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回到家,輕輕帶上門,客廳一片靜謐。
他緩緩脫下外套,走到浴室,打濕毛巾擦了把臉,又將身上汗?jié)n斑斑的衣服一件件退去。熱水嘩啦啦地落下,在他精瘦的肌肉線條上滑落成水珠。每一次藥浴與八極拳的錘煉,讓他如今的體魄幾乎脫胎換骨,那些市井混混就算來十個二十個,也根本不放在眼里。再多一些,三四十人,也能保住自己全身而退。
不過如果僅僅如此得話,那還遠遠不夠,因為他知道,真正的敵人,從不會只來一波,你永遠不知道你最困難的時候是需要面對多少人。
“如果我只是想練體,現(xiàn)在這腕帶,完全可以加到四百、甚至五百斤?!彼驹阽R子前,一邊擦拭頭發(fā),一邊望著鏡中的自己喃喃。
如今單邊三百斤的腕帶,在日常行走與駕駛中還不至于過分影響反應速度。太重了反而會成為拖累,哪怕是他,也不可能在意外或者突發(fā)襲擊中拖著沉重的負擔反擊。三百斤是極限中的平衡,足夠鍛煉,也足夠防身。
他慢慢躺回床上,窗外月光灑進來,照亮房間一角。
腦海中浮現(xiàn)出這段時間的種種。
初醒、針灸、藥浴、八極拳、醫(yī)院風波……還有她。
葉輕語。
她的眼神,她的聲音,她在他面前強撐堅強的樣子,開始頻繁地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
他沒有多想,輕輕合上雙眼。
……
清晨六點,林默醒了。
他的作息比鐘表還準。
浴桶早已備好,他熟練地將藥包投入熱水,濃郁的藥香頃刻間彌散在空氣中。他脫下睡衣,慢慢進入藥湯之中,身體在接觸的瞬間微微一震,那種發(fā)自骨髓的灼熱感一如既往。但他已習慣。
半個小時的藥浴過后,林默起身披上毛巾,走向外面準備下一個階段。
院中朝陽初升,天地初醒。
他站在石板地上,緩緩擺好架勢。
——起式。
——開門架。
八極拳與他的氣息合一,每一拳,每一式,都帶著肌肉與骨骼摩擦的沉響。地板被腳步震動得輕輕作響,空氣被他拳風切開。
“轟——”他一記鐵山靠撞在沙袋上,整個架子都被撞得晃動。
汗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他的雙目卻越發(fā)清明如電。
練完一整套拳法之后,他又站在原地,調(diào)整呼吸。
一呼一吸之間,如有雷鳴暗藏。
這一身的力量,已然是普通人體魄中少有的極致。
洗完澡后,他換上一身深灰色短袖與運動褲,將腕帶重量調(diào)整到新的三百斤檔位,依舊隱藏在袖口與褲腳之下。他熟練地打開電動車庫,啟動那輛銀灰色瑪莎,往醫(yī)院方向駛?cè)ァ?/p>
……
等到天色微暗,夕陽西斜。
林默準時到達醫(yī)院,停好車后穿過停車場,走向高檔住院樓。腳步一如既往穩(wěn)健,卻在踏入病區(qū)時忽然停頓。
——他看到了葉輕語。
她站在走廊盡頭,面向窗戶,肩膀微微顫抖,雙手抱著胳膊,像是在壓抑著什么。
林默眉頭一皺,悄然走近。
“你……怎么了?”他的聲音低沉輕柔。
葉輕語像是被嚇了一跳,猛地轉(zhuǎn)過頭,眼眶微紅,神情中有著一絲慌亂。
“沒、沒事啊……你來了?!彼龔娦χ皖^,刻意掩飾情緒。
林默看得出她眼中明顯的不安,步子又近了一些:“你怎么還哭了?”
“沒有!”她否認得很快,但語氣軟弱。
林默慢慢靠近葉輕語,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自己換上藥了?”
