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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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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護(hù)國寺的刺殺風(fēng)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朝堂上激起的漣漪被太子蕭景珩以雷霆手段強(qiáng)行壓平。那名“買兇行刺”的官員被迅速定罪問斬,家產(chǎn)抄沒,三族流放,其“同黨”也被連根拔起,清洗得干干凈凈。整個過程快、準(zhǔn)、狠,帶著東宮一貫的鐵血作風(fēng),也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警告——太子之怒,觸之即死。

三皇子蕭景睿在府中“養(yǎng)傷”,手臂的刀傷尚未痊愈,臉色卻比繃帶還要蒼白陰郁。他損失的不只是一個中層官員,更是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部分勢力網(wǎng)和皇帝心中那點微妙的信任。每一次東宮禁衛(wèi)沉重的腳步聲從府外經(jīng)過,都像是在他心口踩上一腳。對蕭景珩和林小滿的恨意,如同淬毒的藤蔓,在他心底瘋狂滋長,幾乎要破胸而出。

而昭陽殿內(nèi),卻是另一番景象。

手腕上那圈被太子捏出的紅痕,成了林小滿最珍視的“勛章”。她每日都要對著銅鏡欣賞一番,時不時還要伸出指尖輕輕碰碰,然后對著鏡子傻笑半天,惹得云舒和錦書哭笑不得。在她強(qiáng)大的戀愛腦濾鏡下,那日的粗暴拉扯和冰冷訓(xùn)斥,統(tǒng)統(tǒng)被解讀成了“緊張失控”、“霸道護(hù)妻”的甜蜜證據(jù)。

“太子哥哥心里有我!他吃醋了!他怕我出事!” 這句話成了昭陽殿新的口頭禪,頻率之高,讓殿內(nèi)的宮人都快能背下來了。

帝后對林小滿的憐愛也更甚?;实垭m未明言,但默許了皇后對昭陽殿源源不斷的賞賜和關(guān)懷?;屎蟾切奶圻@個“多災(zāi)多難”的外甥女,特意吩咐御膳房變著花樣做她愛吃的點心,還免了她許多繁瑣的晨昏定省。

就在這看似平靜、甚至有些甜蜜的氛圍中,一股更加陰冷、更加致命的暗流,在無人察覺的角落悄然涌動,如同毒蛇吐信,瞄準(zhǔn)了昭陽殿的心臟。

丞相府別院深處,那間終年繚繞著濃重檀香的靜室,氣氛壓抑得如同墳?zāi)埂?/p>

柳如煙瘦了許多,原本清麗的臉龐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她坐在案前,面前攤開的不是詩書,而是一堆散發(fā)著詭異甜香的干枯草藥、幾塊刻著猙獰鬼臉和模糊生辰八字的粗糙木牌、還有幾縷不知從何處弄來的、打著結(jié)的烏黑頭發(fā)。

她對面,坐著臉色同樣陰沉的蕭景睿。他手臂的繃帶已拆,但動作間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東西…都備齊了?”蕭景睿的聲音沙啞低沉,目光掃過案上那些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物品。

柳如煙伸出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個用上好陰沉木雕成的、巴掌大小的人偶。人偶穿著明黃色的、象征帝王的簡陋衣袍,心口位置,赫然釘著一根細(xì)長的、閃著幽藍(lán)寒光的銀針!針尖深深沒入木頭。人偶背后,用暗紅色的、散發(fā)著鐵銹腥氣的“朱砂”,歪歪扭扭地刻著當(dāng)今天子蕭啟恒的生辰八字!

更詭異的是,人偶周身散發(fā)著一種極其獨特、甜膩得發(fā)齁的濃郁香氣——正是柳如煙常年熏染、幾乎浸入骨髓的獨門秘制“醉夢引”香!

“殿下放心?!绷鐭煹穆曇羧缤旧吲肋^枯葉,冰冷怨毒,她將人偶珍而重之地放入一個鋪著黑色絨布的紫檀木盒中,“這‘醉夢引’的香氣,經(jīng)年不散,獨一無二。只要這東西在她殿中被‘搜’出來,便是鐵證如山!巫蠱厭勝,詛咒君王,此乃十惡不赦、誅滅九族之罪!我看她沈清璃,這次如何翻身!我看那蕭景珩,還如何護(hù)得住她!”

