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那場驚天動地的鬧劇之后,世界并沒有立刻崩塌,只是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
震蕩的余波一圈圈擴散開去,帶著刺耳的嗡鳴。傅硯池砸碎酒杯后那副活見鬼的表情,
蘇蔓瞬間褪盡血色的臉,兩個孩子清脆的童音,
以及我那句擲地有聲的“精子庫編號0743”……這些畫面碎片,被無數(shù)手機鏡頭捕捉,
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如同失控的病毒,席卷了互聯(lián)網(wǎng)的每一個角落。
神秘兒女現(xiàn)身#、#精子庫編號0743#、#豪門驚天大瓜#……熱搜詞條像煮沸的開水,
一個接一個地往上冒。各路媒體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瘋狂地涌向云頂壹號別墅區(qū)的大門,
長槍短炮嚴陣以待。然而,他們注定撲空。晚宴結束的當晚,我?guī)е钅詈统撼海?/p>
根本沒有回云頂壹號。黑色的邁巴赫平穩(wěn)地駛離喧囂的酒店,匯入深夜的車流。后座,
玩累了的澈澈已經(jīng)靠在我懷里沉沉睡去,小嘴微微張著,念念也揉著眼睛,小腦袋一點一點。
車窗外,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映照著車內(nèi)一片安謐。司機老周是跟了我母親十幾年的老人,
沉默而可靠,方向盤打得極穩(wěn)。我一手摟著澈澈,一手輕輕拍著念念的背,
目光落在車窗外飛速倒退的光影上。心頭沒有預想中大仇得報的狂喜,
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和一絲對即將到來風暴的冰冷預判。傅硯池那種人,
絕不會坐以待斃。他此刻,恐怕正被滔天的怒火和難以置信的羞辱焚燒著理智,
像一頭受了致命傷的困獸,隨時會爆發(fā)出最瘋狂的反撲。果然,
車內(nèi)的靜謐很快被手機震動打破。屏幕上跳動著傅硯池的名字,像一顆燒紅的烙鐵。
我直接按了靜音,屏幕固執(zhí)地亮著,熄滅,又再次亮起。如此反復了七八次,最終歸于沉寂。
緊接著,林森的電話打了進來。我掃了一眼,同樣沒接。幾秒后,一條信息彈了出來,
來自林森,措辭依舊保持著表面上的恭敬,
字里行間卻透著焦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強硬:「夫人,傅總……情緒非常激動。
他需要立刻見到您和……孩子們。請您務必回云頂壹號,或者告知您目前的位置。
傅總擔心您的安全,外面現(xiàn)在很亂?!箵奈业陌踩??我無聲地扯了扯嘴角。
是擔心無法掌控我吧。指尖在屏幕上輕點,我回復了一條言簡意賅的信息:「孩子們累了,
已安頓好。請轉告傅總,稍安勿躁?!剐畔l(fā)送成功,我直接將手機調(diào)成了飛行模式,
隔絕了外界所有的喧囂與窺探。世界瞬間清凈下來,
只剩下車輪碾過路面的沙沙聲和孩子們均勻的呼吸聲。
車子沒有駛向任何傅硯池可能猜到的地方,而是七拐八繞,
最終開進了位于城西一個鬧中取靜的高端服務式公寓社區(qū)。這里的安保級別極高,
業(yè)主信息絕對保密,是我?guī)啄昵巴ㄟ^一個絕對可靠的離岸公司匿名購置的,從未啟用過。
電梯直達頂層,指紋鎖無聲滑開。
早已等候在此的吳姐(簽了終身保密協(xié)議的育兒師)立刻迎上來,
輕手輕腳地接過熟睡的澈澈。另一位生活助理張姨也準備好了熱牛奶和兒童點心?!疤?,
都安排好了,您放心。”吳姐的聲音壓得很低。“辛苦了?!蔽尹c點頭,
看著念念迷迷糊糊地被張姨牽去洗漱,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這間頂層公寓,
是我為自己和孩子們打造的,真正的、最后的堡壘。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輝煌。
我走到窗邊,撩開一絲厚重的遮光窗簾縫隙,目光銳利地向下掃視。
公寓樓下的街道看似平靜,但在幾個不易察覺的陰影角落里,
幾輛熄了火、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轎車,如同蟄伏的野獸,靜靜地停在那里。
車窗貼著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但那無形的監(jiān)視感,如同冰冷的蛇信,
絲絲縷縷地纏繞上來。傅硯池的人。動作真快。
他大概以為我會驚慌失措地逃回云頂壹號那個他知根知底的“籠子”里尋求庇護吧?
真是可笑。一絲冰冷的弧度爬上我的嘴角。傅硯池,
是當年那個被你用一串鑰匙就能輕易安撫、被你用一句“假離婚”就能隨意擺布的江清予嗎?
