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對啊,怎么可能呢?可是股長文秘就是這么說的,唐輕瑤都寫好表格交上去了,上面估計是收了不少東西,批準得很快?!?/p>
果然,有后臺門路,人家就是比自己快一步啊,還有恃無恐。
曉曉小聲嘟囔,握拳許愿:
“好希望一覺醒來,我爸是軍區(qū)司令,我媽是國家最高級干部,我舅是革委會最大的,我姑姑是管全國工廠運營的——”
燕殊笑出聲,這美夢“我也想?!?/p>
不過,唐輕瑤的后臺可不是她家,唐父是普通的鋼鐵廠工人,唐母是從村里跟過來的家庭煮婦,家里三個姐姐嫁人,一個弟弟討了份臨時工,還沒有權(quán)到這個程度。
上天可真青睞她。
燕殊不自信自己也能被這么青睞,她只能穩(wěn)中求穩(wěn),在這動蕩的社會盡力拼搏,努力提升自己,在小事上動腦筋。
“對了,今天領(lǐng)導不是給你假了嗎?怎么回來了?”
燕殊笑了笑,“不想待在家里,鬧騰,還不如來幫你處理工作,今天忙不忙?”
曉曉撇撇嘴,“你就是不會享福的命,有假心都不安生?!?/p>
燕殊的精力很旺盛,一來所有科室甚至保潔的都認識個遍,還會來事,主動幫助家庭困難的同志。
剛來時很多科室的男同事都屬意她,就是她家彩禮太逆天,對于月薪四十的人來說要五百的彩禮還有三轉(zhuǎn)一響,實在是個巨大的負擔。
錢倒是可以勉強湊幾年,但是三轉(zhuǎn)一響的票要找很多關(guān)系,湊夠四張票,要到猴年馬月。
燕家好高騖遠,許多人望而卻步,瞧著燕殊好姑娘但娶不了,燕父的名聲也就傳開了。
門衛(wèi)見了燕父來,都趕著他走。
終于等到下工,曉曉收拾東西準備拉她去飯?zhí)茫瑓s得到她有事外出,沒了飯搭子,曉曉深深哦了聲。
“那你今晚回宿舍睡?”
“回的。”
“那好,我還有很多事跟你說呢!”
“好啊,等我給你帶零嘴的回來。”燕殊的話說到做到,曉曉連連點頭,“那你快去快回!我泡著麥乳精等你哈!”
一般人她可不給泡的!
辦公室走來股長文秘,身為對象的他無語嘖了聲,麥乳精自己都喝不到,“別天天膩著燕殊了,我陪你去吃飯?!?/p>
曉曉,“還沒結(jié)婚呢,不想跟你走太近?!?/p>
“八卦,不聽?”
“……”
掐準了未來媳婦的命脈。
——
國營大飯店內(nèi)二樓,樓梯后有個較為隱私的角落,靠窗來往人還少。
時淮章提前半小時到座,雙眸深深,目光落到桌上占位的清炒豆角和大米飯上,心中將措辭的話重復一遍,確保萬無一失。
最后用肉票作為賠禮,足以體現(xiàn)出他道歉的誠意。
時淮章沒有表,隨意瞄了眼五米外客人的確認時間,還早。
選中的二樓窗口正好對著大門口,可以看清所有過人員。
時淮章回憶燕殊的身影,身材纖細勻稱不會過瘦,短發(fā),捂著口罩的臉白凈,眼睛水靈猶如蓄滿江水的池塘,汪汪發(fā)亮。
快臨近見面時間,他透過墻壁環(huán)視樓下所有角落的人,還沒到嗎?
