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氣息順著破廟的裂縫鉆進鼻腔時，林默正用柴刀撬開最后一根變形的門閂。阿蠻攥著那枚石榴花戒指縮在他身后，女孩的指尖冰涼，在他手腕上掐出四道月牙形的紅痕。
“別碰任何東西?！?林默壓低聲音，靴底碾過滿地發(fā)黑的經(jīng)卷。昨夜血煞爆開的墨綠色汁液在青磚地面凝成琉璃狀的硬塊，陽光透過屋頂破洞照在上面，折射出細碎的彩光，像撒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供桌后面突然傳來窸窣響動。林默將阿蠻拽到立柱后，自己握緊柴刀緩緩繞過去 —— 供桌底下蜷縮著個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懷里死死抱著只青銅香爐，露出的脖頸上布滿與阿蠻相似的青色斑紋，只是形狀更像扭曲的藤蔓。
“別殺我！” 少年突然抬頭，瞳孔里浮著層渾濁的白膜，“我知道波斯寺的秘密！” 他掀開香爐底座，里面嵌著塊巴掌大的獸皮，上面用朱砂畫著幅簡易地圖，西市的位置被畫成張開的蛇口，而波斯寺正好處在蛇口的獠牙之間。
林默注意到少年腰間掛著個褪色的香囊，繡著半朵石榴花。阿蠻突然拽他的衣角，聲音發(fā)顫：“這是我父親給坊里孩子做的平安符，每個都不一樣……”
話沒說完，少年突然劇烈抽搐。他懷里的香爐 “哐當(dāng)” 落地，滾出幾粒黑色的藥丸，表皮刻著與小吏令牌相同的眼睛符號。林默剛要去撿，少年的后背突然鼓起個拳頭大的包，皮膚瞬間被撐得透亮，隱約可見里面有東西在瘋狂撞動。
“是尸蠱！” 阿蠻尖叫著拽開他。下一秒，少年的后心炸開個血洞，條灰白色的肉蟲裹著內(nèi)臟鉆出來，頭上長著對復(fù)眼，正死死盯著他們。林默揮刀劈去，刀刃卻被蟲身彈開，只留下道淺淺的白痕。
“用火燒！” 阿蠻突然想起什么，從火堆里搶過根燃燒的木柴。那肉蟲似乎怕火，發(fā)出尖銳的嘶鳴想要退回尸體。林默趁機將柴刀插進蟲身七寸，墨綠色的汁液噴濺在供桌上，那些發(fā)黑的經(jīng)卷突然燃起幽藍的火焰。
火焰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扭曲的文字。林默認(rèn)出其中反復(fù)出現(xiàn)的 “祆教”“圣火壇” 等字眼，還有些奇怪的符號 —— 像是某種化學(xué)方程式，又像是能量流動的圖譜。阿蠻指尖撫過火焰，那些文字突然化作灰燼，在地面拼出 “金光門” 三個大字。
少年的尸體在火焰中漸漸蜷縮，露出脊椎骨上刻著的粟特文。阿蠻輕聲念誦著那些文字，林默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無數(shù)畫面涌入腦海：十幾個波斯祭司圍著圣火壇祈禱，壇中燃燒的不是火焰而是團紫色的光；安祿山的軍隊沖進寺廟時，祭司們將塊黑色晶體扔進圣火壇；最后出現(xiàn)的是道通往地底的階梯，盡頭閃爍著與 2077 年戒指相同的紅光。
“他在給我們指路?！?阿蠻的聲音帶著哭腔。少年的顱骨在火焰中裂開，露出顆晶瑩的水晶，形狀竟和她發(fā)髻里的碎片完全吻合。林默將兩塊水晶拼在一起，斷裂處滲出金色的液珠，在獸皮地圖上匯成條流動的路線 —— 從金光門到西市，沿途標(biāo)注著六處閃爍的紅點。
