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林夏睡到自然醒,但醒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今天不會是一個平靜的日子。
陽光透過窗簾灑進房間,但她的心情卻是灰暗的。昨晚和蘇晴的談話還在耳邊回響,那些關(guān)于現(xiàn)實和理想的討論,那些關(guān)于愛情和門第的感慨,讓她更加清醒地認識到自己面臨的困境。
下午兩點,林夏正在家里看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書是一本心理學方面的,她希望能從中找到一些安慰,找到一些面對困難的勇氣。但字里行間都變得模糊,她的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
門鈴突然響了,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
她以為是顧言,以為他提前處理完了家里的事情,心里涌起一陣喜悅。她幾乎是跑著去開門,臉上還帶著期待的笑容。
但打開門的那一刻,笑容瞬間凝固了。
站在門外的不是顧言,而是一個她永遠不會忘記的中年女人——顧母,李淑慧。
七年過去,這個女人看起來老了一些,鬢角有了絲絲白發(fā),眼角也有了細紋,但那種天然的優(yōu)越感和威嚴依然沒有改變。她穿著一身深色的套裝,妝容精致,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氣場。
林夏感覺血液在血管里凝固了,呼吸變得困難。
"阿姨。"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聲音有些發(fā)抖,"您怎么來了?"
"我想我們需要談談。"李淑慧打量著她,目光從頭到腳,像是在評估一件商品的價值,"方便進去坐坐嗎?"
那種打量讓林夏感到一陣屈辱,但她還是讓開身子。她告訴自己要保持冷靜,要有尊嚴,不能讓這個女人看出她的恐懼。
客廳里,兩個女人面對面坐著,氣氛緊張得像拉滿的弓弦。林夏的手緊握著沙發(fā)扶手,手心里全是汗。她能感受到李淑慧的目光在自己臉上游移,那種感覺讓她想要逃跑。
"你比七年前漂亮了。"李淑慧率先開口,語調(diào)平靜,但林夏能聽出其中的冷意,"也更有氣質(zhì)了。看起來這些年過得不錯。"
"謝謝。"林夏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她感覺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籠子里的小動物,正在被獵手觀察。
"但是,"李淑慧話鋒一轉(zhuǎn),眼神變得銳利,"漂亮和氣質(zhì)改變不了什么。你還是當年那個出身普通的女孩,而顧言是顧家的獨子,是要繼承整個家族產(chǎn)業(yè)的人。"
這句話像一把刀,直直地插進了林夏的心臟。七年了,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強大,以為自己已經(jīng)不會再被這種話傷害,但事實證明,有些傷口永遠不會愈合。
"阿姨,我和顧言現(xiàn)在只是朋友。"林夏努力保持平靜,但聲音還是有些顫抖。
"朋友?"李淑慧笑了,但那笑容很冷,像冬日的寒風,"林夏,我不是傻子。我看得出我兒子對你的感情,也看得出你對他的影響。這一個月來,他的狀態(tài)完全不同了,眼中有了光芒,說話時都帶著笑意。他以為我看不出來,但我是他的母親,我太了解他了。"
林夏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原來她們的重新接觸,早就被這個女人看在眼里。原來她以為的小心翼翼,在這個女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那您今天來是想說什么?"林夏決定直面問題,她不想再被動地等待宣判。
"我想讓你再一次離開他。"李淑慧的聲音很平靜,那種平靜比憤怒更可怕,"就像七年前一樣。"
這句話像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林夏的臉上。她感覺臉頰火辣辣的疼,眼前一陣發(fā)黑。七年前的屈辱和痛苦瞬間涌上心頭,那種被人隨意擺布的無力感重新籠罩了她。
"如果我說不呢?"她聽見自己問道,聲音出奇的平靜。
"那我就只能用一些你不愿意看到的方式了。"李淑慧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動作優(yōu)雅而從容,像是在進行一場商務談判,"比如,讓你們公司知道你在利用工作時間處理私人感情問題。"
林夏的臉色瞬間變白。她盯著那個文件夾,感覺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即將跳出來咬她一口。
"您在威脅我?"她的聲音開始發(fā)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我在保護我的兒子。"李淑慧把文件夾推到她面前,語氣依然平靜,"這里面有你這一個月來和顧言的所有聊天記錄,還有你們約會的照片。我相信你的老板會很感興趣的。"