食指忍不住戳了戳桌面。
卡在五點半前,燕殊匆忙奔跑的身影在人海中格外顯眼,時淮章打起精神,幽深淡然的瞳仁悠悠跟隨她的路線。
絡(luò)繹不絕的人流中,側(cè)方一輛想要穿插過去的二八大杠猛然急剎,停在她面前——
“看好路?。 ?/p>
燕殊被嚇在原地,她捂住胸口下意識道歉,
“對不起?!?/p>
其實是這車主想在人流縫隙中穿插,沒把控住距離,根本不是她的錯。
男青年不耐煩罵了聲,等燕殊走后剛邁腿用力,車架下發(fā)出咔嚓巨響。
他低頭一瞧:
“臥槽!車鏈斷了???”
時淮章挪回視線,站起身向上樓的燕殊揮揮手。
燕殊坐下脫口袋,臉頰被凍得通紅,額頭滲出微小汗珠,邊脫圍巾看向桌面的占位菜,還有熱騰騰冒著熱氣的米飯,幸好還沒多晚。
“我來晚了。”
今日路況較堵,過來費了點時間。
時淮章目光流連在她局促的表情中,全然忘了方才打好的草稿,
出聲安慰:“沒關(guān)系,我也剛到。”
燕殊禮貌笑了下,“那就好,我先去點個菜?!?/p>
時淮章頓了頓,也跟著起身:
“我也去?!?/p>
路上無話,兩人偶爾視線對碰,不約而同迅速避開,時淮章到了小窗口后看她要出肉票,趕在她之前遞給服務(wù)員,
“用我的?!?/p>
普通職工家庭一月最多只有半斤肉票可用,大家肚子都沒油水,這次是他邀請的,應(yīng)該他出。
“行,共計五角三分,待會到后面窗口領(lǐng)?!?/p>
時淮章提前算好將毛票精準遞上,燕殊誒了聲,售票員看戲得瞟了眼兩人,一看就是沒經(jīng)驗的相親對象,
“行了,男同志付錢,后面人排隊呢?!?/p>
最終,兩人領(lǐng)了一碟回鍋肉還有青椒炒肉片。
兩人默不作聲端著菜回到座位,相隔升騰的飯菜對望,燕殊睫毛眨眨,忍不住垂眸。
她在害羞,而時淮章在出神,他在這里要干什么來著?
有些喉嚨發(fā)干,腦內(nèi)空白,特別是燕殊等了一會沒見他說話,那雙到漂亮眼睛看過來——
時淮章果斷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
“餓了嗎,先吃飯吧?!?/p>
“嗯嗯。”
成功發(fā)出吃飯訊息。
冬天寒風蕭瑟,吃一口熱乎大米飯和油炒肥肉就是救贖,兩人低頭拿筷,昏黃的橘光透過窗口透進來,打到亮澄澄的回鍋肉上。
筷子在喧囂中錯落夾菜,燕殊注意到他吃飯居然不會出聲。
吧唧嘴的常態(tài)中,有一個細嚼慢咽的人。
燕殊抬頭,驚訝得探究他。
更滿意了。
穿著中山服端正整潔,器宇軒昂,身板輪廓極其好看,舉手投足沒有體力勞作彌久的魯莽感,反而是好看,利落的。
他吃飯還不吧唧嘴。
“怎么在看我?”
燕殊:“時同志穿這身非常好看,很精神?!?/p>
“哦,是嗎。”
時淮章語調(diào)平淡,眉宇無形中柔和了幾分,燕殊莫名想起上午的時候,他那個冷淡到極致顯兇的表情,
“上午,你為什么那么看著我?。俊?/p>
時淮章咳了下,“什么?”
“上午在面館,你用這種表情看著我。”
燕殊的嗓音溫婉柔軟,語調(diào)緩慢說完,隨即微微抬頭,粉白瑩潤的臉蛋努力模仿他冷峻的神韻,眉頭微蹙眸光湛湛。
殊不知,這容貌怎么模仿都不會兇,反而有種千金小姐高高在上,無人可匹敵的靈氣。
時淮章盯了三秒才斂眸,從她的眸光旋渦中掙扎出來。
胸口微微窒息,是怎么回事?
有種想捏死她的沖動。
這就是宿敵的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