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瑤光山巔，狂風大作，雷電交加。
漫天的烏云像是一堵百丈厚的城墻，卻在中間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擊穿出一個洞口。
白光自九天飄落而下，輕輕灑在摩羅塔頂，那里，一人酩酊大醉。
再次看見那道身影，沈寒清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跟著慢了一拍。
那位與她一同入門的師弟，那位不顧宗門勸阻放棄登仙資格而盜走秘寶的叛徒，那位修煉禁忌之法的禍害，為何，如今又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她隱約記得，自己該在那顧宅閣樓里才是。
但如今，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大雨如珠，一顆顆砸在沈寒清的身上，砸濕了衣裳，壓趴了青絲。
垂下眼簾，她盯著手中緊握的云鶴，那是他贈與自己的禮物。
可當下，她卻要用此劍，親手了結(jié)他的性命......
就在沈寒清猶豫之際，周圍頃刻間化為血海。
而那醉酒男子就這么靜靜躺在沈寒清的膝上，他胸口不斷滲出鮮血，一柄長劍貫穿了他的胸膛。
“寒清......”
男子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輕輕拂去了沈寒清眼角的淚滴。
雨聲很大，大到徹底掩蓋了男子虛弱的聲音。
“......寒清，天上仙人以世間萬物為...芻狗.....莫要成仙......蠱蟲......莫要成仙！”
沈寒清不記得她是怎樣在人間度過的幾百個春秋了，她只記得，那一日，宗門圣女哭的像個剛剛出生的孩提。
人們都相信雨水是神仙的眼淚，每每降臨，萬物復蘇，蕩滌人間。
可那人卻總說雨水是凡人的血，淋不得，淋不得。
也正是因為他的一句話，沈寒清同樣放棄了登仙的資格，自此歸隱瑤光山......
......
當林辰下意識自沈寒清手中奪過云鶴的瞬間，后者這才清醒過來。
當她看見林辰持劍一擊刺碎銅鏡的時候，她的思緒也跟著恍惚了起來。
大抵是使用秘法的反噬，令沈寒清出現(xiàn)了幻覺罷。
她怔怔望著林辰收劍，然后又熟練地將云鶴遞到了自己的手上，一時間，眸子竟有些閃爍。
“汝為何會用劍？”
丹田傳來的疼痛令沈寒清有些站不穩(wěn)，在阿依的攙扶下她倚靠著墻邊緩緩坐下。
“學過武?！?/p>
林辰的回答很簡短，他其實也很好奇自己為何會下意識奪走云鶴而非使用自己腰間的竹刀。
就像在正廳回想起兒時學過的那首詩一般，不清楚，但他似乎就應該這么做。
就好像，他已經(jīng)做過很多遍一樣......
面對林辰的敷衍，沈寒清并未動怒，她收回目光，盤膝而坐，閉目調(diào)息。
沒人察覺到，在她閉眼的瞬間，她的眸中似乎多了一絲猶豫。
但那個問題對沈寒清來說早就已經(jīng)有了答案，又何必再問呢。
“你一個電子廠的普工，會的技術(shù)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另一邊，阿依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問道。
“多么？”
林辰反問道，他的神色似乎冷了一分。
【座鐘】的身份對于他來說是絕對不能夠暴露的，即便他們已經(jīng)算同伴一場，但對阿依，林辰在這一瞬間還是產(chǎn)生了一絲殺意。
“還行吧?！?/p>
阿依點了點頭，隨后將目光移回案桌上的那幅自畫像。
“咱們沒火，怎么燒掉他？”
見阿依不再再追問，林辰這才暗中松了口氣。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似乎能貫穿墻壁，他已經(jīng)看到了屋外的熊熊烈火，用狼毫筆點燃的“孽火”。
“那咱們走？”
阿依試探性問道。
林辰聞言點了點頭，而一旁的沈寒清也默默起身。
青磚木樓，供桌前，那支長香如今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排開他們所站的院子，整個顧宅包括后山都已經(jīng)被火焰給籠罩起來了。
火光所及之處，一切都被焚燒殆盡，漫天的灰塵此刻望去就像是鵝毛大雪。
貪，是顧寒山的貪制造了這一場孽。
如果他沒有選擇伸出援手，如果他不貪圖白狐的皮毛，如果和尚不救毒蛇，如果白狐不吃和尚......