她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林小滿身陷囹圄、蕭景珩痛不欲生的場景。

蕭景??粗莻€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木盒,眼中也閃過一絲狠厲:“好!成敗在此一舉!你的人,安排妥當(dāng)了?”

“萬無一失?!绷鐭煷竭吂雌鹨荒幚涞男?,“碧痕那丫頭,她娘的老命攥在我手里。她不敢不盡心?!?/p>

碧痕,昭陽殿一個負(fù)責(zé)灑掃外院、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低等宮女。她的存在感低到連林小滿都未必記得她的名字。

幾天后,一場盛大的中秋宮宴在紫宸殿舉行。

琉璃宮燈高懸,將大殿映照得亮如白晝。絲竹管弦,悠揚(yáng)悅耳。身著華服的宗室勛貴、文武大臣攜家眷魚貫而入,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一派皇家氣象,盛世繁華。

林小滿作為昭陽郡主,位置被安排在皇后下首不遠(yuǎn),足見恩寵。她穿著皇后特意賞賜的、用流光溢彩的云霞錦新制的宮裝,梳著繁復(fù)精致的發(fā)髻,簪著赤金點翠的步搖,在滿殿珠光寶氣中,依舊明艷得如同朝霞初升。她心情極好,對著滿桌珍饈美味兩眼放光,小口小口地品嘗著御膳房特制的月餅,還不時好奇地打量著殿中獻(xiàn)舞的宮廷舞姬,眼神清澈靈動,與周圍端莊矜持的貴婦貴女們格格不入,卻也自成一道鮮活的風(fēng)景。

帝后端坐御座之上,接受著群臣的朝拜和恭賀,臉上帶著雍容的笑意。太子蕭景珩坐在皇帝下首,依舊是那身玄色繡金蟠龍常服,俊美無儔的臉上毫無表情,如同玉雕的神祇,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他偶爾舉杯淺酌,目光卻極少投向別處,仿佛周遭的熱鬧與他無關(guān)。

酒過三巡,宴酣耳熱,氣氛正濃。

舞姬們一曲《霓裳羽衣》舞畢,贏得滿堂喝彩。內(nèi)侍正要宣下一場百戲入場。

突然!

一個穿著昭陽殿低等宮女服飾、身材瘦小的身影,猛地從殿側(cè)侍立的宮人隊伍中沖了出來!她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御階之下,渾身抖如篩糠,聲音凄厲尖銳,帶著無盡的恐懼和哭腔,瞬間撕裂了殿內(nèi)和諧的樂聲與笑語:

“陛下!皇后娘娘!奴婢有罪!奴婢該死!求陛下、娘娘救命啊——!”

喧鬧的大殿驟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驚疑不定地聚焦在這個突然沖出來的小宮女身上。

皇帝蕭啟恒眉頭一皺,威嚴(yán)的聲音帶著不悅:“何事喧嘩?你是哪個宮里的?”

“奴婢…奴婢碧痕,是…是昭陽殿的灑掃宮女!”小宮女碧痕砰砰磕頭,額頭瞬間青紫一片,聲音帶著哭喊,“奴婢…奴婢實在受不了了!夜夜做噩夢,良心不安!求陛下開恩,救救奴婢吧!奴婢…奴婢要告發(fā)!告發(fā)昭陽郡主沈清璃,行巫蠱厭勝之術(shù),詛咒陛下和皇后娘娘啊——!”

“巫蠱厭勝?!”

“詛咒陛下?!”

“昭陽郡主?!”

如同冷水潑入滾油,整個紫宸殿瞬間炸開了鍋!驚呼聲、抽氣聲、難以置信的議論聲轟然響起!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從碧痕身上,齊刷刷地轉(zhuǎn)向了御座下首、那個還捏著半塊月餅、一臉茫然的林小滿!

林小滿:“???”

