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失明白月光兩年以后，她痊愈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當年的男友結(jié)婚，
眾人都說他們克服萬難修成正果。我望著濱江金融中心廣場那塊巨大屏幕上直播的婚禮現(xiàn)場，
轉(zhuǎn)身離開，把那枚準備了半年的求婚戒指，隨手丟給了路邊蜷縮著的乞丐。我們之間，
終于兩清了。屏幕上，蘇晚晴穿著潔白的婚紗，美得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她挽著顧霆的手，臉上是重見光明的喜悅和嫁給心上人的嬌羞。顧霆，我曾經(jīng)最好的兄弟，
我們公司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而蘇晚晴，我愛了兩年的女人?！案兄x顧霆，
”蘇晚晴的聲音通過廣場的頂級音響，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里，“在我最黑暗，
最無助的兩年里，是他不離不棄，是他傾盡所有，
才讓我有機會重新看到這個世界……”人群中發(fā)出陣陣艷羨的驚嘆。郎才女貌，破鏡重圓，
不離不棄。多美好的詞匯?？伤麄冏炖锬莻€“傾盡所有”的人，是我，白玴。
我的胸口像是被一柄無形的冰錘狠狠砸中，碎裂的痛感混著刺骨的寒意，
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兩年前，蘇晚晴意外遭遇車禍，視網(wǎng)膜嚴重受損，陷入一片黑暗。
那時，她和顧霆剛剛因為家庭背景的差距而被迫分手，正是人生最脆弱的時候。是我，
推掉了所有工作，一天24小時守在她身邊。是我，笨拙地學著做飯、理療、按摩，
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是我，在她無數(shù)個崩潰痛哭的夜里，抱著她輕聲安慰：“別怕，有我。
就算你一輩子看不見，我也做你的眼睛?！鳖欥菚r只是偶爾來看看，
每次都帶著一臉的同情和無奈，拍著我的肩膀說：“阿玴，辛苦你了。晚晴有你，
是她的福氣?！蔽倚帕?。我甚至天真地以為，等晚晴好了，我就會向她求婚，
我們會擁有最幸福的未來。
為了她那號稱成功率極高但費用同樣高到天文數(shù)字的美國實驗性手術(shù)，我掏空了所有積蓄。
不夠，遠遠不夠。顧霆這時“好心”地提出：“阿玴，
不然你把你在‘啟明科技’的股份賣給我吧。你知道的，公司現(xiàn)在還在燒錢，但我看好未來。
我私人給你湊錢，也算是我為晚晴盡一份心。你放心，等公司上市了，我絕不會虧待你。
”“啟明科技”是我和顧霆的創(chuàng)業(yè)心血，我是核心技術(shù)創(chuàng)始人，擁有40%的原始股。
那是我的所有夢想和未來。可為了蘇晚晴，我猶豫了不到一天。我簽了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
以一個低到堪稱恥辱的價格，把我的“孩子”賣給了我最好的兄弟。我拿著那筆錢，
帶著晚晴飛到美國，陪著她完成了漫長而痛苦的治療。手術(shù)很成功。在她拆下紗布，
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第一縷光照進她瞳孔的那一刻，她哭了。我也哭了。
我以為我們的苦盡甘來了?？晌覜]想到，那不是甘甜的開始，而是我噩夢的序章?；貒?，
她說的第一句話是：“白玴，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以為她是術(shù)后應激，需要空間，我答應了。我每天依然為她準備好一切，
然后默默離開我們共同租住的公寓。直到一周后，我在樓下撞見了來接她的顧霆。
他們擁抱在一起，吻得難舍難分。顧霆看到我，眼中沒有絲毫愧疚，
只有一絲輕蔑的笑意：“白玴，晚晴自始至終愛的人都是我。這兩年，謝謝你替我照顧她。
”我像個傻子一樣愣在原地，渾身冰冷。而蘇晚晴，我曾愿意為她付出一切的女人，
只是冷漠地看了我一眼，聲音里沒有半分溫度：“白玴，我們之間從來都只是感激，
不是愛情。你別誤會了?！薄案屑ぃ俊蔽覛獾冒l(fā)抖，“我賣掉公司股份，為你治眼睛，
這也只是感激？”“那是你自愿的。”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將我所有的付出和犧牲，
