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灑在床上,寧初晴睜開眼,第一反應是伸手摸向身旁——空的,一如既往。她收回手,自嘲地笑了笑。明明從未同床共枕過,卻已經開始期待醒來時能看到他的臉。
距離生日那晚已經過去了兩周,公寓里的氣氛微妙地變化著。顧澤辰依然早出晚歸,但開始時不時留下便條或發(fā)信息詢問她的日程;寧初晴則養(yǎng)成了每晚在書房門口放一杯溫牛奶的習慣,盡管他們很少有機會長談。
寧初晴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刷牙,泡沫沾到嘴角。她盯著鏡中的自己——黑發(fā)微亂,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一個念頭突然擊中她:我愛上他了。
牙刷掉在洗手池里,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寧初晴雙手撐在臺面上,心跳如雷。這不是協(xié)議中約定的內容,不是她應該有的感情。她捧起冷水拍在臉上,試圖冷卻發(fā)燙的臉頰。
"別傻了,"她對鏡中的自己低語,"他只是遵守協(xié)議而已。"
但記憶不受控制地回放——星空下的陽臺,他叫她"初晴"時的嗓音,那本精心挑選的建筑圖鑒...這些細微的溫柔像毒藥般滲入她的血液。
寧初晴做了個深呼吸,練習著想象中的告白:"澤辰,我..."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太冒險了。如果他只是盡職地扮演"丈夫"角色呢?如果他根本不需要她的感情呢?
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是蘇沫。
"大新聞!"蘇沫的聲音因興奮而提高,"你入圍新銳獎最終名單了!我剛收到行業(yè)通訊!"
寧初晴一時語塞,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機:"真的?"
"千真萬確!頒獎典禮下周舉行,你得趕緊準備獲獎感言!"蘇沫頓了頓,"對了,你家'冰塊先生'知道嗎?"
"我...還沒告訴他。"寧初晴咬著下唇,"他最近很忙。"
"忙到連妻子的職業(yè)成就都不關心?"蘇沫哼了一聲,"我看這婚姻——"
"他很支持我的工作。"寧初晴打斷她,卻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替顧澤辰辯護,"只是我們都很尊重彼此的空間。"
掛斷電話,寧初晴打開郵箱,果然看到了組委會發(fā)來的正式通知。一股喜悅涌上心頭,她下意識想與顧澤辰分享,手指懸在他的號碼上方,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
他們之間那條無形的界線,她不敢輕易跨越。
創(chuàng)想設計公司里,同事們紛紛向她道賀。張總甚至召開了小型慶祝會,香檳和蛋糕擺滿了會議室。
"初晴啊,這次獲獎對公司意義重大。"張總拍著她的肩膀,聲音因微醺而洪亮,"有了這個招牌,我們接高端項目就容易多了!"
寧初晴微笑應對,心思卻飄向了遠方。如果獲獎,她最想感謝的人其實是顧澤辰——不是因為他注資了項目,而是因為他在那個關鍵的會議上,一眼看穿了她設計中丟失的靈魂。
下班時分,寧初晴收到了顧澤辰的短信:「今晚有應酬,不用等我。PS.恭喜入圍?!?/p>
簡單的幾個字卻讓她的嘴角上揚。他知道了,而且記得發(fā)消息祝賀。這種被記掛在心的感覺,比獲獎本身更讓她溫暖。
回到公寓,寧初晴決定給自己做頓像樣的晚餐。她系上圍裙,從冰箱里取出食材,哼著歌開始烹飪。廚房窗外,夕陽將天空染成橘紅色,云層如同燃燒的火焰。
正當她翻炒著鍋中的蝦仁時,門鈴響了。寧初晴擦了擦手,疑惑地走向門口——顧澤辰有鑰匙,陳姨今天休息,會是誰?
監(jiān)視器上顯示一位陌生中年男子站在門外,西裝革履,面容嚴肅。寧初晴謹慎地打開一條門縫:"您好,請問找誰?"