三天。外面的輿論風暴整整發(fā)酵了三天。媒體挖地三尺,各種離奇猜測甚囂塵上。
有說我是偷了傅硯池冷凍精子的,有說我找了酷似他的替身的,
更有甚者編造出狗血離奇的私生子故事。云頂壹號被圍得水泄不通,
傅氏集團的股價經(jīng)歷了劇烈的震蕩,傅硯池和蘇蔓如同人間蒸發(fā),沒有任何公開露面或回應。
這三天,我和孩子們則在這個絕對安全的堡壘里,過著與世隔絕的平靜生活。
念念和澈澈很快適應了新環(huán)境,巨大的落地窗前成了他們新的觀景臺。
澈澈指著樓下那些可疑的黑車問我:“媽媽,那些車車為什么總停在那里不走呀?
”我蹲下身,摟著他小小的肩膀,看著窗外,語氣平靜無波:“因為有些人,
總喜歡盯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看。澈澈不用怕,他們進不來?!钡谒奶焐钜?,
當城市最深的疲憊襲來時,暴風雨終于以最激烈的方式,砸在了堡壘的門上。
沉重的、近乎瘋狂的砸門聲,如同密集的鼓點,驟然撕破了公寓頂層的死寂!那聲音不是敲,
是砸!是撞!帶著要將整扇門都拆毀的狂暴力量,在深夜空曠的樓道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響。
“江清予!開門!你給我滾出來!”“江清予!我知道你在里面!把門打開!
”傅硯池嘶啞癲狂的咆哮穿透厚重的實木門板,像受傷野獸最后的哀嚎,
充滿了毀滅一切的暴怒。門內(nèi)的可視對講屏幕瞬間亮了。屏幕里映出的臉,
讓我的心猛地一沉。那是傅硯池,卻是我從未見過的傅硯池。
三天前晚宴上那個矜貴從容的傅總蕩然無存。他頭發(fā)凌亂,雙眼布滿駭人的紅血絲,
眼下的烏青深得發(fā)黑,嘴角甚至帶著一絲失控的痙攣。昂貴的西裝外套敞開著,領帶歪斜,
整個人像剛從地獄里爬出來,渾身散發(fā)著濃烈的酒氣和一種瀕臨崩潰的戾氣。他身后,
站著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面無表情,眼神兇狠。林森也在其中,臉色蒼白,
試圖勸阻的手被傅硯池狠狠甩開。念念被巨大的聲響嚇醒,揉著眼睛從臥室跑出來,
帶著哭腔:“媽媽……”澈澈也醒了,小臉繃得緊緊的,黑亮的眼睛里沒有害怕,
只有一種警惕的專注,像只護崽的小獸,緊緊拉住妹妹的手?!皠e怕,寶貝們。
”我迅速將兩個孩子護在身后,示意吳姐立刻帶他們進最里面的主臥,鎖好門。
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他竟然敢直接闖到這里來!
用這種暴徒般的方式,驚嚇我的孩子!可視對講里,傅硯池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攝像頭,
仿佛能穿透屏幕釘在我身上。他猛地舉起手里幾張紙,用力地拍在攝像頭上,
發(fā)出“啪啪”的悶響,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酒精而扭曲變形:“開門!江清予!
你這個賤人!你偷我的基因!你偷我的東西!看看!睜大你的眼睛看看!親子鑒定!
白紙黑字!那兩個野種就是我的!是我的!
”屏幕上晃動著他所謂的“親子鑒定”報告封面一角,
模糊能看到“DNA相似度99.99%”的字樣,
以及一個偽造得相當粗糙的鑒定機構公章。拙劣的把戲!他以為用這種偽造的東西,
就能顛倒黑白,把念念和澈澈變成他名正言順的“私生子”,從而奪走他們?或者,
至少用“偷竊基因”的罪名將我釘死在恥辱柱上?怒火如同巖漿在我血管里奔涌,
但頭腦卻在這一刻異常清明,冰冷得像淬火的刀。我深吸一口氣,走到門后,沒有立刻開門,
而是對著可視對講,聲音不高,卻清晰冰冷地穿透門板:“傅硯池,帶著你的人,立刻滾。
否則,我馬上報警。私闖民宅,威脅恐嚇,這里的監(jiān)控會拍得一清二楚。你想讓明天的頭條,
變成‘傅氏總裁深夜持械騷擾前妻’嗎?”門外的砸門聲和咆哮戛然而止。屏幕里,
傅硯池猙獰扭曲的臉僵住了,舉著“鑒定報告”的手也停在半空。
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攝像頭,像在權衡。他身后的保鏢和林森都屏住了呼吸。
幾秒鐘的死寂,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終于,傅硯池胸口劇烈起伏著,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開門。我們談。就我……一個人。
”我冷冷地看著屏幕里他強壓暴怒、試圖恢復一絲理智的樣子。談判?他配嗎?“等著。
”我丟下兩個字,轉身走向書房。我沒有立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