的寒冬。

---畢業(yè)五年,周辰像一顆被投進高速運轉(zhuǎn)機器的螺絲釘,

在競爭激烈的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里死死咬住每一個機會。加班是常態(tài),通宵趕項目也成了家常便飯。

電腦屏幕的藍光常年映著他眼底的紅血絲。他用近乎自虐的勤奮和不斷打磨的專業(yè)能力,

硬是從一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新人,一步步爬到了技術(shù)主管的位置。薪水也跟著水漲船高。然而,

那張發(fā)燙的工資卡,從未真正在他口袋里捂熱過。它更像一個短暫的中轉(zhuǎn)站。“叮咚!

”手機短信提示音,在某個加班的深夜格外刺耳。

“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于XX日XX時XX分向張桂芬轉(zhuǎn)賬人民幣15000.00元,

活期余額……”周辰的目光從密密麻麻的代碼上移開,掃了一眼手機屏幕。沒有憤怒,

甚至沒有太多波瀾。他面無表情地放下手機,端起桌上早已冰涼的咖啡灌了一大口,

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種近乎自虐的清醒。他點開手機里那個加密的記賬APP,

5000元(家用)”“備注:陽陽婚房裝修款(第三筆)”APP的界面簡潔得近乎冷酷,

只有不斷跳動的數(shù)字和冰冷的備注。一筆筆轉(zhuǎn)出的記錄,像一道道無形的枷鎖,

去向:“陽陽買車首付”“陽陽婚宴酒店定金”“陽陽婚房家具款(品牌沙發(fā))”這些備注,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無聲地雕刻著他生活的全部重心——供養(yǎng)弟弟周陽那個被父母精心描繪、金光閃閃的未來。

辦公室的燈光慘白。新項目上線成功,團隊小小的慶功宴剛結(jié)束,

桌上還散落著披薩盒和空飲料罐。周辰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拿起手機,

習(xí)慣性地想看看那個記賬APP里還剩下多少可供自己支配的數(shù)字。手機卻先一步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家”的字樣。他劃開接聽?!俺匠?!”媽媽的聲音洪亮,

帶著一種久違的、近乎亢奮的喜悅,穿透聽筒,“告訴你個天大的好消息!成了!成了啊!

陽陽他女朋友家點頭了!答應(yīng)把閨女嫁過來了!哎喲,可算是了了我跟你爸最大的一樁心事!

”周辰握著手機,走到窗邊。城市的霓虹在腳下流淌,冰冷而遙遠。他“嗯”了一聲,

聲音沒什么起伏:“那挺好。恭喜陽陽。”“好!當(dāng)然好!”媽媽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

“不過啊,辰辰,現(xiàn)在有個關(guān)鍵問題!人家姑娘家里提了個條件,這婚房啊,

必須得是全款買的!名字得清清楚楚只寫陽陽一個人的!不能有貸款!

說這樣閨女嫁過來才有保障,不受委屈!你說這要求,也在理,對吧?”周辰的心猛地一沉,

一種強烈的不祥預(yù)感攫住了他。他沉默著,等著那個早已預(yù)料到的下文。果然,

媽媽的語氣瞬間切換成了熟悉的、帶著壓力的懇求:“辰辰,你是哥哥,

爸媽知道這些年你也不容易,可陽陽結(jié)婚,這是咱們家頂天的大事!

你弟弟的前程、咱們老周家的香火,可都指望著這一遭了!爸媽這些年省吃儉用,

加上你陸陸續(xù)續(xù)支援的,首付是湊了個七七八八,可這全款……還差著老大一截呢!

”窗玻璃上映出周辰模糊而疲憊的臉。電話那頭,媽媽的聲音還在繼續(xù),

語速快得像連珠炮:“你看這樣行不行?媽知道你也攢了點錢,是準(zhǔn)備以后自己成家用的。

現(xiàn)在情況特殊,你弟弟這事等不得!你先挪出來,幫陽陽把這房子的全款窟窿填上!

媽跟你保證,等陽陽結(jié)了婚,家里緩過這口氣,一定連本帶利還給你!你信媽!

你可是家里的頂梁柱??!”“頂梁柱”。這三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周辰的耳膜。

他想起自己卡里那筆剛剛突破六位數(shù)的存款,那是他熬了無數(shù)個通宵,推掉了所有社交,

一分一厘從牙縫里摳出來的。

那是他為自己構(gòu)筑一個真正屬于自己、不再寄人籬下的“家”所攢下的基石。

窗外的霓虹光怪陸離,映著他眼中最后一點微弱的光芒徹底熄滅,只剩下深不見底的黑。

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發(fā)緊,發(fā)出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差多少?

”“不多不多!”媽媽的聲音立刻充滿了希望,“就差最后三十萬!辰辰,

媽就知道你最懂事了!你是哥哥,陽陽這輩子都會記得你的好!等你以后結(jié)婚,

爸媽和陽陽一定……”“知道了。”周辰打斷了她的話,聲音冷得像窗外的鋼鐵森林,

“我轉(zhuǎn)過去?!彼踔翛]有力氣去聽那些虛無縹緲的“以后”。

電話那頭爆發(fā)出巨大的驚喜和如釋重負的感激:“哎喲!我的好兒子!媽就知道沒白疼你!

你真是救了咱們?nèi)伊?!我這就把賬號發(fā)給你!你快點??!那邊催著簽合同呢!”掛斷電話,

辦公室里殘留的慶祝氣氛顯得格外諷刺。周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手機屏幕再次亮起,

是媽媽發(fā)來的銀行卡號信息。他盯著那串冰冷的數(shù)字,足足看了五分鐘。然后,

他機械地點開手機銀行,輸入那個熟悉的收款人名字——張桂芬,

輸入那個刺眼的金額——300000.00。確認轉(zhuǎn)賬?!稗D(zhuǎn)賬成功”的提示再次跳出。

他關(guān)掉屏幕,將手機反扣在冰冷的辦公桌上。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

卻再也照不進他眼底那片凍結(jié)的荒原。記賬APP里,那筆孤零零的、數(shù)額巨大的支出記錄,

備注欄里,他停頓了很久,最終只打了兩個字:“房款”。為自己的“家”筑巢的基石,

就這樣,被徹底抽空,填進了弟弟那個金碧輝煌的巢穴里。他扶著冰涼的桌沿,

緩緩坐回椅子里,將臉深深埋進掌心。辦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調(diào)低沉的嗡鳴,

和他壓抑到極致的、微不可聞的呼吸聲。---又是五年。

周辰的生活像一臺被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器,精準(zhǔn)而沉默地運轉(zhuǎn)。工作、加班、存錢。

社交近乎為零,所有的物欲被壓縮到最低限度。那個加密的記賬APP依舊在手機里,

只是近一兩年的記錄里,除了必要的生活開銷,大額的轉(zhuǎn)出記錄終于消失了。

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島,隔絕了所有來自“家”的索取。那筆被抽空的巨款,

像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無聲地橫亙在他和那個稱之為“家”的地方之間,

提醒著他曾經(jīng)的愚蠢和心軟。他用了五年,重新積攢。

每一分錢都浸透著加倍的努力和刻骨的清醒。終于,在他三十歲生日即將到來之際,

銀行卡里那個冰冷的數(shù)字,

次頑強地爬升到了足以支撐他夢想的高度——一套位于城市近郊、環(huán)境清幽的小兩居的首付。

這是他為自己掙來的、只屬于他一個人的堡壘和港灣。簽合同那天,陽光很好。

周辰獨自一人走進售樓處,沒有通知任何人。當(dāng)他在厚厚一疊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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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6 10:1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