貶低得一文不值。再然后，就是今天這場盛大的婚禮。啟明科技在一個月前拿到了巨額融資，
估值翻了五十倍。顧霆坐擁億萬身家，成了海州市最年輕的科技新貴。而我，白玴，
除了口袋里幾千塊的生活費，一無所有。甚至連我租住的公寓，房東也通知我，
新業(yè)主不打算續(xù)租了。查了一下才知道，買下這棟樓的，是顧霆的家族企業(yè)。
他們不給我任何活路。“轟隆——”天空突然響起一聲悶雷，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
廣場上的人群尖叫著四散奔逃，只有我站在原地，任由冰冷的雨水澆透全身。
雨水模糊了我的視線，也沖刷掉了我心中最后一絲對過去的眷戀。蘇晚晴，顧霆。很好。
這場雨，就當我為自己死去的愛情和愚蠢，送上的一場葬禮。從今以后，白玴，
只為自己而活。身無分文，無家可歸。這是我面臨的窘境。我拖著行李箱，
在一家24小時便利店的屋檐下躲雨。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銀行的催款短信。
為了給蘇晚晴湊手術(shù)費，我不但賣了股份，還透支了所有信用卡。如今，我負債累累。
便利店的電視里，還在播報著顧霆和蘇晚晴的婚禮新聞?！皳?jù)悉，啟明科技的‘天樞’系統(tǒng)，
其核心代碼由顧總親自帶隊，耗時三年研發(fā)成功，
是國內(nèi)人工智能領(lǐng)域的重大突破……”我看著電視上顧霆那張意氣風發(fā)的臉，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疤鞓小毕到y(tǒng)。好一個“顧總親自帶隊”。
那是我熬了無數(shù)個通宵，寫下的一行行代碼，是我的整個技術(shù)構(gòu)想，如今，
卻成了他顧霆頭上的光環(huán)。雨漸漸小了。我拉著行李箱，走進雨幕。當務(wù)之急，
是找個地方住，然后找份工作。我不能倒下。我還沒有看到他們?yōu)樽约旱乃魉鶠椋?/p>
付出代價。憑借著過硬的技術(shù)，
我很快在一家規(guī)模不大的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找到了一份程序員的工作。薪水不高，
但足夠我租一個狹窄的單間，勉強糊口。我像一臺不知疲倦的機器，白天工作，
晚上就泡在各種技術(shù)論壇和開源社區(qū)里。那兩年照顧蘇晚晴，我雖然離開了公司，
但對技術(shù)的探索從未停止。我腦子里有無數(shù)個新的構(gòu)想，比“天樞”系統(tǒng)更先進，
更具革命性。我需要一個機會，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日子過得潦草而平靜，直到那天，
我在公司樓下咖啡館，意外聽到了一個名字。“……這次我們律所接的，
就是啟明科技的案子，他們準備啟動海外上市流程，需要做全面的法律盡調(diào)。林律師，
這次你得辛苦一下?！薄胺判陌?，周主任?！币粋€清冷的女人聲音響起，
“我對這家公司挺感興趣的?！蔽蚁乱庾R地回頭，看到了一個穿著一身干練職業(yè)套裝的女人。
她長發(fā)微卷，眉眼清明，氣質(zhì)像一把出鞘的利劍，鋒利而冷靜。林溪。
海州最著名的律所——“方圓律所”最年輕的合伙人，以打商業(yè)官司聞名，
據(jù)說從未有過敗績。我的心臟猛地一跳。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海里破土而出。
啟明科技要海外上市？這對我來說，或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端著咖啡，
狀若無意地走到她鄰座，坐下。林溪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抬頭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帶著一絲探尋。我鼓起勇氣，開口道：“林律師，你好。”她微微挑眉：“我們認識？
”“不認識?！蔽议_門見山，“但我知道你是誰。我這里，可能有一個讓你更感興趣的案子，
一個足以讓啟明科技的上市美夢，變成一場噩夢的案子。”林溪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但很快被好奇取代。她向?qū)γ娴耐率疽饬艘幌?，然后對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愿聞其詳。”咖啡館里，我將我和顧霆、蘇晚晴之間的所有糾葛，
