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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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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怨妻子做的湯太咸,衣服沒熨平。 卻忘了她遠嫁千里前是家中公主,

為了我洗衣做飯、十月懷胎、獨自照顧病榻上的父親。 直到我躺在病床上,

看見她眼下的烏青和保溫桶里的小米粥。我才終于明白,那些平凡付出,

原來就是婚姻最堅實的支撐。 --- 晚飯桌上的氣氛,

像那碗被我推開的紫菜蛋花湯一樣,溫吞又渾濁。湯面上浮著幾片蔫黃的紫菜,

蛋花碎得不成樣子,咸得發(fā)齁。我疲憊地揉著眉心,

一股無名火在加班積壓的煩躁里拱出來:“這湯……打死賣鹽的了?還有這襯衫,

”我扯了扯領口,“皺得跟咸菜干似的,明天怎么見人?” 林晚端著碗的手頓在半空,

沒看我,只盯著碗里剩的幾口米飯,燈光下,她眼睫垂著,投下一小片沉默的陰影。

過了好幾秒,她才低低“嗯”了一聲,那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幾乎聽不見。

她起身收拾碗筷,動作很輕,碗碟碰撞發(fā)出一點細微的清脆聲響。我靠在椅背上,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廚房門口,里面很快傳來嘩嘩的水聲。

客廳墻上的婚紗照在暖黃燈光下異常清晰,

照片里那個穿著潔白婚紗、笑得眼睛彎成月牙、臉頰還帶著點嬰兒肥的女孩,

被巨大的玻璃框封存著,隔著十年的光陰,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水聲停了,

林晚拿著抹布出來擦桌子。她低著頭,額前幾縷碎發(fā)滑落下來,遮住了側(cè)臉。擦到我面前時,

我看見一滴水珠飛快地墜落在光潔的桌面上,洇開一個深色的小圓點。她抬手,

極快地用袖子蹭過眼角,動作快得讓人疑心是錯覺??赡悄t痕,

在她白皙的眼角卻異常清晰。 我的心像是被那滴水燙了一下,尖銳地一縮。

那遙遠而模糊的場景倏地撞進腦海——十年前,火車站嘈雜的月臺。她穿著件大紅的羽絨服,

像團小小的火苗,整個人埋在母親懷里,肩膀劇烈地聳動。岳母哭得幾乎站不穩(wěn),

一遍遍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嘴里絮絮叨叨,全是舍不得。岳父站在一旁,眼睛通紅,

嘴唇抿成一條倔強的線,把臉別向一邊?;疖嚳扉_了,岳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洗得發(fā)白、邊角已經(jīng)磨損的格子手帕,幾乎是塞進林晚手里,

聲音哽咽:“晚晚,拿著,拿著……” 后來林晚告訴我,

那是她媽媽用了半輩子的舊手帕,上面有家里皂角的味道。 “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林晚的聲音把我從回憶里拽出來。她已擦干凈桌子,站在我面前,臉上沒什么表情,

只有眼角那點殘留的紅,像一道無聲的控訴。她手里還捏著那塊抹布,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沒什么。”我避開她的視線,喉嚨有些發(fā)緊,“累了,

早點睡吧?!蔽?guī)缀跏翘右菜频钠鹕恚呦蚺P室。背后那道目光,沉甸甸地烙在我背上。

--- 夜里,我被一個混亂的噩夢魘住,猛地驚醒,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像要撞碎肋骨。窗外是沉沉的夜色,臥室里一片漆黑。身側(cè)的位置是空的,

冰涼的床單觸感蔓延開來。客廳的方向,泄進來一線微弱的光。 我悄聲下床,

赤腳踩在地板上。走到臥室門口,客廳的景象讓我頓住了腳步。林晚蜷在沙發(fā)一角,

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針織開衫。她低著頭,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舊相冊,