"寧初晴小姐?"男子的聲音低沉而威嚴,"我是顧建國,澤辰的父親。"
寧初晴的手指下意識抓緊了門框。顧澤辰的父親?為什么突然來訪?而且顧澤辰明明說今晚有應酬...
"請進。"她迅速解開圍裙,做了個請的手勢,"澤辰不在家,他說今晚有..."
"我知道他在哪。"顧建國大步走進客廳,目光如掃描儀般掃過每個角落,"我是來找你的。"
寧初晴倒了杯茶放在茶幾上,手心微微出汗:"您請用茶。"
顧建國沒有碰杯子,而是直截了當?shù)卣f:"寧小姐,我就開門見山了。你和澤辰的婚姻,顧家不認可。"
盡管早有預感,這句話還是像一記耳光。寧初晴挺直脊背:"我能問為什么嗎?"
"門不當戶不對。"顧建國冷笑一聲,"一個小設計師,剛被前未婚夫拋棄就攀上顧家,目的太明顯了。"
寧初晴的臉因羞辱而發(fā)燙,但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顧先生,我理解您的顧慮。但我和澤辰的婚姻是我們自己的決定,與門戶無關。"
"是嗎?"顧建國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照片推到她面前,"那這個呢?"
照片上是年輕時的顧澤辰母親,站在花園里微笑。與書房里那張一模一樣。寧初晴的呼吸一滯——果然是因為這個。
"您認為澤辰選擇我是因為我長得像他母親?"寧初晴直視顧建國的眼睛,"這太荒謬了。"
"不全是。"顧建國收起照片,"澤辰需要結婚才能繼承他母親留下的股份,這是遺囑規(guī)定。而你,恰好符合他的...審美偏好,又足夠聽話。"
寧初晴的手指掐進了掌心。顧澤辰從未提過股份的事。協(xié)議婚姻突然有了更功利的解釋——她不僅是應付家族壓力的擋箭牌,還是繼承遺產的工具。
"您誤會了。"她聲音微顫,"我和澤辰之間..."
"省省吧。"顧建國站起身,"這是一張支票,足夠你開個小工作室。離開我兒子,別再出現(xiàn)在顧家任何場合。"
寧初晴看都沒看那張支票:"我不會收的。如果澤辰想結束這段婚姻,請他親口告訴我。"
顧建國瞇起眼睛:"你以為他會選擇你而不是顧氏繼承權?別天真了。澤辰骨子里和我一樣,利益至上。"
他離開后,寧初晴呆坐在沙發(fā)上,耳邊回響著顧建國的話。理智告訴她這只是豪門慣用的手段,但懷疑的種子已經播下。顧澤辰確實從未說過愛她,他們的婚姻始于一份冰冷的協(xié)議。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是陌生號碼。
"初晴,是我。"周明哲的聲音讓寧初晴渾身緊繃,"別掛!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你,關于顧澤辰。"
"我們沒什么好談的。"寧初晴準備掛斷。
"他接近你是為了報復周家!"周明哲急切地說,"去年顧氏想收購明瀾科技,我父親在董事會上投了反對票。顧澤辰一直懷恨在心。"
寧初晴冷笑:"荒謬。"
"我有證據(jù)。"周明哲壓低聲音,"顧澤辰的書房抽屜里有一份'星辰計劃'文件,里面詳細記錄了他如何通過接近你來打擊周家。不信你自己去看。"
電話掛斷后,寧初晴站在客廳中央,感到一陣眩暈。她不該相信周明哲的,但顧建國的來訪已經動搖了她的信心。如果...如果這一切真的只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報復呢?