以及啟明科技的創(chuàng)立和“天樞”系統(tǒng)的真正歸屬，毫無保留地告訴了林溪。我沒有添油加醋，
只是在陳述事實。但我知道，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重磅炸彈。林溪靜靜地聽著，
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但她的眼神越來越亮，像發(fā)現(xiàn)了獵物的獵手。等我說完，
她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白先生，你的故事很精彩。但是，在法律上，故事是沒用的，
我們需要證據(jù)?！薄拔矣小！蔽移届o地說。這兩年來，我雖然全身心照顧蘇晚晴，
但我并不是一個完全沒有防備的傻子。作為技術(shù)人員，
我保留了所有“天樞”系統(tǒng)開發(fā)的原始日志、早期版本的代碼備份，
以及我和顧霆之間關(guān)于技術(shù)構(gòu)想的郵件、聊天記錄。
這些數(shù)據(jù)都被我加密存儲在一個獨立的云端硬盤里。至于股權(quán)轉(zhuǎn)讓，當時我急著用錢，
顧霆又是我最信任的兄弟，我沒有請律師，轉(zhuǎn)讓協(xié)議存在巨大的漏洞?！白铌P(guān)鍵的是，
”我看著林溪，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懷疑，蘇晚晴的手術(shù)，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騙局。
”林溪的瞳孔驟然一縮。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測，但這個猜測在我心里盤桓了很久。太巧了。
一切都太巧了。為什么偏偏在我賣掉最后一筆股份，徹底失去對啟明科技的所有權(quán)之后，
蘇晚晴的手術(shù)就“奇跡般”地成功了？為什么顧霆那么迫切地，以一種“兄弟幫忙”的姿態(tài)，
從我手里拿走股份？“有什么依據(jù)？”林溪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爸庇X。”我坦白道，
“但我們可以去查。那家美國醫(yī)院的資料，主刀醫(yī)生的信息，我都有。
如果那場手術(shù)真的存在貓膩，那他們就不只是道德敗壞，而是涉嫌詐騙。
”林溪的指尖在咖啡杯上輕輕敲擊著，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良久，她抬起頭，
眼中閃爍著興奮與果決的光芒?！鞍紫壬?，這個案子，我接了?！彼f，
“律師費你不用擔心，我愿意風險代理。如果我們贏了，我要你賠償金額的30%。
”“可以?！蔽液敛华q豫地答應了，“但我還有一個條件?！薄澳阏f。
”“我要的不僅僅是錢?！蔽业穆曇衾涞孟癖拔乙没貙儆谖业囊磺?。我要啟明科技，
我要他們身敗名裂?！绷窒粗已壑械暮輩?，非但沒有退縮，反而笑了起來。那笑容，
自信而張揚。“我喜歡你的目標?！彼f，“合作愉快。”和林溪的合作，像一把鑰匙，
打開了我復仇計劃的大門。她強大的專業(yè)能力和人脈資源，是我最需要的武器。
她很快通過海外的合作律所，拿到了蘇晚晴在美國治療的全部檔案。當我看到那份檔案時，
即便早有心理準備，也還是被其中的內(nèi)容驚得遍體生寒。這確實是一場騙局。但真相，
遠比我想象的更加惡毒。蘇晚晴的車禍是真的，失明也是真的。但她的病情，
遠沒有他們說的那么嚴重。根據(jù)醫(yī)療檔案顯示，
她當時可以選擇一種常規(guī)的、成功率高達90%的保守治療，費用不過幾十萬人民幣，
恢復期也只需要半年。是顧霆和蘇晚晴，主動放棄了這種方案。
他們選擇了那家私立醫(yī)院所謂的“尖端實驗性療法”，費用是前者的上百倍，
且對外宣稱“治愈希望渺?！薄６俏恢鞯夺t(yī)生，早在顧霆聯(lián)系他之前，
就因為多起醫(yī)療糾紛在業(yè)界聲名狼藉。顧霆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配合演這場戲。
演一場需要巨額資金、需要漫長時間、需要我白玴傾家蕩產(chǎn)才能支撐下去的戲。
他們不是為了治好她的眼睛。他們是為了用“治眼睛”這個名義，合情合理地，
將我手里啟明科技的股份，一片片地剝離出去。他們算準了我會為了蘇晚晴不惜一切。
他們算準了我會感激涕零地接受顧霆的“幫助”。而最讓我感到徹骨冰寒的是一份附件。