葉輕語臉色一變,右手下意識去捂。
“讓我看看。”林默伸手。
“別……別!”她下意識地想退,護住臉頰。
“別動?!绷帜鋈宦曇粢怀粒瑓s沒有責怪,而是一種安定人心的堅定。
他的手緩緩伸出,像是怕嚇到她般小心,卻又帶著男子特有的果決,輕輕揭開創(chuàng)可貼的一角。
她抿著嘴,指尖攥緊衣角,眼神慌亂地四處躲閃。
創(chuàng)可貼被揭開,傷口仍舊微紅,但已有愈合痕跡。只是那一道劃痕太深,感覺像是哪怕愈合后也難免留下一點痕跡。
林默盯著看了一會兒,語氣變得柔和:“是不是……擔心會留疤?”
葉輕語原本低垂的頭忽然一震,猛地抬頭。
“你……你怎么知道?”她眼神微愣,仿佛被人戳破心事。
林默輕輕一笑,手指順勢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大概猜得出來?!?/p>
“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留疤的?!?/p>
話音未落,他忽然將她輕輕拉近,攬入懷中。
葉輕語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一瞬間,空氣仿佛靜止,她的頭靠在他的胸前,能清晰聽到他心跳有力的節(jié)奏。
“咚、咚、咚——”
她的臉突然爆紅,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
——她被一個男人抱住了。
——而且是林默。
這個身上總有些冷淡氣息,眼神卻總讓人心安的林默。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頰的溫度幾乎能把空氣烤熱。
“你……你干嘛……”她結(jié)結(jié)巴巴,聲音像蚊子一樣。
林默低聲道:“讓你知道,別怕?!?/p>
“我……”她喉嚨有些干澀,連自己說了什么都聽不清。
林默輕輕放開她,手掌還停留在她的肩上:“走吧,先去給我媽媽治療,后面我會處理好你的傷,這點兒小事,相信我,對我來說輕而易舉。”
葉輕語像是點頭,又像是在晃神。直到林默牽著她往里走,她才猛然反應過來,連忙低頭掩飾羞意。
“你剛剛……真的抱了我嗎……”她心跳飛快,耳朵紅得像煮熟的蝦。
“嗯?!?/p>
林默淡淡應了一聲,語氣自然得仿佛只是幫人揉了揉肩膀。
但葉輕語卻羞得整個人快要鉆進地縫。
她一邊低頭跟著他走,一邊用力按著自己的臉。
“完了完了完了……我剛剛是不是靠在他胸口了?!他有沒有聽見我心跳???!”她腦海里全是亂七八糟的畫面,腳下走得也飄忽。
林默看著她慌亂的模樣,嘴角輕輕揚起。
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一些:“說實話,和你抱在一起這感覺……嗯,有點像小時候和我那好兄弟擁抱了?!?/p>
葉輕語:??!
她腦袋“嗡”的一聲炸了。
他這是在說她……和他那幫臭男人沒區(qū)別?
雖然沒沈冰那么夸張,但她好歹也是實打?qū)嵉腃??!
“你!你不要臉!”
林默聳了聳肩,淡淡道:“哎,這年頭,講實話都沒人相信了?!?/p>
“林默——!!”