猶豫再三,寧初晴還是走向了書房。門沒鎖,她輕輕推開,熟悉的檀香氣息撲面而來。書桌抽屜上了鎖,但這反而激起了她的好奇。顧澤辰曾給過她公寓所有地方的備用鑰匙,包括書房。
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寧初晴屏住呼吸,拉開抽屜——里面整齊地放著幾份文件,最上面一份赫然標著「星辰計劃」。
手指顫抖著翻開文件,寧初晴的瞳孔驟然收縮。這是一份詳細的收購計劃,目標正是明瀾科技,時間標注是去年。文件中多次提到周家,甚至有一頁專門分析如何"瓦解周家聯(lián)盟"。
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胸口蔓延至全身。寧初晴踉蹌后退,文件從手中滑落。太多巧合了——她與周明哲分手后不久就"偶遇"顧澤辰,他主動提出婚姻,而時機恰好是顧氏與周家的商業(yè)對抗期間...
手機突然震動,是顧澤辰發(fā)來的消息:「應酬結束了。半小時后到家?!?/p>
寧初晴機械地鎖好抽屜,回到自己房間。她需要時間思考,需要遠離這個充滿謊言的地方??焖偈帐傲艘粋€小行李箱,她給顧澤辰發(fā)了條短信:「臨時有事去蘇沫家住幾天。不用聯(lián)系我。」
走出公寓大樓時,夜風拂過她發(fā)燙的臉頰。寧初晴抬頭望向頂層那扇亮著燈的窗戶——顧澤辰已經回來了嗎?他是否發(fā)現(xiàn)她翻過他的抽屜?
一輛出租車停在面前,寧初晴拉開車門,最后看了一眼那個已經成為她"家"的地方。無論顧澤辰的初衷是什么,這段關系已經變得太復雜、太痛苦?;蛟S提前結束協(xié)議,對雙方都好。
"去哪兒?"司機問道。
寧初晴張了張嘴,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無處可去。她不能打擾剛戀愛的蘇沫,也不愿向母親解釋閃婚又分居的鬧劇。
"四季酒店。"她最終說道,聲音空洞得不像自己的。
酒店房間里,寧初晴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城市的萬家燈火。手機不斷震動,全是顧澤辰的來電。她一個都沒接,只是發(fā)了條短信:「我需要靜一靜。明天再談?!?/p>
電視上正在播放財經新聞,女主播的聲音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顧氏集團執(zhí)行總裁顧澤辰近日被拍到與林氏千金共進晚餐,引發(fā)聯(lián)姻猜測..."
寧初晴抬起頭,屏幕上赫然是顧澤辰與一位優(yōu)雅女子在餐廳門口的照片。時間顯示是昨晚——他所謂的"應酬"。
女主播繼續(xù)道:"業(yè)內人士指出,顧林兩家若聯(lián)手,將改變目前地產行業(yè)的競爭格局..."
寧初晴關掉電視,房間里頓時陷入死寂。一切都說得通了——顧澤辰需要她這個"妻子"來繼承股份,但真正的事業(yè)伙伴是林氏千金。而她,不過是個臨時的工具人。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彩信。寧初晴點開,是一張照片——顧澤辰母親的日記本,翻開的那頁寫著:「澤辰長大后,一定要找星辰般明亮的女孩。就像阿寧那樣。」
阿寧?寧初晴的母親名字里就有個"寧"字。這是什么意思?
還沒等她理清頭緒,又一條消息進來:「想知道真相嗎?明天上午十點,半島咖啡見?!粋€朋友」
寧初晴盯著手機屏幕,感到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謎團的邊緣。每一塊碎片都指向更深的秘密,而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準備好面對真相。
窗外,城市的燈光如星辰般閃爍。就在昨天,她還天真地以為自己找到了歸宿;而現(xiàn)在,那個"家"已經變成精心設計的迷宮,每一個轉角都藏著謊言。
寧初晴蜷縮在床上,緊緊抱住自己。二十八年來,她從未像此刻這樣孤獨。最痛的不是發(fā)現(xiàn)被騙,而是意識到自己已經交出了真心——給了一個可能從未真正看過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