“是安全屋。” 林默突然想起游戲設(shè)定，“祆教在長安有六處避難所，藏著對抗蠱毒的解藥。” 他將水晶塞進阿蠻的香囊，又把獸皮地圖折成小塊塞進懷里，“我們得在天黑前趕到金光門，那些紅點可能是……”
話被破廟外的馬蹄聲打斷。林默拽著阿蠻爬上橫梁，透過瓦片的縫隙看見隊曳落河正圍著寺廟搜查。為首的胡人舉著面青銅鏡，鏡面反射的光芒掃過供桌時，那些燃燒的經(jīng)卷突然爆出刺眼的紅光，將騎兵的影子映在墻上，竟全是扭曲的蟲形。
“搜仔細點！” 胡人用生硬的漢語喊道，“國師說有圣火之女的氣息?！?他腰間掛著個骷髏頭香囊，里面裝著些灰白色的粉末，撒在地上時會冒出滋滋的白煙，所過之處，連螞蟻都化作了膿水。
林默的心臟驟然縮緊。他看見騎兵馬鞍上掛著串人頭，其中顆正是昨夜城樓上的波斯祭司。祭司的眼睛還圓睜著，瞳孔里映出個模糊的人影 —— 穿著現(xiàn)代的防護服，胸前印著 “2077 應(yīng)急部” 的標(biāo)志。
阿蠻突然捂住嘴。她看見顆人頭的發(fā)髻里插著半塊玉佩，形狀與少年香囊上的石榴花正好互補。那玉佩在陽光下泛著紅光，與騎兵腰間的符牌產(chǎn)生共鳴，符牌上的眼睛符號突然轉(zhuǎn)動起來，直勾勾地盯著橫梁的方向。
“在上面！” 胡人突然抬頭，青銅鏡反射的光芒穿透瓦片，在阿蠻的香囊上炸開。水晶發(fā)出刺耳的嗡鳴，林默感到一陣劇痛，仿佛有無數(shù)根針在刺他的太陽穴。他低頭看見阿蠻的蠱斑正在擴散，青色的紋路已經(jīng)爬上她的脖頸，像條貪婪的蛇。
“跳下去！” 林默拽著她從橫梁躍下，正好落在騎兵的馬背上。那匹戰(zhàn)馬受驚躍起，將騎兵甩落在地。林默奪過騎兵的彎刀，反手割斷韁繩，朝著廟外沖去。身后傳來胡人憤怒的咆哮，無數(shù)支箭擦著耳邊飛過，釘在廟門的立柱上，箭羽還在微微顫動。
戰(zhàn)馬馱著他們沖進片茂密的樹林。林默低頭看見馬鞍的夾層里藏著個小冊子，封面上寫著 “蠱事錄” 三個字，里面記載著各種蠱蟲的習(xí)性和克制方法。翻到最后一頁時，他突然停住 —— 上面畫著顆黑色的晶體，標(biāo)注著 “天外異寶，可通幽冥”，旁邊還畫著道通往地底的階梯，與他在幻覺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前面有座廢棄的驛站?！?阿蠻突然指著前方。林默勒住韁繩，看見驛站的屋檐下掛著串風(fēng)干的人頭，脖頸處的切口整整齊齊，與柳家村那些喪尸的傷口如出一轍。驛站門口的石墩上刻著祆教的眼睛符號，符號中間嵌著顆紅色的寶石，正在陽光下閃爍。
“是安全屋?！?林默松了口氣。但當(dāng)他們靠近驛站時，水晶突然發(fā)出急促的嗡鳴。阿蠻指著驛站的窗戶，林默看見窗紙上印著無數(shù)扭曲的人影，正朝著同一個方向跪拜，而他們的脖頸處都插著根黑色的羽毛 —— 曳落河的標(biāo)志。
“是陷阱！” 林默調(diào)轉(zhuǎn)馬頭。驛站的大門突然敞開，里面沖出十幾個青灰色的身影，動作比普通喪尸快了數(shù)倍，手里還握著生銹的兵器。它們的額頭都貼著黃色符箓，符箓中央畫著眼睛符號，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綠光。
“是被控制的尸兵！” 阿蠻從香囊里掏出水晶。那些尸兵看到水晶，動作突然變得遲緩，符箓上的綠光也暗淡下去。林默趁機揮刀砍斷最前面尸兵的頭顱，卻發(fā)現(xiàn)脖頸里沒有血肉，只有密密麻麻的白色蟲豸在蠕動。