她終于爆發(fā)了,追著他就要打。
而林默早就一個閃身逃到前方,轉(zhuǎn)過頭朝她眨了眨眼。
“你別跑!”她氣呼呼地追上來,卻怎么也追不上。
兩人在醫(yī)院樓道間一前一后,奔跑的身影里,多了些青春的悸動與曖昧的氣息。
林默帶著葉輕語,輕步走入病房。
這間病房不大,卻被打掃得干凈整潔。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病床上熟睡的蘇婉臉上,映出一片溫柔的金色光暈。她面色蒼白,但呼吸平穩(wěn),眉宇之間有一種母性的寧靜。
林默走到病床前,腳步頓住了。
他站了很久,眼神沒有一點波瀾,卻又仿佛千濤翻滾。他望著母親那安靜的睡顏,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前世那模糊又遙遠的影子。
“我這一生……其實也沒怎么見過母親。”
他的心底泛起一種復雜的酸楚感。前世的世界節(jié)奏飛快,制度冰冷,家庭的概念已經(jīng)稀薄如霧。他從小進入部隊,被編入冷酷無情的訓練系統(tǒng)之中,聚少離多,連母親的臉,都只停留在兒時的記憶中。
直到穿越到這個世界,和原主的記憶融合,他才真正明白“母親”這個詞,原來是如此厚重又柔軟的存在。
葉輕語站在他身后,感受到那股寂靜中的沉重,也沒有打擾他,只是默默地陪著。
林默終于緩緩吐出一口氣。
像是釋懷,又像是一種決心。
他低聲說了句:“媽……我回來了?!?/p>
然后轉(zhuǎn)頭朝葉輕語點了點頭,輕聲道:“過來吧,我要開始了?!?/p>
葉輕語輕輕應了一聲,走到床邊,站在林默身旁。
林默卷起袖子,從包中取出銀針。每一根針在他手中仿佛有生命般靈動。他神色專注,動作卻無比溫柔。
他用比尋常人反應更迅捷的針法落入母親的經(jīng)絡,每一次施針都需要極度精準。隨著他一根根落針,蘇婉的面色隱隱開始泛起一絲紅潤。
整個過程持續(xù)了二十多分鐘。
林默收針時,動作依舊沉穩(wěn)如水。待全部處理完畢后,他掏出手帕輕輕為母親擦拭額頭的汗水,眼神里透出幾分難得的柔情。
“情況不錯,再有兩三次,大概就恢復的和正常人一樣了?!彼D(zhuǎn)頭對葉輕語輕聲說道。
葉輕語微微一怔,隨后驚喜地說道:“真的嗎?那太好了!”
“嗯。她最近氣色明顯恢復,針灸、藥物、營養(yǎng)配合得當,恢復得比我預想的還快些?!?/p>
“你真的好厲害……”葉輕語下意識說了一句,隨后臉頰一紅,低下了頭。
林默輕笑一聲,沒有回話,轉(zhuǎn)身收拾起針具,手法嫻熟得如同行云流水。
整理好后,他輕輕走到病床前,看了母親一眼,又拉了拉被子角,替她掖好。
他站在床邊,目光柔和地注視了一會兒,然后才輕聲道:“我們走吧,她睡得很沉,別吵醒她?!?/p>
葉輕語輕輕點頭,帶著幾分依依不舍地看了蘇婉一眼,然后和林默一起走出病房,輕輕關上門。
走廊上,護士們的腳步聲、病患家屬的低語交織成一片生活的喧囂。但林默的心里卻有種難得的安寧感。
葉輕語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林默……你剛才說你媽媽可以出院了,是因為你用的……那些針法嗎?”
林默停住腳步,斜睨了她一眼,“不然呢?你還以為我是騙子?”
“才不是!”葉輕語立刻反駁,臉上帶著一絲羞意,“我只是覺得……你太厲害了,好像每次都能輕易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p>
林默望著她的眼睛,忽然低聲道:“那你還愿意相信我嗎?”
葉輕語眨了眨眼,有點懵地看著他。
林默沒有等她回答,輕輕一笑,走了出去。
等她反應過來時,林默已經(jīng)打開了車門,銀灰色的瑪莎拉蒂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還站著干嘛?走了?!绷帜瑩]揮手告別,引擎低沉的轟鳴聲在回蕩,
片刻之后,林默抵達了藥店。
而他沒有注意到,就在街角的陰影中,一道目光正冷冷盯著他背影。
“老大,就是他,就是那小子,終于讓我蹲到了!”那人壓低聲音,急匆匆說著,耳朵貼著手機,“沒錯,他又去那個中藥店了,對,南邊那家宏濟堂藥店,沒錯?!?/p>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冷笑:“盯死他,別讓他發(fā)現(xiàn),兄弟們馬上過去?!?/p>
“得嘞!”他掛斷電話,立刻招呼一旁坐在電動車上的兩個小弟。
“快快快!通知孫瘸子他們帶人來,目標向著藥店去了?!?/p>
“啥情況?又是那家伙?不是說那晚豹哥他們十幾號人都被放倒了,是不是豹哥他們演的啊,不然豹哥怎么一點兒傷都沒有”
“屁話!豹哥那幾個得力的現(xiàn)在還躺著吸氧呢,你見過誰拍戲把自己小弟全拍進醫(yī)院的?”