她嘴里還含著一小塊甜膩的蓮蓉餡,腮幫子微微鼓起,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圓,里面充滿了純粹的、巨大的困惑。巫蠱?厭勝?詛咒?這些詞拆開她都認(rèn)識,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皇帝的臉色瞬間陰沉得可怕,龍目之中寒光爆射!皇后更是驚得臉色煞白,猛地抓緊了扶手,失聲道:“你…你胡說什么?!”

柳如煙坐在勛貴女眷席中,此刻恰到好處地露出震驚、痛心、難以置信的表情,以帕掩口,仿佛被這駭人聽聞的消息嚇得搖搖欲墜。

蕭景睿則垂眸看著手中的酒杯,唇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冰冷而得意的弧度。

“奴婢不敢胡說!句句屬實!”碧痕仿佛豁出去了,聲音更加凄厲,“奴婢前日灑掃時,親眼看見郡主將一個散發(fā)著怪味的木盒藏在了寢殿內(nèi)室、多寶格最頂層的暗格里!那盒子邪門得很,奴婢靠近就頭暈?zāi)垦?!奴婢…奴婢還聽到郡主對著那盒子低聲詛咒…”她聲音顫抖,仿佛回憶起了極其恐怖的事情。

“陛下!”柳如煙像是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猛地站起身,臉色慘白,聲音帶著痛心和難以置信的顫抖,“巫蠱厭勝乃大逆不道!此事關(guān)乎陛下和娘娘安危,更關(guān)乎國本!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請陛下即刻下令搜查昭陽殿,以證郡主清白!若…若是誣告,也好還郡主一個公道!”她言辭懇切,句句站在“大義”和“為郡主著想”的立場上,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請陛下下旨搜查!”立刻有幾位依附于丞相或三皇子的官員起身附和。

殿內(nèi)氣氛凝重到了極點。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利箭,射向林小滿。懷疑、驚恐、幸災(zāi)樂禍、難以置信……各種情緒交織。

林小滿終于把嘴里的月餅咽了下去,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那些目光讓她感到陌生而害怕。她下意識地,不是看向震怒的皇帝,也不是看向驚慌的皇后,更不是看向那些咄咄逼人的大臣,而是本能地、帶著一絲尋求依靠的慌亂,望向了御座之下,那個一身玄色、如同冰雕般的身影。

太子哥哥…

蕭景珩在她目光投來的瞬間,端著酒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指節(jié)泛白。他依舊面無表情,甚至沒有看她一眼,但那深邃的眸底,如同風(fēng)暴前夕死寂的海面,冰層之下,是足以焚毀一切的暗涌。

皇帝的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巫蠱厭勝,詛咒君王!這是觸及他帝王底線、動搖國本的滔天大罪!他猛地一拍御案,震得杯盤亂跳,聲音如同雷霆炸響,帶著滔天怒意和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

“來人!給朕搜!徹查昭陽殿!尤其是那個暗格!若有半分虛言,將此賤婢凌遲處死!若是屬實…”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狠狠剮向還處于懵逼狀態(tài)的林小滿,“…無論牽扯到誰,嚴(yán)懲不貸!絕不姑息!”

“遵旨!”一隊如狼似虎的禁衛(wèi)和內(nèi)侍監(jiān)總管立刻領(lǐng)命,殺氣騰騰地沖出紫宸殿,直奔昭陽殿而去!

等待的時間,每一刻都如同凌遲。大殿內(nèi)死寂無聲,落針可聞。只有碧痕壓抑的啜泣聲和眾人沉重的呼吸聲。

林小滿坐在那里,只覺得渾身發(fā)冷,手腳冰涼。她終于后知后覺地明白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巫蠱…詛咒皇帝…這是要殺頭的!她腦子一片混亂,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她下意識地再次看向蕭景珩。

他還是沒有看她。側(cè)臉線條冷硬如刀削,薄唇緊抿,周身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低氣壓??刹恢獮楹?,看到他還在那里,林小滿那顆狂跳的心,竟莫名地安定了一絲絲。太子哥哥在…他一定有辦法…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殿外終于傳來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和內(nèi)侍監(jiān)總管面色凝重,快步走入大殿。內(nèi)侍監(jiān)總管手中,捧著一個打開的紫檀木盒!盒內(nèi),那個穿著明黃小衣、心口釘著銀針、背后刻著猩紅生辰八字、散發(fā)著濃郁詭異甜香的陰沉木人偶,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清晰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陛下!”內(nèi)侍監(jiān)總管聲音發(fā)顫,噗通跪倒,將木盒高高舉過頭頂,“奴才等奉旨搜查昭陽殿,于郡主寢殿內(nèi)室多寶格頂層暗格中,搜得此物!確系巫蠱人偶無疑!其上所刻生辰八字…正是陛下您的!”

