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fēng)悶著頭走在凄清的大道上，
肩上的背包一遍遍告訴自己此刻即將離開這個讓他傷心欲絕的城市。走在路上，
凌風(fēng)只能感受到身邊的人和車子往自己相反的方向簌簌地過去，他不在乎走過去的人的面容，
更不在乎過往車輛的顏色和品牌。路邊的小吃鋪一個接著一個，他一個也不看，
他像是失去了自己的胃，失去了一切知覺。路兩旁的高樓大廈像是高聳的巨人冷眼俯視著他，
像是營寨門前的兩排將士，撇著嘴，兇惡地驅(qū)趕著不受歡迎的說服者。城市中穿過一條小河，
凌風(fēng)走過的路經(jīng)過河上的一坐橋，橋下面流著湛藍色的水，水看上去很深，很涼，但水很清。
河兩旁種著嫩綠的青草，河兩岸的柳樹矗立挺拔，仲秋季節(jié)柳葉依然碧綠如洗，隨風(fēng)飄蕩。
這些都與凌風(fēng)無關(guān)，他頭腦想著的是離別的苦和失落的痛，
任由自己一遍一遍地放映著和夢琪的這兩天短暫相聚的時刻，
而這充滿夢幻的兩天又讓凌風(fēng)從天上直墜入地?！岸歼@么大的人了，居然做出這樣的事，
真差勁！”夢琪絕望地、氣氛地說?！拔?。。?！贝罄谟锌跓o言。“你走吧，先把我送回去！
”夢琪一邊收拾著自己的頭發(fā)，穿上衣服，一邊冷冷地說。凌風(fēng)坐在床上無言以對。
那是早上5點鐘，天剛蒙蒙亮?！拔艺媸莻€無能的人，我真的好懊悔！”凌風(fēng)內(nèi)心五味雜陳，
他為失去了自己的一個很好的朋友而傷心，
更為自己做的讓人失望透頂?shù)氖露萑肷钌畹淖载?zé)。“她應(yīng)該不會報警吧，應(yīng)該不會，
她會顧及我們之前的幾年的情誼，即便這樣，我也一定會失去她，永遠地失去她！
從她說話的語氣和行動上，看的出來她真的又失望，又生氣！”凌風(fēng)獨自坐在床上，
雙手環(huán)抱著雙膝，無力又絕望地想著。幾分鐘過后，夢琪從盥洗室出來，
看樣子她已經(jīng)收拾好了。她上身穿一件黑色的沖鋒衣，下身一件特別有垂感的速干褲子。
夢琪個子不高，但體態(tài)勻稱，皮膚白皙，一雙大眼睛透著清澈的思緒，
笑起來那雙眼睛像彎彎的月亮，似乎在訴說千言萬語，讓人久久難以忘懷。而此時，
夢琪像變了一個人，事實也應(yīng)當如此，他對凌風(fēng)昨晚的行為失望透頂。只見她面無表情，
冷淡無比，笑容和美貌從她身上消逝殆盡。她從電視機柜上拿起了自己的單肩斜挎包，
看都不看凌風(fēng)一眼，徑直朝門口走去，凌風(fēng)只聽到開門聲和“嘭”的關(guān)門聲。
凌風(fēng)來不及多想，也由不得他想什么，現(xiàn)在能做的是趕緊穿上衣服，他害怕了，
他不知道夢琪接下來會做什么，他最怕的是夢琪會告發(fā)自己，于是他不敢多耽擱，
急忙背上了自己的雙肩背包，簡單收拾了一下，趕忙追了出去。打開門后，夢琪在門前等著，
依然面無表情。他不敢看她的臉。她不屑于看他一眼。他倆一起坐電梯下了樓，
氣氛十分尷尬。凌風(fēng)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心里像有千斤重的鐵鉛灌注進來，
他幾乎來不及洗刷，更沒心思吃早飯，甚至來不及到前臺辦理退房。
他的思想像是被上帝抽取干了，獨留下一具將死的空殼跟在夢琪的身后，
空白的頭腦再說什么都是蒼白，解釋再多也無濟于事，事實在那里擺著，
對方的態(tài)度在那里放著，自己的行為和對方的感受是如此的真實，
話語已經(jīng)是再多余不過的了。凌風(fēng)此刻恨透了自己，
甚至連自己將要說出的話他都感覺到多余和令人不屑，于是他無言以對，他無話可說，
內(nèi)心充滿著無盡的責(zé)備。他上車，載著夢琪，把車開出了停車場，把夢琪送到了地方，
自己獨自下車，掃了一眼車上的東西。車子并不凌亂，有自己送給夢琪的水杯，
有前天晚上他倆一起購買的水果。此外，再沒有多余的東西。“再見了。
”凌風(fēng)看了一眼夢琪說到。她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一句話不說。下了車，關(guān)上車門以后，