小小的閱讀燈在她頭頂投下溫暖卻孤寂的光暈。她翻得很慢,指尖在一張張照片上輕輕摩挲,

偶爾停下來,久久地凝視。 我認得那本相冊,硬殼封面已經(jīng)磨得起了毛邊,

里面承載著她嫁給我之前的全部歲月。 我的目光落在她正看著的那一頁上。照片里,

她穿著寬大的孕婦裙,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虛脫般趴在衛(wèi)生間的洗手池邊,

一只手無力地撐著冰涼的瓷磚,另一只手捂著翻江倒海的胃。那是她剛懷上兒子安安時,

妊娠反應最厲害的時候。那段日子,我正好在鄰市跟一個至關重要的項目,

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只能在深夜疲憊不堪地打個電話回去,電話那頭她的聲音總是極力忍著,

悶悶的,說“還好”,“沒事”,“你安心工作”。直到項目結(jié)束我趕回家,

才從岳母心疼的嘮叨里知道,她吐得最兇的時候,膽汁都嘔出來了,幾乎下不了床,

是岳母匆匆趕來照顧了她一個多月。我看著照片里她痛苦脆弱的側(cè)影,

又看看此刻燈光下同樣單薄的身影,胃里像是塞進了一塊沉重的冰。 相冊又翻過一頁,

是父親突發(fā)腦溢血住院時的照片。病床上的父親插著管子,形容枯槁。旁邊陪護椅上,

林晚歪著頭睡著了,身上蓋著我的舊外套,眼下是濃重的青黑,嘴唇干裂。

那時我剛被公司派去國外參加一個緊急的技術支援,鞭長莫及。是林晚,白天上班,

晚上整夜守在病床前,喂水擦身,端屎端尿。母親后來無數(shù)次念叨,說要不是晚晚,

她一個人真撐不過來。照片旁邊,還夾著一張皺巴巴的繳費單,數(shù)額不小,我記得那筆錢,

是她默默拿出了自己工作幾年攢下的所有積蓄墊上的。

她纖細的手指撫過照片里父親枯瘦的手,

又輕輕捏了捏相冊頁角夾著的那一小塊格子手帕——正是當年火車站岳母塞給她的那塊,

洗得更薄更軟了。 廚房里傳來極輕微的響動,是她在用手機聽什么。我側(cè)耳細聽,

一個溫和而有力的女聲正透過小小的揚聲器流淌出來:“……男人們聽好,就你家老婆呀,

嫁到你家來,不管多少年了,但是嫁到你家之前那20年的時間里,她可沒吃過你家一粒米,

她也沒有喝過你家一口水……” 是那個叫“能量時光”的APP里王琨老師的聲音,

林晚常聽她的“每日琨說”。那聲音像溫吞的水,此刻卻帶著某種奇特的穿透力,

一字一句清晰地鉆進我耳朵里。 “……她要遠離她的父母,不遠百里、千里甚至萬里,

來到你的家里……管你的爸爸叫爸爸,管你的媽媽叫媽媽……嫁到你家之前,

她也是被爸媽寵上天的公主……十月懷胎,孩子還得隨你的姓……當你有問題的時候,

當你出事的時候,當你真正生病的時候,

陪在你身邊的……是坐在你身邊的那個女人……”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燒紅的釘子,

狠狠楔進我的心臟。我背靠著冰涼的墻壁,冷汗瞬間浸透了睡衣。

客廳里那團小小的、被燈光包裹的身影,此刻在我眼中變得無比巨大又無比脆弱。

、溫熱的飯菜、熨好的襯衫、孩子的笑臉、病床前的守護……所有模糊的、被我忽略的細節(jié),

此刻都帶著尖銳的棱角呼嘯而來,重重砸在我心上。那個曾經(jīng)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公主”,

