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道三皇子寵愛側妃,同情我這個和親來的正妃獨守空房。
只有我知道側妃還是完璧之身。而側妃告訴我,三皇子的意中人是另一個女子,名叫清月。
巧了,我也叫清月。1天啟十九年,朝廷里出了兩件大事。其一,鄰國內亂平息,新皇登基,
遣使求和。其二,鎮(zhèn)北侯失蹤多年的女兒找回來了——沒錯,就是我,大齊新晉貴女,
沈清月?;实巯敫銈€一石二鳥,將我指婚給鄰國三皇子蕭寒衍作為和親公主。
我那相認不到半年的義父正為我這樣不通音律、不解詩書的女兒該如何在侯府立足而發(fā)愁,
得了和親的圣旨,當場就要暈厥。我不忍心看他為難,
還是忍不住拽著他的袖子悄聲說:"義父,這門親事結不得??!"鎮(zhèn)北侯不解:"為何?
""您女兒我從前是在宮里當差的,不巧與太子蕭寒羽有過一段糾葛。
三皇子與太子向來不和,他若知道我與太子郎情妾意過,豈不是要了我的命?
"鎮(zhèn)北侯面色大變:"什么?你……""義父,咱還是找個由頭推了這婚事,
你就說我有暗疾,不適合和親。"我拍拍鎮(zhèn)北侯的肩膀,誠懇建議。"胡鬧!皇命如山,
豈能說推就推?"鎮(zhèn)北侯壓低聲音問我,"你與太子可曾……""沒有清白之失。
""那便無妨,太子如今自身難保,你與他以后也不會再見面。"鎮(zhèn)北侯拉著我的手,
語重心長,"月兒,你得明白,能嫁給鄰國皇子是多大的榮耀。莫要輕言放棄,
義父永遠是你的依靠。"我欲哭無淚。本來想著當個不受寵的和親公主,混吃等死熬到老,
誰料鎮(zhèn)北侯這靠山太給力,直接讓我成了三皇子正妃。更要命的是,
與我同行的和親隊伍里還有柳將軍的女兒柳如煙,聽說是三皇子的心上人。對,他們是鴛鴦,
我是那根攪局的棍子。紅妝百里,兩國歡慶。一路顛簸進了鄰國王都,拜過天地后,
我被扶進新房坐在婚床上,心中無限愁苦。比起日后如何處理復雜的三角關系,
眼下最緊要的問題是,按照兩國和親的禮儀,三皇子新婚當夜必須在我這邊留宿。
這下是躲不過了。我如坐針氈地等著。等到月上中天,我坐得渾身酸痛,
三皇子終于踏進了房門。仆人很有眼色地退下,關上門,屋內只剩我倆。兩支紅燭搖曳,
我透過蓋頭隱約看見他的身影,如傳言一般,修長挺拔。"本王蕭寒衍,你的夫君。
"三皇子聲音清冷,帶著幾分疏離,與傳聞中的溫潤如玉判若兩人。我暗自調整坐姿,
床榻上撒滿了紅棗花生,有幾顆硌得我難受。我輕咳幾聲,
細聲細氣道:"民女自幼體弱多病,今夜怕是……咳咳……無法侍奉殿下了。"蕭寒衍走近,
拿起桌上的秤桿,語氣莫名帶了幾分玩味:"既已成親,自當圓房。清月,你無需緊張。
"我被他一聲纏綿的"清月"驚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岔開話題:"殿下,
聽聞如煙姑娘才貌雙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想必正在翠竹軒等候殿下呢。
"柳如煙住在翠竹軒,那里環(huán)境清雅,還有水榭亭臺。我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請您快去那邊吧!天下竟有我這般大度的正妃。蕭寒衍卻笑了:"清月這是在推拒本王?