凌風(fēng)背對著夢琪，迎面對著刺眼的朝陽，低著頭，眼角滲透著自責(zé)的淚水。夢琪坐在車里，
掩面而泣。于是就來到了前面說的，凌風(fēng)獨自走在了凄冷的回家的路上。凌風(fēng)想懲罰自己，
想澆滅愁緒，怎么做呢？他首先想到的是香煙，為什么不是酒呢，因為是早晨，
他并沒有早晨喝酒的習(xí)慣，即便是晚上，他也并不怎么喝酒。他走進一家小店，
進門左手邊收銀臺后面就是一排一排的香煙。他盯著香煙看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盒香煙的價格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斷衡量著自己的腰包和自己的訴求。
他不愿買最貴的，因為在他心里，再貴的煙也還是那個樣子，抽進去吐出來。
他也抽不慣最便宜的，因為多年的生活讓他認識到，價格高一些的煙抽起來就是舒服，
比起幾元錢的白將，他還有更多的選擇。于是他在奢靡和克制間選擇了折中，
掏錢購買了粗支的紅盒紅塔山。煙真的能夠澆滅愁苦嗎？酒真的能讓人忘掉煩惱嗎？
幾百年前，就有一位叫李白的詩人吟到“借酒澆愁愁更愁”，意思就是酒越喝酒越愁悶。
煙也如此，一個人苦悶時，抽再多的香煙，只會讓自己的思域變得更惆悵，
讓本來壓抑的心情更加沉重。自從凌風(fēng)點上第一支煙以后，他就猛地往自己的肺里吸，
即便感受到了肺部的辛辣，喉管的刺痛，他也強忍著，繼續(xù)麻木地折磨自己。他抽完第一根，
沒有將煙蒂直接扔掉，他懶得從兜里掏出打火機，像工地上的建筑工人和老一輩的農(nóng)民那樣，
掏出第二根煙，用第一根未滅的火炭點燃了第二根煙，點燃后的第一口他猛抽，
緊接著第二口，第三口，他還是猛吸。于是第三根、第四根，直至最后一根，
也就是第二十根。正如我們所說的，煙并不能澆滅人的愁緒，
只能變本加厲地穿透一個人的脆弱感情。挫敗后的凌風(fēng)像是精神分裂了，在他頭腦里，
出現(xiàn)了兩個聲音糾纏在一起，一個聲音經(jīng)過反思后跳著說出來：“我如果堅持，
也許她就是我的了?！钡Y(jié)果大家已經(jīng)知道，于事無補。另一個理性的聲音正襟危坐，
反駁道：“你沒有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懊惱了嗎？”“我強硬，她也沒有辦法！”遭到反駁后，
第一個聲音仍然心存僥幸?！澳鞘欠缸?！難道不怕她報警把你抓起來嗎？
”理性的聲音高懸利劍，以審判的視角俯視著僥幸者。于是，那第一個聲音沉寂了，
冷靜下來?！拔艺娴牟辉搶λ瞿欠N事，我對不起她?！边^了一會，那個聲音又冒了出來。
“我不僅失去了一個好朋友，讓她對我失望透頂，還失去了一個和她永遠交好的機會。
”那個聲音似乎在自責(zé)，但似乎同時透露出他仍抱有希望，
那種永遠也實現(xiàn)不了的遙遙無期的希望。“你不知道這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嗎？
你能有很好的機會和她見面嗎？要知道，這可不是幾步路的距離，你們相隔很遠！
不是幾座山，不是幾條河，而是綿延的崇山峻嶺，一望無際的波濤大海，
即使是最伶俐的鳥兒也要飛幾個日夜！更何況你有世俗的羈絆。
”那個理性的聲音又一次擊敗了理想主義者。理想的聲音再一次沉默，時間交給了空白，
沉思占據(jù)上風(fēng)?！拔艺娴暮美郏也辉冈傧胂氯チ?，不管她怎么說，不管她內(nèi)心究竟如何，
我都不愿再這么無休止地折磨自己了。我想把這件事忘掉。”理想主義者似乎說服了自己，
低下頭去?！澳敲春冒?，沉寂下去吧小伙子。你的美好生活在遠方向你招手呢，
別因為一顆芝麻而丟了碩大的西瓜?！崩硐胝哒f?！澳阏娴氖莻€失敗者，你打了一場敗仗，
竟然讓一個娘兒們給打敗了，真的讓人很失望！”又有一個聲音從凌風(fēng)的心里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