是如何在遠離故土千里之外的地方,一點點褪去嬌嫩,用單薄的肩膀扛起了整個家,而我,

卻在她疲憊時,只看到了湯的咸淡和襯衫的褶皺? 一股強烈的酸澀猛地沖上鼻尖,

視線瞬間模糊。我?guī)缀跏抢仟N地轉(zhuǎn)身,逃回了黑暗的臥室,輕輕帶上房門,

仿佛隔絕了客廳那盞小燈照出的、讓我無地自容的光亮。我把自己埋進冰冷的被子里,

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林晚翻動相冊時那細微的沙沙聲,卻像重錘一樣,隔著門板,

一下下敲打著我的耳膜和靈魂。 --- 幾天后的一個深夜,項目終于告一段落,

緊繃的弦驟然松弛,幾個同樣熬得兩眼通紅的同事嚷著要去放松。坐在喧鬧油膩的燒烤攤上,

冰涼的啤酒一杯杯灌下去,胃里起初是涼的,漸漸卻燒灼起來,像點著了一把小火。

起初只是隱隱的不適,很快,那火就變成了燒紅的鐵釬,在右下腹兇狠地絞擰、穿刺。

冷汗唰地冒了出來,瞬間浸濕了后背。“磊哥?臉色不對?。?/p>

”旁邊的老趙最先發(fā)現(xiàn)我的異樣。 我疼得說不出完整的話,只能蜷著身子,

手指死死抵住那劇痛的源頭,感覺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那片燒灼的痛楚。

豆大的汗珠滾進眼睛里,一片模糊。有人慌亂地打著電話,

周圍嘈雜的聲音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打120?快!”有人喊。 劇痛中,

意識有些渙散,我?guī)缀跏菓{著一種近乎本能的、在脆弱時對最熟悉力量的依賴,

顫抖著摸出手機。指尖在冰涼的屏幕上滑動,疼痛讓視線模糊不清,

意識地就想去按通訊錄里“強子”或者“大劉”的名字——那是我平時喝酒吹牛最鐵的哥們。

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卻猛地頓住。 王琨老師那句穿透力極強的話,

如同驚雷般再次在耳邊炸響:“……陪在你身邊的,可不是你那幫喝酒的哥們,

而是坐在你身邊的那個女人……” 指尖硬生生轉(zhuǎn)了個方向,

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孤注一擲的顫抖,

按下了那個爛熟于心、卻似乎很久沒有在真正需要時撥通的號碼——林晚?!拔梗?/p>

”電話那頭很快接通了,她的聲音帶著剛被吵醒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陳磊?

這么晚了,你……” “晚晚……”我剛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一陣撕裂般的劇痛猛地襲來,

我忍不住“嘶”地倒抽一口冷氣,后面的話全被堵在了喉嚨里,只剩下粗重痛苦的喘息。

“陳磊!你怎么了?你在哪?”她的聲音瞬間拔高,睡意全無,充滿了驚惶。

“燒…燒烤攤……老地方……疼……”我咬著牙擠出幾個字,冷汗順著額角流進脖子里。

“等著!別亂動!”電話被猛地掛斷,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像擂鼓一樣敲在我混亂的神經(jīng)上。 接下來的一切都像蒙太奇般混亂模糊。

閃爍的藍紅頂燈,救護車刺耳的鳴笛,擔架冰冷的觸感,

醫(yī)院走廊刺眼的日光燈和消毒水濃烈的氣味……顛簸和劇痛中,我緊閉著眼,

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她離得那么遠,又這么晚了…… 然而,

當擔架車被推入急診室明亮的燈光下,我強忍著眩暈睜開眼,幾乎是第一秒,

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林晚就站在急診室門口,一只手扶著冰冷的門框,

另一只手緊緊攥著一個淺藍色的保溫桶。她跑得太急,頭發(fā)凌亂地散在肩頭,

幾縷被汗水黏在蒼白的臉頰上,身上只胡亂套了件單薄的外套,拉鏈都沒拉好,

露出里面的睡衣領子。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看向我的眼神里,

是毫不掩飾的、濃得化不開的驚惶和心疼,像一張網(wǎng),瞬間將我牢牢裹住。 “陳磊!

”她沖過來,冰涼的手指立刻覆上我滿是冷汗的額頭,“怎么樣?哪里疼?醫(yī)生!醫(yī)生!