“那可不就是神經(jīng)病嘛!”另一個小弟搓了搓鼻子,但臉色明顯發(fā)怵。
“你要真當他神經(jīng)病,你現(xiàn)在還能說話?”眼線一腳踢過去,“猴子現(xiàn)在還躺醫(yī)院呢!今天老大說了,輪也要輪死他!人我們找齊了,堵在他回去的路口,讓他今晚走不了藥店那片!”
“得嘞,我去喊肥貓和矮冬瓜,順便把上次那電棍帶上。”另一人興奮起來。
“對了!這次誰先出手?”一人小聲問。
“當然是你!”眼線立刻拍他腦門,“你先上,錄像留底,回頭真出事也能說是他先動的手,懂不?”
“???我?我、我……不是吧……”他頓時傻眼。
“別廢話了,他人又不是鐵打的,瞧他那干瘦的體格子,能怎么樣?咱這邊三十多個弟兄,就他一個,能翻天?”
“話說回來,上次那事……他是不是真的練過?我聽說上次可是都躺下了,豹哥都差點兒,根本不像個富二代……”
“練過怎么了?那種東西咱老大也會幾招,不稀奇。別嚇唬自己,今天這么多人,三十幾個個打一個,他要真能打贏,那我今晚直接當街下跪磕頭認他爹!”
幾人頓時哈哈大笑。
“你說得,咱就賭他撐不過三分鐘?!?/p>
“我說兩分鐘夠了,他那身板再硬也得喘氣?!?/p>
“電棍上電了嗎?辣椒水也帶上!”
“帶了,嘿嘿,這次讓他知道什么叫社會?!?/p>
“出發(fā)!”
幾人騎上電動車,一路消失在夜色中。
夜色之下的藥店依舊燈火通明,藥店的兩個伙計,看見林默進門,立刻笑著迎了上來:“先生,您來了,看看這次需要點什么?”
林默沒有寒暄,直接報出幾味藥材名稱:“紅景天、雪蓮膏、虎骨草、金銀花、冰片,你們這里有沒有黑芝玉脂膏基底?!?/p>
伙計一邊點頭一邊記:“啊...有的有的”
“嗯,兩份,兩份單獨分開打包”
伙計點頭如搗蒜:“放心,我馬上給您準備好。”
林默站在柜臺前,目光落在木質(zhì)藥格與泛黃藥方之間,靜靜等候著伙計將藥材配齊。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有點苦,有點澀,卻也透著一絲熟悉的安心感?;镉嬅β档刈ニ?、稱重、分裝,而林默卻仿佛脫離了這喧囂的現(xiàn)實,思緒悄然滑入過往。
前世的戰(zhàn)場上,傷疤是勛章,更是代價。他曾無數(shù)次負傷,也見過太多戰(zhàn)友因傷口潰爛留下難以抹去的印記。但也正是在那種環(huán)境中,有人發(fā)現(xiàn)了這些老方子中隱藏的奧秘——幾味尋常草藥,按照某種特殊比例研磨熬制之后,竟能大幅加快皮膚組織的修復速度。后來經(jīng)過后世的醫(yī)學科研人員進行千萬次的比例搭配測試后發(fā)現(xiàn)最終調(diào)配出的藥膏,它不只止血消炎,更能在細胞層面促進愈合。哪怕是深可見骨的傷,只要處理得當,留下的也不過是一片白皙如初的肌理,仿佛從未受過損傷。
更神奇的是,這藥膏還有意想不到的副作用——保養(yǎng)皮膚。用得久了,哪怕是常年風吹日曬的戰(zhàn)士,皮膚也會變得細膩光滑,有光澤得像剛出生的嬰兒。
當時這被稱為“戰(zhàn)地修復膏”,甚至還引發(fā)過幾場不小的哄搶。
“還好這些東西當時都是必須了解的知識?!绷帜吐曕?/p>
他收回思緒,看著伙計將最后一包藥材用細麻繩扎好,又附上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各個重要的名字和份量。
林默點點頭,接過藥袋,付了錢,轉(zhuǎn)身離開了中藥店。
夜風清涼,街燈映照下,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