今夜,本王自然是陪你。"說著,他伸手要挑我的蓋頭。我一陣哆嗦。這男人真可怕,
為了穩(wěn)固地位,竟能對著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說出這么違心的話。
我的恐懼在他眼中成了嬌羞,他眸中閃過一絲深意,利落地挑開了新婦的蓋頭。
我橫下一顆心,仰起臉,沖他甜甜一笑。"見過殿下。
"蕭寒衍原本帶笑的神色瞬間凝固在臉上。2我和三皇子的關系,說來復雜。這位爺,
曾是我的上司。蕭寒衍能在鄰國內亂中脫穎而出登上皇位,自然有過人之處。
他手下有個秘密組織叫"夜影司",專門培養(yǎng)探子,收集情報,我就是其中一員。
我本是大齊邊境孤兒,七歲時被蕭寒衍的人帶走,在夜影司受訓五年,
十二歲化名"阿月"潛入太子府做侍女,成了蕭寒衍在太子身邊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太子蕭寒羽生性多疑,手段狠辣,但有個致命弱點——好色。我在他身邊待了三年,
漸漸取得信任。在我的誘導下,他越來越肆無忌憚,甚至當著朝臣的面調戲大臣之女,
惹得眾怒。我將他私下的種種劣跡匯報給蕭寒衍,為三皇子積累了足夠的證據。
后來內亂爆發(fā),太子被廢,蕭寒衍順利登基。蕭寒羽并不知我是幕后黑手,
被貶為庶人前還來問我愿不愿跟他走。我直言拒絕:"殿下高估自己了,我從來沒看上過你。
"一個連身邊小侍女都查不出底細的蠢貨,我怎么可能看得上?說起來,蕭寒衍英俊不凡,
智謀過人,才是我少女時代的全部幻想。我曾幻想過嫁給他,
但在見識了這個男人的殺伐果決后,我知道愛他是件危險的事。他要干凈利落登上皇位,
不會留下任何隱患,包括我這個知道太多秘密的探子。作為左右朝局的小小侍女,
我本想事成身退,尋個富家翁嫁了安度余生,沒想到兜兜轉轉竟和昔日上司成了親。
真是造化弄人。洞房花燭夜,我站在床邊,蕭寒衍坐在榻上,沉聲道:"我派人去打聽過,
太子府的人說你死了。"大喜的日子說這種話,真是晦氣。
我將太子欲行不軌、我詐死脫身、后來被鎮(zhèn)北侯府收養(yǎng)改名等事簡單說了一遍。
這情景多像從前我向他匯報太子動向啊!我心中嘆息,洞房成這樣,怕也是古今少有。
最后我說:"殿下,我向來知足常樂,您愿意寵幸如煙姑娘就寵著,我只求能平安度日。
我會盡到王妃的本分,幫您料理好王府事務。"再怎么說,我現在也是鎮(zhèn)北侯義女,
求個性命無虞應該不難吧?恍惚間,我聽到蕭寒衍輕嘆一聲。3他起身倒了酒,
招手讓我過去。我磨蹭著挪到桌邊:"咱們還要喝交杯酒?""禮不可廢。
"蕭寒衍向來務實,"講禮數"必有深意。無非是做給外人看,證明他對和親一事的重視。
喝完交杯酒,蕭寒衍有條不紊地收拾床榻,我不知能幫什么,便撿了幾顆紅棗剝著吃。
余光瞥見他從枕下抽出白色絹帕鋪在床上,我心頭一跳。"殿下,
您這是……"蕭寒衍坐在床沿等我,我猶豫片刻,硬著頭皮湊過去:"殿下,這不合適吧?
"蕭寒衍淡笑:"合情合理。"我忐忑地坐在床前,他俯身過來,薄唇覆上我的唇,
動作輕緩卻不容拒絕。一吻結束,我側頭大口喘息,心想不愧是皇子,
身份轉換這么快他都能適應。他在我耳邊低笑:"傻瓜,可以用鼻子呼吸。
"我窘迫得不敢看他,他卻順著我的脖頸一路吻下去,溫熱的氣息讓我渾身發(fā)顫……等等!
我低頭一看,衣襟的盤扣已經開了幾顆。這可不行!我推開他,正色道:"到此為止。
"蕭寒衍似乎有些意外,但笑意更深:"這是教你防范其他男人的,不包括夫君。
"他一手摟過我繼續(xù)吻,另一手扣住我的腰帶,輕松解開。
我在心中哀嚎——這件嫁衣好貴的!第二日清晨,我扶著腰爬起來,
心中腹誹:都說太子好色,沒想到看似冷淡的蕭寒衍才是深藏不露的狼。更可怕的是,
天剛亮時他以為我還在睡,抱著我輕聲說了句什么"清月,終于等到你了",
還在我額頭落了個吻。他什么時候這么溫柔過?我被蕭寒衍的反常驚得不敢動,
繼續(xù)裝睡了好一會兒。進宮覲見時,在馬車上我拽著蕭寒衍的袖子問:"殿下,您給句實話,
我是能留下,還是……"蕭寒衍很震驚,說希望我能擺正位置。
沈清月是鎮(zhèn)北侯義女、三皇子正妃、未來的王后,不是他一句話就能決定生死的小探子。
我撓撓頭,沖他憨笑。管他真心假意,能活著就行。4俗話說伴君如伴虎,
在皇子身邊討生活確實不易。我從前是探子,學的都是些旁門左道。
蕭寒衍似乎真想讓我當好王妃,請了幾位師傅教我禮儀詩書,
從此我過上了白天學規(guī)矩、晚上背典籍的日子。蕭寒衍把我丟在一邊忙碌,
自己愉快地去寵愛柳如煙。每天忙完功課,夕陽西下時,我總忍不住朝翠竹軒方向望去。
悠揚琴聲響起,歡聲笑語隔墻傳來,聽得我好生羨慕。我對侍女春桃說:"真羨慱啊,
他們還有閑情逸致聽曲賞花。"春桃苦著臉:"王妃,這個月殿下只來過咱們梧桐院兩次,
頭一回您說要溫習功課讓殿下等等,第二回您拿著賬本問東問西。再不爭寵就晚了!