”她扭頭朝著護士站焦急地喊,聲音帶著哭腔的顫抖。 護士迅速圍了上來,

醫(yī)生開始檢查。劇痛讓我意識有些模糊,但林晚的存在感卻無比清晰。

她的手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那掌心冰涼,甚至比我這個病人還要冷,還帶著微微的顫抖,

卻給了我一種奇異的、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安定感。

我聽見醫(yī)生冷靜的聲音在說著“急性闌尾炎”、“需要馬上手術”,

聽見護士推著各種器械的聲音,

也聽見林晚在一旁強自鎮(zhèn)定、卻依然帶著顫音地跟醫(yī)生確認著手術事項。

被推進手術室前的那一刻,意識在麻醉的邊緣浮沉,我費力地側(cè)過頭。

林晚就站在移動病床邊,一步不離地跟著。走廊頂燈的光線直直打在她臉上,

清晰地照亮了她眼瞼下方那片濃重得嚇人的青黑色陰影,像兩團淤青,

昭示著長期的疲憊和缺眠。她咬著下唇,唇色發(fā)白,但看向我的眼神卻異常堅定,

甚至努力對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低聲說:“別怕,我就在外面等你。

” 那笑容,像一把遲鈍的刀,在我心上緩緩割過。這十年里,我見過她無數(shù)種樣子,

卻似乎從未真正“看見”過她眼底深處堆積的倦意。她一直在我身邊,像空氣,像水,

像腳下沉默的土地,支撐著我所有的奔跑和遠眺,

而我卻心安理得地忽略了這份支撐本身的重量和代價。麻醉劑冰冷地推入血管,

意識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是她緊握著我的手傳遞來的、不容置疑的溫度。

--- 醒來時,首先感知到的是腹部傳來的鈍痛,

然后才是病房里均勻的儀器滴答聲和消毒水的味道。眼皮沉重地掀開,視野從模糊漸漸清晰。

林晚就趴在病床邊沿睡著了。她側(cè)著頭枕在自己的臂彎里,臉朝著我的方向。

清晨微白的曦光從窗簾縫隙里透進來,柔和地勾勒著她疲憊的睡顏。

那眼下兩團烏青在光線下顯得更加觸目驚心,像無法消褪的印記。

幾縷散亂的發(fā)絲黏在她汗?jié)竦念~角,即使睡著了,眉心也微微蹙著,仿佛夢里也在擔驚受怕。

她的呼吸很輕,帶著一種耗盡心力的綿長。 我靜靜地躺著,不敢動,怕驚醒她。

目光貪婪地描摹著她沉睡的輪廓,一種混雜著巨大心疼和濃烈愧疚的情緒在胸腔里翻江倒海。

這十年,她像一個不知疲倦的陀螺,圍著這個家旋轉(zhuǎn),而我,可曾有一次,

在她深夜哄睡哭鬧的孩子后,在她獨自面對父母生病的恐慌時,

在她默默忍受遠嫁的孤獨和思念時,問過一句“你累不累”?

我理所當然地享受著“家”的溫暖和便利,卻忘了這背后是她日復一日無聲的燃燒。

那眼下的烏青,是燃燒留下的灰燼。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睫毛顫動了幾下,

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先是有些迷蒙,在對上我視線的瞬間,立刻清醒過來,

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瞬間涌上關切:“醒了?感覺怎么樣?還疼得厲害嗎?要不要叫醫(yī)生?

”她一連串地問著,聲音沙啞,人已經(jīng)站了起來,俯身查看我的狀況,

冰涼的手指下意識地又探了探我的額頭。 “好多了?!蔽疑ぷ痈傻冒l(fā)緊,聲音嘶啞。

“那就好,那就好?!彼闪艘豢跉猓樕暇o繃的神色終于緩和了些許,

轉(zhuǎn)身去拿床頭柜上的保溫桶,“餓了吧?醫(yī)生說你現(xiàn)在只能吃點流食。我熬了小米粥,很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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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7 09:12: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