可這世上，本就沒有如果。
當顧寒山的自畫像如風箏般飄入火海，一切都再度歸于虛無。
周身逐漸變得黑暗起來，黑暗之中，黑井再度出現(xiàn)。
“搞定了?！?/p>
阿依說道，她的目光緊緊盯著手腕上的金鐲，有些悵然若失。
“跳進去嗎？”
林辰輕聲問道。
阿依點了點頭。
“煙海市，一區(qū)，和平街道88號，門口有顆百年梧桐，如果有需要的話，來找我。”
林辰躍入黑井之前，阿依對著他說了一個地址。
他知道林辰的超強記憶力，也知道他一定會來找自己的。
無論他是什么身份或背景，也無論他的能力如何，【黑十字】一定會找他報仇的。
而目前唯一敢給林辰提供幫助的，便也只有“他們”了。
“仙尊，我也撤了。”
阿依打了個招呼，隨后也縱身躍入了井中。
唯有沈寒清有些猶豫，他望著林辰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云鶴。
黛眉微微蹙起，沈寒清開口，像是在問林辰，又像是在問空氣：
“為何云鶴的護主劍氣......沒有觸發(fā)呢.......？”
......
當林辰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東方才剛剛泛起魚肚白。
掏出枕邊的手機一看，凌晨四點。
手上的青丘詭面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并非夢境。
大概是長夜的緣故，井中，明明只過了二十四個時辰，但林辰卻覺得已經(jīng)過了一周。
他的呼吸聲逐漸放大，這仿佛是他第一次呼吸到新鮮空氣。
‘對了！’
林辰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從床上跳了下來，書桌上，那本《鎮(zhèn)仙錄》依舊敞開著。
只是原本空白的頁面上卻多了許多文字和一幅畫。
文字記錄的是林辰一行人破局的全過程，而最后的那幅畫卻是......顧寒山的自畫像？！
林辰心頭一緊，他沒有慌亂，而是細細研究著書上記錄的內(nèi)容。
他發(fā)現(xiàn)，書的中間位置，有個長方形的缺口，而缺口處遺失的文字，正是林辰得到的紙條線索！
怪。
太怪了！
下一秒，林辰只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身為殺手，他絕對不能忍受自己的身邊藏著一對不屬于自己的“眼睛”。
就在林辰想要拍照記錄的時候，原本門窗緊閉的公寓內(nèi)，不知從哪兒吹來了一陣無根之風。
一時間，他被沙子迷了眼睛。
與此同時，《鎮(zhèn)仙錄》無風自翻，隱隱有紅光閃爍。
等到他回過神來時竟發(fā)現(xiàn)，《鎮(zhèn)仙錄》竟然又全部變成了空白，就連書中的缺口都完美復原了。
這一連串的詭異事件令林辰皺起了眉頭，他有些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離開黑井。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串電話，但最終在“嘟——”一聲后掛斷了。
這種事情，就算上報給組織他們也只會以為林辰因為精神疾病而瘋了。
與其如此，不如獨自尋找找破局之道，這，才是他的舒適區(qū)。
叮鈴鈴——叮鈴鈴——
突如其來的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林辰的思緒，他深呼吸一口，拿起手機，卻發(fā)現(xiàn)是上面顯示的是一串未知號碼。
猶豫再三，林辰還是選擇了接通并保持沉默。
隨后，一道粗獷的男聲自手機內(nèi)傳出：
“小林？......不，林辰，現(xiàn)隸屬于【O.T.D.】，代號【座鐘】，二七年退伍，三一年加入熊國雇傭兵組織，摯友【渡鴉】，死于......”
“【黑十字】？”
林辰面如沉水，打斷了對方的話。
“反偵察意識不錯，但可惜你得罪錯了人......”
“我們來自與你不同的位面，一點小小的心意，別忘了查收。”
“希望你喜歡。”
嘟——嘟——嘟——
隨著最后一句話說完，電話被對方掛斷了。
正當林辰還在思考話里的意思時，一陣細微且有節(jié)奏的聲響瞬間引起了他的注意。
倏地，林辰神色大變。
只見他拿起桌上的《鎮(zhèn)仙錄》，隨后撞開窗戶自高層一躍而下。
這里，是一處高檔小區(qū)，而林辰的屋后則正好是一處泳池。
轟——
下一秒，火光自屋內(nèi)蔓延，巨大的爆炸將林辰所在的整層樓給炸了個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