“用火攻！” 林默想起小冊子上的記載。阿蠻從懷里掏出火折子，林默將彎刀蘸上馬鞍旁的煤油，點燃后朝著尸兵群揮去?；鹧嫠查g蔓延開來，那些白色蟲豸發(fā)出尖銳的嘶鳴，尸兵的身體在火焰中迅速融化，露出里面的青銅骨架 —— 竟是些被改造過的傀儡。
驛站的屋頂突然傳來響動。林默抬頭看見個黑影正站在屋脊上，穿著波斯長袍，手里拄著蛇頭拐杖，正是昨夜城樓上的祭司！但他的脖頸處有圈明顯的縫合線，眼睛里閃爍著與尸兵相同的綠光。
“是傀儡祭司！” 阿蠻的聲音帶著絕望。那黑影舉起拐杖，蛇頭張開嘴噴出團黑霧。林默拽著阿蠻翻身下馬，躲到石墩后面。黑霧落在地上，瞬間腐蝕出個大坑，坑里爬出無數(shù)條血色蜈蚣，朝著他們爬來。
阿蠻突然將水晶按在石墩的寶石上。石墩發(fā)出刺眼的紅光，那些血色蜈蚣接觸到紅光就化作了膿水。傀儡祭司發(fā)出憤怒的嘶吼，從屋頂躍下，拐杖的蛇頭噴出三道毒箭。林默揮刀格擋，卻被震得虎口發(fā)麻，彎刀脫手飛出。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石墩突然裂開，露出個通往地底的階梯。林默拽著阿蠻跳下去，身后傳來傀儡祭司的咆哮和石墩閉合的悶響。階梯兩側(cè)的墻壁上刻滿了粟特文，在水晶的光芒下發(fā)出柔和的白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這里是…… 祆教的密道?！?阿蠻的聲音帶著敬畏。林默數(shù)著階梯的數(shù)量，正好一百零八級 —— 游戲里說這是通往圣火壇的神圣數(shù)字。走到盡頭時，他們看見扇青銅門，上面刻著幅巨大的浮雕：十二祖巫蠱圍著圣火壇咆哮，壇上站著個舉著石榴花的少女，正是阿蠻的模樣。
青銅門的鎖孔形狀與 2077 年的戒指完全吻合。林默將戒指插進去，門后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響。當(dāng)門緩緩打開時，他們看見間寬敞的石室，中央擺著個石棺，棺蓋上刻著與少年脊椎骨相同的粟特文。
阿蠻走到石棺前，輕聲念誦著那些文字。石棺突然發(fā)出輕微的震動，棺蓋緩緩打開，里面躺著具穿著波斯祭司服飾的尸體，胸口插著把彎刀，手里緊緊攥著半塊石榴花玉佩 —— 與騎兵人頭里的那半塊正好互補。
“是我父親。” 阿蠻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林默將兩塊玉佩拼在一起，斷裂處滲出金色的液珠，在石棺底部匯成行小字：“圣火壇下有真相，十二祖巫守封印，欲破此局，需尋雙月同輝之夜，以圣火之血祭之?！?/p>
石棺的側(cè)壁突然彈出個暗格，里面放著個青銅盒子。林默打開盒子，里面裝著六顆晶瑩的藥丸，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還有張折疊的羊皮紙。展開羊皮紙，上面畫著幅詳細的長安地圖，西市的波斯寺被圈上紅圈，旁邊標(biāo)注著行小字：“2077，裂縫，應(yīng)急部?！?/p>
“是解藥?！?阿蠻認(rèn)出藥丸的材質(zhì)，“我父親說過，用圣火草煉制的解藥能壓制尸蠱?！?她拿起顆藥丸服下，脖頸處的青色斑紋果然淡了些。林默將剩下的藥丸小心收好，又把羊皮紙折好塞進懷里，目光落在石棺旁的通道上 —— 那里通往更深的地底，盡頭隱約有紅光閃爍。
