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拿起醋罐。沒有量杯，全憑感覺。倒了小半碗醋。然后，拿起一個生蛋黃，小心翼翼地、整個浸入醋碗里。
滋……
蛋黃表面瞬間起了細(xì)密的小氣泡。我緊張地盯著。一息，兩息，三息……大概過了十秒左右，蛋黃的表層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有些凝固、發(fā)白。
成了！醋真的能加速蛋白質(zhì)變性！
我趕緊把它撈出來，放在鋪了層細(xì)鹽的碟子上。然后拿起第二個蛋黃，重復(fù)操作：浸醋十秒左右，撈出，滾鹽。
鹽是關(guān)鍵！要均勻地裹滿整個蛋黃。我小心翼翼地操作著，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油紙包里的細(xì)鹽很白，很干凈，一看就是上等貨。
十二個蛋黃，全部浸醋、裹鹽完畢，整整齊齊碼在一個干凈的碟子里。每一個都像裹了一層晶瑩的白霜。
接下來，就是等待奇跡發(fā)生的時間。
我守在碟子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廚房里沒有烤箱。我想起美食博主教的，可以用蒸！低溫慢蒸！
可是怎么蒸？小黑屋里只有一個冷灶臺。我急得團團轉(zhuǎn)。目光掃到墻角一個破陶盆……有了！
我跑出去，在院子里找到幾塊斷磚，壘了個簡易的小灶。又撿了些干燥的柴火和小樹枝。沒有火折子，急中生智，想起鉆木取火？試了幾下，手都搓紅了，連個火星都沒看見。
正絕望時，目光落在之前裝飯的海碗上。碗底還殘留著一點油漬……
我拿起兩塊比較堅硬的石頭，對著碗底殘留油漬的地方，拼命敲打！
噠！噠！噠！
火星！真的迸出幾點微弱的火星，濺到碗底那一點點油漬上！
呼！一小簇微弱的火苗，顫巍巍地升騰起來！
成了！我手忙腳亂地把旁邊準(zhǔn)備好的、最細(xì)最干燥的柴草引子湊過去?；鹈缣蝮轮癫?，終于，燃起來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火移到簡易灶里，添上細(xì)柴?；饎莘€(wěn)定后，把那個破陶盆架上去，里面加了點水。等水燒開，升起蒸汽。
然后，我把裝著十二個鹽焗蛋黃的小碟子，放進一個更大的、有蓋的粗陶碗里（這是裝饅頭來的），再把粗陶碗小心翼翼地架在破陶盆上，利用水蒸氣的熱量來“蒸”這些蛋黃。
沒有溫度計，全靠感覺。我控制著火候，讓下面的水保持微沸，冒出均勻的蒸汽即可。蒸汽不能太大，否則會把蛋黃蒸熟凝固。我緊張地盯著，時不時掀開粗陶碗的蓋子看看里面的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一個小時），蒸汽氤氳中，我看到碟子里的鹽霜似乎融化了一些，而蛋黃的顏色……好像變得更加鮮艷飽滿了？邊緣甚至透出一點點誘人的橘紅色油光？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還差最后一步——烤出油！
蒸是為了讓鹽分滲透，讓蛋黃熟化但不凝固。要逼出油，需要干熱！
我把粗陶碗端下來，小心地掀開蓋子。一股混合著咸香和蛋香的獨特氣味飄散出來。碟子里，十二個蛋黃被一層半融的鹽包裹著，顏色比之前更深，更油潤。
我拿起一個，小心地剝掉外面那層半濕的鹽殼。里面的蛋黃，已經(jīng)不再是生的液態(tài)，而是凝固成了柔軟、沙沙的質(zhì)地，輕輕一捏，指尖立刻染上了一層金燦燦的油脂！
成了！咸蛋黃！快速版咸蛋黃！
雖然比不上長時間腌制那種油汪汪的狀態(tài)，但已經(jīng)非常接近了！沙沙的，咸香濃郁，油脂感十足！
我激動得手都在抖。拿起一個，小心翼翼地掰開一點點。金紅色的油沙緩緩滲出，香氣撲鼻！
就是它！
最后一步：烤出油！沒有烤箱，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用火烤！
我把簡易灶里的明火撤掉，只留下通紅的炭火。然后，找了一小塊相對干凈、薄一點的瓦片（從破陶盆上掰下來的），架在炭火上方。等瓦片被烤熱，我小心地把剝掉鹽殼的咸蛋黃，一個一個放上去。
滋啦……
蛋黃接觸到滾燙的瓦片，瞬間發(fā)出美妙的聲響，邊緣迅速凝結(jié)起一層焦脆的金邊，濃郁的、霸道的咸蛋黃香氣，混合著一絲焦香，猛地爆發(fā)出來！金紅色的油脂被高溫逼出，在瓦片上歡快地跳躍、聚集，發(fā)出“滋滋”的誘人聲音。
這香氣……太兇殘了！霸道地鉆進鼻腔，直沖天靈蓋！連我自己都忍不住瘋狂咽口水。
我緊張地翻動著瓦片上的蛋黃，讓它們均勻受熱?？粗恳粋€蛋黃都滲出誘人的油脂，變得油潤焦香，像一顆顆小小的、散發(fā)著金光的寶石。
成了！真的成了！
我趕緊用筷子把烤好的咸蛋黃夾起來，放在另一個干凈的小碟子里。一共十二個，個個飽滿油亮，焦香四溢。金紅色的油沙聚集在碟子底部，像融化的黃金。
看著這盤冒著熱氣、散發(fā)著致命誘惑香氣的小東西，我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才發(fā)現(xiàn)后背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濕透。
時間剛好。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門被推開。還是那個青布小丫鬟。她身后，站著那位寶藍(lán)色錦袍的顧大人。
他清俊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目光越過小丫鬟，直接落在我身上，然后，精準(zhǔn)地落在我面前那碟金光閃閃、還在微微冒著熱氣的咸蛋黃上。
濃郁奇特的咸香，瞬間充滿了這間狹小昏暗的屋子，霸道地壓過了所有的霉味和灰塵氣。
顧大人的眼神，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他什么都沒問，只是對那小丫鬟微微頷首。
小丫鬟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碟咸蛋黃，像捧著什么稀世珍寶，退到一邊。
顧大人的目光終于落回我臉上。他的眼神很深，帶著審視，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探究?？戳宋易阕阌袔酌腌姡啪従忛_口，聲音依舊清冷：
“名字?！?/p>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是在問我?！胺丁讹??！甭曇暨€有點啞。
“范飽？”他似乎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唇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快得像錯覺。“等著?！闭f完，他轉(zhuǎn)身，帶著那碟承載著我全部希望的咸蛋黃，消失在門外。
門再次關(guān)上。
我癱軟在地，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等著？等什么？等太后的宣判？還是等砍頭的刀？
時間從未如此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除了偶爾遠(yuǎn)遠(yuǎn)傳來的模糊人聲，什么也聽不到。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想著咸蛋黃到底合不合太后口味，一會兒又想著要是被砍頭疼不疼……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炷香，也許是一個世紀(jì)。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停在了門外。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來了！
門被猛地推開。
進來的卻不是顧大人，也不是小丫鬟。為首的是一個面白無須、穿著深紫色綢緞袍子、眼神銳利的老太監(jiān)。他身后跟著兩個低眉順眼的小太監(ji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