"我嘆氣。小丫頭眼光短淺,后宮佳麗三千,斗倒一個柳如煙,
還有千萬個張如煙李如煙等著,何必爭一時長短?用功三個月,我終于能擔起管家重任。
蕭寒衍見我處理府務游刃有余,干脆把夜影司也交給我打理。從前我是這組織的一員,
如今搖身變成頭目,真是風水輪流轉。我安插的眼線遍布各處,每日收到無數情報,
大到邊關戰(zhàn)事,小到某官員納妾。我要在晚飯前看完所有消息,篩選重要信息報告給蕭寒衍。
外人只知三皇子雖寵愛如煙姑娘,但對正妃極為敬重,堅持每晚陪她用膳。
我一向不懂深宅女人的心思,比如柳如煙,蕭寒衍一個月有半個月在翠竹軒過夜,
她一個寵妃還有什么不滿足的,為何要對我這個兢兢業(yè)業(yè)的管家下手?我怕冷,
冬日必喝桂花茶暖身。梧桐院種了幾株桂樹,秋日滿樹金黃,我讓人采了制茶。
她買通院中小廝,在花茶里下了慢性毒藥。這事做得隱秘,可惜我學過辨毒,
開水一沖就聞出異味。我故意不說破,冬日無聊,我以姐妹情深為由三天兩頭請她來品茶,
一個勁兒勸:"這桂花茶多香啊,暖胃又養(yǎng)顏,我特地為妹妹泡的,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了。
"她推辭不得,面露難色。我冷笑,故意將手中茶潑向地面,濺了她一裙子。"如煙妹妹,
我向來禮尚往來,這次算了,若有下次,你給我多少,我還十倍。"柳如煙花容失色,
慌忙告退。我冷笑。將軍之女又如何?我五歲流落街頭,七歲進入夜影司,十二歲潛入敵營,
十五歲親手葬送太子前程,十八歲成為三皇子正妃。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千金,拿什么和我斗?
5平靜日子過了大半年,轉眼到了年關。這年的雪來得早。十一月初,我半夜被冷醒,
披衣下床看窗外。雪花紛飛,地上已積了厚厚一層。風吹過時,梧桐枝上的雪就簌簌落下。
蕭寒衍睡得淺,被我驚醒,裹著被子走到我身后,將我連同厚被一起抱住。他微微俯身,
下巴抵著我肩頭:"下了多久了?""大概兩個時辰。"他沉默片刻,
聲音輕得像羽毛:"六年前,也是這樣的雪夜,你站在梧桐樹下等我,雪花落滿肩頭,
連睫毛都是白的。"我淺笑。六年前我不過是夜影司眾多探子中的一個,難怪他還記得。
肩膀被輕撫,隨后溫柔的吻落下來,如雪花般覆蓋我臉頰每一寸。他摟住我的頭,
蹭了蹭我凍紅的鼻尖。"月兒,冷嗎?"我其實挺討厭他這副深情模樣,
故意說:"殿下關懷,我自然不冷,就是不知如煙妹妹一個人會不會冷。"他笑容微僵。
我歪頭問:"如煙妹妹不是殿下的心上人嗎?"蕭寒衍斜睨我一眼,
似乎懶得回答這種愚蠢問題。我恍然大悟:"所以,殿下愛慕如煙的傳言是她家放出來的?
"柳將軍跟隨先帝征戰(zhàn)多年,他女兒自然想做王后。皇上不是瞎子,
蕭寒衍喜不喜歡柳如煙不重要,柳將軍愿意支持新皇才是關鍵。"如煙入府前,
我曾上書父皇,言亂世重武將,治世崇文臣。"鎮(zhèn)北侯與柳將軍地位相當,
我本不該輕易坐上正妃之位。蕭寒衍這是在提醒皇帝,武將手握重兵,需要制衡。
柳將軍是武將之首,我義父是文官翹楚,旁人只當有這兩家相助,三皇子登基指日可待。
可是,通往帝王之路哪有平坦的?天亮后蕭寒衍離開,春桃端來避子湯,
我如往常般仰頭喝盡。她不忍道:"王妃,您何必如此?萬一如煙姑娘先有了身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