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兵部新運來的藥材陸續(xù)抵達西關城。
當柳云兮掀開第三車紫蘇時,一眼就看見個鎏金銀葉紋的藥匣。打開匣子,一封信箋映入眼簾:
「你家大寶貝的胡旋舞衣準備好啦!龍腦淬入綃紗,可解塞上暑氣。轉圈圈傷腳,鞋內已嵌藥棉,謝謝細心的我吧!
PS:別忘了!我還要多多多多的冰鎮(zhèn)牛乳?。?!」
信上的字有些扭曲,也沒有落款,只是在后面畫了一個巨大的,還露著八顆牙齒的笑臉。
這時,裴墨提著槍過來,看見柳云兮正盯著個藥匣發(fā)愣,忙湊過去:“這蹀躞帶上的月光石,似乎是西戎去年的歲貢。這箱子從何而來?”
柳云兮忙蓋上匣子:“這是兵部的東西,許是被誤放在這兒了,我去問問白公子?!?/p>
柳云兮抱著藥匣回了將軍府,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打開匣子,只見匣內里躺著一件雪色的冰鮫綃——那是一種比雪還輕盈的料子,薄而不透,上面用金蠶絲繡著九重鸞尾,袖口卻悄悄被改成了便于舞劍的窄邊。一旁,繡著舞樂紋的蹀躞帶上,月光石隱隱發(fā)亮。
藥匣底層則壓著幾雙羅襪和一雙鹿皮舞鞋。西域軟玉雕的鞋尖綴著二十四粒金鈴,鮫珠碾粉染就的白色鞋面下,還墊著些白芷藥棉。
這分明是是她夢寐以求的胡旋舞衣!
“這藥匣里面怎會是衣裳?”青杏盯著匣內華美的舞衣,一臉困惑。
柳云兮則看著信上的“大寶貝”三個字,露出些許羞澀。
與此同時,白御宸正在房內與一只彩色的鳥兒對視。
“殿下,這只鳥名喚‘五顏六色’,能說人言,是昭鸞郡主千挑萬選,送來給您解悶兒的?!甭疯鳉w拱手,“郡主說,要您務必將它留在房內,多與它說話,回京的時候順便帶回去?!?/p>
“她又想干什么……”白御宸有些無奈。
“她說,這是同盟大業(yè)的一部分,還念了個什么八卦人八卦魂的咒語?!甭疯鳉w摸摸腦袋,如實答道。
但他不知道的是,幾日前的丞相府:
“小家伙,記住了。你可是我千挑萬選才從南洋找來的大聰明?!狈窖珂枚号\中色彩斑斕的鸚鵡,給它授課,“等你見到西關城的美女姐姐,要說‘一日不見如三秋’;見到白發(fā)鎧甲的老將軍,要說‘年輕人談戀愛要支持’;見到手拿長槍、齜牙咧嘴的漢子,要說……”鸚鵡歪著頭學習,頭頂?shù)聂崦欢兑欢丁?/p>
夜,月光正盛,柳云兮提著鞋襪,踮著腳尖溜進后院。
晚風輕拂,她赤足在沙地上旋轉起舞。從開始的小心翼翼,到后來的飄逸可人,她越跳越歡,一舞接一舞,宛如月下最靈動的仙子。
忽然,不遠處傳來衣角擦過草木的聲音,嚇得她猛然回頭。
只見,白御宸從陰影中走出,手里提著的正是她放在一旁的羅襪和鹿皮舞鞋:“云兮的舞姿,比胡姬驚艷?!?/p>
柳云兮的臉“騰”地燒了起來:“你一直看著?”
“從你悄悄溜過來開始?!彼壑泻Γ阉阶罱囊豢脴湎驴恐?,蹲下身為她清理足上沾染的塵土,“今日柳將軍不在,你可以放心跳。不過,不穿鞋襪可不行……”
指尖輕觸玉足,柳云兮心跳如鼓。
“一步一絲,一步一思。云兮可知,這絲與思有何區(qū)別?”白御宸邊說,邊為她穿上鞋襪。
“表妹!”這時,一聲高昂的嗓音傳來。
裴墨捧著一只剛剛烤好的兔肉走進后院:“我今天獵到一只特別肥美的兔子。趁舅舅不在,咱一起吃個夜……宵?!?/p>
又一陣晚風吹過,三人面面相覷……
“啪嗒”,裴墨手中的兔子掉在地上。
他死死盯著白御宸還未松開的手,以及柳云兮慌忙蜷到裙擺里的腳。
“我一定是在夢游,”裴墨撿起兔子,利落轉身,“我這就去給兔子超度。”
“咳咳,”白御宸咳嗽了兩聲,試圖緩解尷尬,他抬頭望向夜空,“今晚的月色,真美!”
柳云兮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四四方方的高墻之上,一輪圓月高懸天空。
“我?guī)闵先タ纯??!蔽吹攘瀑獯饝子芬褜⑺?,一個飛身,上了屋頂。
“看那兒?!眱扇俗谖蓓?shù)臋M梁上,白御宸指著天空,眸中映出滿天星河。
柳云兮抬頭,只覺皓月清輝如練,鑲嵌在那星河里,比在院中仰視時不知壯闊了多少倍。
“院內望月,如井蛙窺天。唯有登高,方知天地廣袤?!?/p>
“的確別有一番風味,”柳云兮眼睛亮亮的,“想不到,屋頂賞月,竟這般美?!?/p>
“云兮喜歡美景?”
“嗯,可惜爹爹不許我出遠門?!?/p>
夜風驟急,柳云兮單薄的舞衣被吹得貼在身上,白御宸趕緊解下披風裹住她,順勢將她攬入懷中:“等以后成親了,你想去哪兒,我都陪著。”
“登徒子,誰要嫁你?!绷瀑忄凉?,卻將頭靠在他的肩頭。
“手怎么這樣涼,像握了塊冰玉。”他握住她的手呵氣。
“白公子……”
“還叫白公子?”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阿宸……”
白御宸滿意地點頭,帶著她的手在夜空劃出一道弧線:“云兮,瞧見那最亮的星星沒有?就是北斗七星以北的那顆,它叫北極星,也是‘宸’的意思?!?/p>
柳云兮看著夜空,突然想起他送她的那支銀簪,上面刻著的,不正是云紋和北極星嗎?莫非那時他就對自己……
柳云兮蜷在他懷里,不知何時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