林夏的手顫抖著打開文件夾,看到里面的內(nèi)容時,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那些聊天記錄,那些私密的對話,那些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回憶,都被截圖保存,整整齊齊地排列在那里。還有照片,很多照片,她和顧言在餐廳里的溫馨,在咖啡廳里的甜蜜,在街上的并肩而行,每一張都那么清晰,那么真實。
她的血液幾乎凝固了。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這一個月來,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jiān)視著,她的隱私被人踐踏著,她的感情被人當作把柄。
"您讓人跟蹤我們?"她的聲音在顫抖,那種顫抖是憤怒和屈辱混合的產(chǎn)物。
"我在保護我的家庭。"李淑慧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那種從容讓林夏更加憤怒,"林夏,你是個聰明的女孩,應該知道什么選擇對大家都好。七年前你選擇了離開,證明你是個理智的人?,F(xiàn)在,我希望你能再次做出理智的選擇。"
林夏看著眼前這個女人,這個用"保護"的名義行"控制"之實的女人,心里涌起一陣惡心。她想起七年前的自己,那個被這些話術(shù)蠱惑的天真女孩,想起那些痛苦的夜晚,想起那些自我懷疑的時光。
"那顧言知道這些嗎?"林夏的聲音在顫抖,但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zhèn)定。
"他永遠不會知道。"李淑慧走向門口,回頭看了她一眼,"除非你告訴他。但我想你不會的,因為你不想讓他為難,不想讓他在母親和戀人之間做選擇。你是個善良的女孩,林夏,你不會那么自私的。"
這句話像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林夏心里最后的防線。她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胸腔里炸開了,那種痛苦不是物理的,而是精神的,比任何傷口都要疼。
善良,自私,為難,選擇——這些詞匯像咒語一樣在她耳邊回響。七年前也是這樣,這個女人用同樣的話術(shù),讓她相信離開是對的,犧牲是值得的,痛苦是必要的。
"我需要時間考慮。 "她勉強說道,聲音像破碎的玻璃。
"當然,"李淑慧的手已經(jīng)放在門把手上,"但不要讓我等太久。對了,顧言以為我今天是去看老朋友了,你最好不要讓他知道我來過。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門關(guān)上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脆,像是某種東西徹底斷裂的聲音。
林夏癱坐在沙發(fā)上,整個人像被抽空了力氣。文件夾還攤在茶幾上,那些照片刺眼地提醒著她,她和顧言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jiān)視著,她的生活已經(jīng)不再屬于她自己。
她想哭,但眼淚卻流不出來。她想憤怒,但憤怒似乎也沒有力氣。她只是坐在那里,像一個被拋棄的玩偶,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她拿起手機,想要給顧言打電話,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如果她告訴他,他會怎么做?和母親決裂嗎?那樣的話,他會幸福嗎?他會不會在某個深夜里后悔,后悔為了她失去了家人?
如果她不告訴他,那她就要再一次承受這種被人操控的痛苦,再一次在愛情和現(xiàn)實之間做出選擇。
林夏看著窗外的夜色,眼淚終于流了下來,一滴接一滴,無聲卻洶涌。
為什么愛一個人要這么難?為什么七年過去了,她還是那個被人隨意擺布的女孩?為什么那些關(guān)于勇氣和尊嚴的話語,在現(xiàn)實面前總是那么蒼白無力?
她想起顧言溫柔的眼神,想起他每天準備的早餐,想起他說過的那些話:"這次不一樣,這次我不會退縮。"但是,當現(xiàn)實的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時候,誓言又能有多少分量呢?
夜越來越深,城市的燈火一盞盞熄滅,但林夏的心里卻越來越亮,亮得刺眼,亮得痛苦。
她終于明白,有些戰(zhàn)爭不是靠愛情就能獲勝的,有些敵人不是靠真心就能感化的。但是,她也明白,如果她再一次選擇逃避,她就永遠都是那個二十一歲的女孩,永遠都會被人操控,永遠都不會真正長大。
這一次,她要為自己做一個決定。
不是為了顧言,不是為了愛情,而是為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