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沈之的怒吼聲,像平地驚雷,在空曠的教堂里回響。
溫語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松開了手。
我猛地從牛奶里抬起頭,像一條瀕死的魚,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劇烈地咳嗽起來。牛奶順著我的頭發(fā)和臉頰往下淌,狼狽不堪。
沈之幾步?jīng)_到我面前,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將我從浴缸里抱了出來,緊緊裹住。
他的動作,粗暴又急切,手臂因為用力,青筋暴起。我能感受到他胸膛劇烈的起伏,和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讓我既憎恨又貪戀的木質(zhì)香氣。
“你怎么樣?”他低頭看著我,眼神里是我從未見過的慌亂和……后怕。
我虛弱地靠在他懷里,渾身發(fā)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不是裝的,剛剛那瞬間的瀕死體驗,太真實了。
“阿之,我……我不是故意的!”溫語回過神來,臉色慘白地辯解道,“是她……是她自己腳滑,摔進浴缸里的!我只是想拉她起來!”
好一個顛倒黑白!
在場的工作人員都低著頭,噤若寒蟬,沒有一個人敢出來說句公道話。他們都指望著溫語吃飯,自然不會為了我這個新人,得罪她。
沈之沒有理會溫語的狡辯,他只是用一種極其冰冷的眼神,掃了她一眼。
那一眼,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不帶任何感情。
溫語被他看得渾身一顫,后面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嚨里。
“秦姐!”沈之吼道,“叫救護車!”
“不用……”我抓住他的手臂,虛弱地搖了搖頭,“我沒事,就是嗆了幾口奶……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現(xiàn)在還不能去醫(yī)院。我必須留在現(xiàn)場,把這場戲,演完。
沈之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我抱到了旁邊的休息區(qū),用毛毯把我裹得嚴嚴實實。
“阿哲,”沈之的聲音冷得像冰,“剛剛的畫面,拍下來了嗎?”
一直站在旁邊,像個隱形人一樣的攝影師阿哲,愣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拍……拍下來了!沈總,剛剛那個鏡頭,絕了!那種從窒息到重生的掙扎感,那種破碎的美感,簡直是神來之筆!”
他激動地調(diào)出攝像機里的回放。
屏幕上,我被按進牛奶里,拼命掙扎,然后被沈之救起,蒼白脆弱地靠在他懷里。整個畫面,構(gòu)圖精美,光影絕倫,充滿了故事感和張力。
尤其是最后,我抬起頭,看向鏡頭的那個眼神,脆弱,迷茫,又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
“很好。”沈之看著回放,眼神幽深,“MV就用這個鏡頭做結(jié)尾。”
他這是在宣布,今天的拍攝,到此為止。
“阿之!”溫語不甘心地叫道,“可是后面的鏡頭還沒……”
“夠了?!鄙蛑驍嗨?,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溫語,你讓我很失望。”
說完,他不再看她一眼,彎腰將我打橫抱起,徑直向教堂外走去。
“沈總!”秦姐連忙跟了上來。
“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任何風聲傳出去?!鄙蛑哪_步?jīng)]有停,“顧盼的身體,公司會負責。至于溫導……”
他頓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既然她這么喜歡‘創(chuàng)作’,那就讓她一個人,在這里,好好地‘創(chuàng)作’個夠吧。”
他的話音剛落,兩個黑衣保鏢就從外面走了進來,面無表情地攔在了溫語面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但態(tài)度卻強硬無比。
溫語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她知道,沈之這是要將她軟禁在這里。
“沈之!你不能這么對我!沈之!”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著,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和難以置信。
我窩在沈之的懷里,透過他肩膀的縫隙,冷冷地看著身后那個瘋狂的女人。
溫語,這只是個開始。你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會讓你,加倍償還。
沈之抱著我,穿過長長的走廊,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
我瞇起眼睛,看到江爍那輛騷包的蘭博基尼,就停在不遠處。他斜靠在車門上,嘴里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看到我們出來,吹了聲口哨。
“英雄救美?阿之,你這‘佛子’,也動凡心了?”他調(diào)侃道。
沈之沒有理他,徑直拉開后座的車門,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了進去,自己也跟著坐了進來。
“開車,去私人醫(yī)院?!彼麑λ緳C吩咐道。
車子平穩(wěn)地啟動,將教堂和溫語的尖叫聲,都甩在了身后。
車廂里很安靜,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呼吸聲。
我能感覺到,沈之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那目光,炙熱,復雜,帶著探究,也帶著……迷茫。
我知道,他已經(jīng)開始懷疑了。
我的出現(xiàn),我的歌,我的臉,以及溫語今天失常的舉動,這一切的巧合,足以讓一個多疑的男人,產(chǎn)生無數(shù)聯(lián)想。
“你……和溫語,以前認識?”他終于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
來了。
我心里冷笑一聲,臉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困惑和害怕。
“我……我不認識她?!蔽覔u搖頭,瑟縮了一下,像是被嚇壞的小動物,“我只知道,她好像……很討厭我?!?/p>
“為什么?”
“我不知道……”我低下頭,玩弄著自己的手指,聲音細若蚊蠅,“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像她一個朋友吧?!?/p>
我故意將話題,引向“沈未”。
果然,沈之沉默了。
車里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
過了很久,他才再次開口,聲音里帶著疲憊:“以后,離她遠點?!?/p>
“嗯?!蔽夜郧傻攸c點頭。
車子很快就到了一家安保嚴密的私人醫(yī)院。沈之抱著我,直接走了VIP通道。
醫(yī)生給我做了一系列檢查,確認我只是嗆水,加上受了點驚嚇和皮外傷,并無大礙。
沈之這才松了口氣。
他把我安排在了一間豪華的單人病房里,秦姐也趕了過來,對我噓寒問暖。
“你先好好休息,公司那邊,我會處理好?!鄙蛑驹诓〈策叄痈吲R下地看著我,語氣是命令,也是……關(guān)心?
我看著他,這個我曾經(jīng)最依賴,也最憎恨的哥哥。
他的眼睛里,映著我此刻蒼白脆弱的臉。我突然很想問他,沈之,如果躺在這里的人,是沈未,你會怎么樣?
你會像現(xiàn)在這樣,緊張,后怕嗎?
還是會像她葬禮那天一樣,冷漠地缺席?
但我終究,什么都沒問。
我只是對他虛弱地笑了笑:“謝謝你,沈先生?!?/p>
沈之的眼神,閃了閃,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走后,秦姐才松了口氣。
“盼盼,你今天可真是……嚇死我了?!彼闹乜谡f,“不過,也算因禍得福。沈總這次,是徹底對溫語失望了?!?/p>
“秦姐,”我看著她,認真地問,“你知道……沈總和溫語,是怎么認識的嗎?”
秦姐愣了一下,隨即嘆了口氣。
“還能怎么認識。溫語是沈未小姐生前最好的朋友,沈未小姐去世后,沈總大概是……愛屋及烏吧?!?/p>
愛屋及烏?
多么可笑的詞。
“秦姐,”我看著窗外,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了下來,“MV的后期,和歌曲的發(fā)行,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秦姐拍了拍我的手,“出了這么大的事,公司肯定會給你最好的資源,作為補償?!?/p>
我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沈之,溫語。
我們的游戲,第二幕,即將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