那是一份蘇晚晴簽署的知情同意書。上面清晰地寫著，
她本人明確了解并放棄了常規(guī)治療方案，自愿選擇實驗性療法。簽署日期，
是在我賣掉第一筆股份之前。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她就是同謀。在我為她的失明痛苦不堪，
發(fā)誓要當她一輩子眼睛的時候，她正清醒地和我的“好兄弟”一起，
策劃著如何將我啃食得骨頭都不剩。我曾經(jīng)悉心照顧的“白月光”，
根本不是什么純潔無瑕的受害者。她是一條潛伏在我身邊的毒蛇，
用她的“脆弱”和“無助”作為偽裝，耐心地等待著，給我最致命的一擊。
我把手里的報告狠狠砸在桌上，胸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袄潇o點。
”林溪遞給我一杯冰水，“憤怒解決不了問題。現(xiàn)在證據(jù)確鑿，我們可以開始下一步了。
”我大口喝下冰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F(xiàn)在不是憤怒的時候?，F(xiàn)在，
是該讓他們開始品嘗恐懼的時候了。我們的第一步，是起訴。但不是直接起訴詐騙。
那樣的刑事案件流程太長，而且容易被顧家的勢力壓下去。林溪的策略是，先打民事官司。
——以“重大誤解”和“顯失公平”為由，請求法院撤銷我與顧霆簽訂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
我們手里的證據(jù)鏈非常完整：從“天樞”系統(tǒng)的開發(fā)日志，到我與顧霆的技術(shù)討論記錄，
再到蘇晚晴那份被故意放棄的常規(guī)治療方案。
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顧霆利用了我的危難處境，以及我對蘇晚晴病情的錯誤認知，
以一個極不合理的價格，騙取了我名下最核心的資產(chǎn)。立案申請?zhí)峤簧先ズ螅?/p>
法院傳票很快送到了顧霆和蘇晚晴的手里。我可以想象他們看到傳票時，
臉上錯愕又驚慌的表情。在他們眼里，我應該是一個已經(jīng)被榨干價值、可以隨意丟棄的廢物。
他們怎么也想不到，這個廢物，竟然還有力氣反咬一口。顧霆的反應很快。
他立刻請了海州最頂級的律師天團，并動用媒體資源，開始對我進行鋪天蓋地的污蔑和抹黑。
一夜之間，我成了一個忘恩負義、見不得前女友和好兄弟幸福、企圖敲詐勒索的小人。
網(wǎng)上充滿了各種“知情人”的爆料。“那個白某就是個鳳凰男，當年死皮賴臉追我們晚晴，
晚晴失明了他假意照顧，實際上是想圖謀我們蘇家的財產(chǎn)！”“顧總才是真的深情，
和晚晴被迫分手后一直默默守護。白某就是個小三，現(xiàn)在看人家公司做大了，眼紅了來碰瓷！
”“聽說白某在公司就是個混子，技術(shù)都是顧總團隊搞的，他就是掛個名，
現(xiàn)在居然反咬一口說是他的成果，真是人至賤則無敵！
”蘇晚晴也適時地在社交媒體上發(fā)了一篇聲淚俱下的長文。文章里，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前任糾纏騷擾的無辜受害者，
字里行間都在暗示我當年對她的“照顧”別有用心，如今更是因為嫉妒而變得瘋狂。
她那楚楚可憐的姿態(tài)，為她贏得了無數(shù)網(wǎng)友的同情。我和林溪的律所，
一時間成了口誅筆伐的對象?！艾F(xiàn)在感覺怎么樣？”林溪坐在我對面，
一邊瀏覽著網(wǎng)上的惡評，一邊悠閑地喝著咖啡，仿佛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guān)的熱鬧?！巴玫?。
”我平靜地回答，“他們跳得越高，摔得就越慘。輿論的潮水，來得快，去得也快。
當真相揭曉時，這些今天罵我的人，會用十倍的力氣去罵他們。
”林溪贊許地看了我一眼：“心態(tài)不錯。顧霆以為輿論能左右司法，太天真了。法庭上，
只看證據(jù)?！遍_庭那天，顧霆和蘇晚晴盛裝出席。他們神情倨傲，仿佛不是來當被告，
而是來參加一場名流派對。顧霆的律師團隊一上來就氣勢洶洶，
試圖將整個案子扭曲成一場情感糾紛引發(fā)的惡意訴訟。但當林溪將我們準備的證據(jù)，
一份份地呈現(xiàn)在法官面前時，整個法庭的空氣都凝固了。
我的開發(fā)日志、以及那份證明蘇晚晴主動放棄常規(guī)治療的知情同意書作為證據(jù)被展示出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