“我們得走了?！?林默看了眼沙漏，“天黑前必須趕到金光門?！?阿蠻點點頭，將父親的玉佩貼身收好，又把水晶握在手里。當(dāng)他們走進通道時，石棺突然自動合上，石室的墻壁開始滲出金色的液珠，在地面匯成幅新的輿圖，標(biāo)注著從密道直達金光門的路線。
通道里彌漫著濃郁的硫磺味，兩側(cè)的石壁上鑲嵌著發(fā)光的礦石，照亮了前方的路。林默數(shù)著礦石的數(shù)量，正好七十二塊 —— 游戲里說這是祆教的神圣數(shù)字，代表著七十二位天使。走到一半時，阿蠻突然停下腳步，指著石壁上的幅浮雕：十幾個穿著防護服的人正在安裝某種儀器，儀器的核心是塊黑色的晶體，與 “蠱事錄” 里的插圖完全相同。
“他們不是來考古的?！?林默突然明白，“2077 年的人是來…… 修復(fù)這個世界的裂縫。” 他想起那些化學(xué)方程式般的符號，或許所謂的蠱毒，只是能量泄漏引起的生物變異。
通道盡頭傳來隱約的鐘聲。林默加快腳步，推開最后扇石門時，眼前突然開闊起來 —— 他們站在座破敗的塔樓上，腳下就是金光門的城樓。城門下的吊橋已經(jīng)放下，十幾個曳落河正在盤查進城的行人，每個人都要喝下碗黑色的液體，若是嘔吐就會被當(dāng)場斬殺。
“他們在篩選能被尸蠱感染的人。” 阿蠻的聲音帶著恐懼。林默看見那些喝下液體的人，脖頸處都浮現(xiàn)出淡淡的青色斑紋，與少年和阿蠻的蠱斑如出一轍。而在城門內(nèi)側(cè)，十幾個工人正在搬運巨大的青銅鏡，鏡面反射的光芒照在城墻上，那些爬滿裂縫的磚石正在緩緩蠕動，像有生命般。
“他們在用黑巫術(shù)強化城門?！?林默握緊懷里的解藥，“我們得想辦法混進去。” 阿蠻突然指著城樓的角落，那里堆著些波斯商人的貨物，上面插著祆教的旗幟。
“有辦法了。” 林默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拽著阿蠻爬下塔樓，躲進貨物堆里。幾個波斯商人正圍著個穿黑袍的人說話，那人的聲音很熟悉，林默突然想起 —— 是昨夜那個傀儡祭司！但他此刻的脖頸處沒有縫合線，眼睛里也沒有綠光，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圣火壇的鑰匙準(zhǔn)備好了嗎？” 黑袍人問道，聲音里帶著種金屬摩擦般的質(zhì)感。為首的波斯商人點點頭，從懷里掏出個黑色的晶體，正是林默在幻覺中看到的那塊。當(dāng)晶體被拿出時，林默懷里的水晶突然發(fā)出劇烈的嗡鳴，阿蠻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來了?！?黑袍人突然看向貨物堆的方向，嘴角勾起抹詭異的微笑，“告訴國師，圣火之女已經(jīng)入甕。”
林默的心臟驟然縮緊。他終于明白，從破廟到密道，所有的線索都是陷阱。而那個黑袍人，很可能就是游戲里最終的 BOSS—— 安祿山的國師，那個掌握著時空裂縫秘密的神秘人。
城門的鐘聲突然響起，夕陽的余暉將金光門染成血紅色。林默握緊腰間的柴刀，看著阿蠻蒼白的臉和漸漸擴散的蠱斑，突然意識到，他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