“嘶——!”

滿殿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證據(jù)確鑿!鐵證如山!

“沈清璃——?。?!” 皇帝目眥欲裂,猛地站起身,龍袍無風(fēng)自動,恐怖的帝王威壓如同實質(zhì)的山岳,轟然壓向林小滿!他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被背叛的痛心,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發(fā)顫,“你…你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朕待你不薄!皇后視你如己出!你竟如此狼子野心!來人!將此逆賊給朕拿下!打入天牢!嚴(yán)加審訊!朕要看看,是誰給了她如此狗膽!”

“陛下息怒!”皇后失聲痛哭,幾乎要暈厥過去,“璃兒她…她不會的!這一定是陷害!一定是!”

“鐵證如山!皇后還要包庇此等逆賊嗎?!”皇帝怒不可遏。

幾名如狼似虎的禁衛(wèi)立刻上前,就要去抓林小滿。

林小滿看著那個散發(fā)著甜膩香氣的恐怖人偶,又看看皇帝舅舅暴怒的臉,再看看那些兇神惡煞撲上來的禁衛(wèi),巨大的恐懼和委屈瞬間淹沒了她!她不明白!她什么都沒做!那東西根本不是她的!

“不…不是我!我沒有!”她終于尖叫出聲,聲音帶著哭腔和極致的驚恐,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后縮,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她像只被逼到絕境的小獸,無助地、絕望地再次看向那個唯一能讓她感到一絲心安的方向,眼神里充滿了無助的依賴和求救的哀鳴。

“太子哥哥——!”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禁衛(wèi)的手即將碰到林小滿手臂的瞬間!

“砰——!”

一聲巨響!

蕭景珩手中的白玉酒杯,被他生生捏碎!鋒利的碎片刺破掌心,鮮血瞬間涌出,順著指縫滴落在玄色的衣袍上,暈開暗紅的印記。他卻仿佛毫無所覺!

他猛地站起身!

動作之快,力道之大,帶倒了身前的案幾!杯盤碗盞稀里嘩啦摔了一地,湯汁酒水四濺!

整個紫宸殿,瞬間被一股比帝王之怒更加凜冽、更加恐怖、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冰寒殺氣所籠罩!空氣仿佛都被凍結(jié)!

所有人的動作、呼吸、心跳,在這一刻都停滯了!

只見太子蕭景珩,一步踏出!

玄色的身影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如同撕裂黑暗的孤狼,悍然擋在了林小滿身前!將她牢牢護(hù)在身后!他挺拔的身軀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岳,直面帝王的怒火和滿殿的刀鋒!

他俊美無儔的臉上,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冰寒!那雙深邃的鳳眸,不再是寒潭,而是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幽暗冰焰!目光如刀,掃過欲上前的禁衛(wèi),那幾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瞬間臉色慘白,踉蹌著后退!

隨即,蕭景珩抬起那雙染血的手,對著御座之上震怒的皇帝,一字一句,聲音冰冷、清晰、堅定,如同金玉相撞,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決絕,響徹死寂的紫宸殿:

“父皇!此事有詐!”

他微微側(cè)首,余光掃過身后那個哭得渾身發(fā)抖、死死揪住他一片衣角、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女孩,眼中冰焰深處,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楚和堅定,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一種賭上一切的瘋狂:

“郡主心性純良,赤子之心!絕無可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猛地轉(zhuǎn)回頭,目光如電,直視皇帝,一字一頓,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孤!蕭景珩!愿以太子之位擔(dān)保!此乃構(gòu)陷!請父皇明察!”"


更新時間:2025-08-17 03:1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