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是場鬧劇長街盡頭的賭坊剛散了場，沈驚辭被幾個狐朋狗友簇擁著出來，
腰間玉佩晃得叮當響。他斜倚在雕花欄桿上，指尖轉(zhuǎn)著枚銀骰子，眼尾掃過對面綢緞莊時，
忽然定住了。那姑娘正站在柜臺前選料子，月白裙裾垂在青石板上，像落了片云。
烏發(fā)僅用支白玉簪綰著，側(cè)臉線條利落，看伙計展開錦緞時，睫毛垂下去，
在眼下投出片淺影。"那是誰家的？"沈驚辭漫不經(jīng)心地拋著骰子，骨碌碌的響聲里，
聽見身后有人答："還能是誰，吏部尚書家的蘇大小姐，蘇清沅。"他挑眉，
指尖的骰子忽然脫手，正正砸在對面的匾額上。"哐當"一聲，碎成了兩半。
蘇清沅聞聲抬頭，目光撞上沈驚辭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她眉峰微蹙，
轉(zhuǎn)身時裙擺掃過柜臺，留下淡淡的冷香。"沈小侯爺好興致。"她聲音清冽，
像浸了冰的泉水，"只是砸壞了別家東西，未免有失侯府體面。"沈驚辭直起身，
衣襟上的金線在日頭下閃得晃眼。"賠就是了。"他從錢袋里抓出把碎銀，
隨手往綢緞莊門口一撒，"夠不夠？不夠再叫人送兩車來。"碎銀滾落在蘇清沅腳邊，
她卻沒看，只定定望著他："侯爺若錢多燒得慌，不如捐去賑災。江南水患，
多少百姓還在挨餓。"周圍的哄笑聲戛然而止。沈驚辭臉上的散漫淡了些，
他彎腰拾起塊碎銀，指尖摩挲著上面的齒痕："蘇小姐教訓的是。"話音未落，
他忽然打了個趔趄，竟直直往蘇清沅身上倒去。眾人驚呼里，她敏捷地側(cè)身避開，
沈驚辭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在地上，濺了滿身泥點。"哎呀，腳滑。"他趴在地上，聲音悶悶的，
卻透著股狡黠。蘇清沅看著他狼狽的模樣，忽然屈膝，
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沈驚辭，你這紈绔的戲碼，演得真不怎么樣。"他猛地抬頭，
正對上她清亮的眸子。那里面沒有鄙夷，沒有不屑，只有了然。
2 書房里的秘密三日后的賞花宴，沈驚辭又撞見了蘇清沅。她正站在海棠樹下翻書，
風卷著花瓣落在書頁上，她伸手拂去的樣子，倒比花還好看。"蘇小姐也喜歡《孫子兵法》？
"他搖著折扇湊過去，檀香扇面上畫著俗氣的美人圖。蘇清沅合上書："略懂皮毛。
倒是侯爺，不好好去斗蛐蛐，來此處看兵書？"他扇子一頓，
忽然笑了："看蘇小姐比斗蛐蛐有趣。"這話夠輕浮，夠符合他"京城第一紈绔"的名聲。
可蘇清沅卻從他眼底看出點別的，像藏在水面下的石子，不仔細看便錯過了。宴席過半，
沈驚辭借口更衣溜出正廳。假山后傳來壓抑的談話聲，他剛要躲，卻見道白影閃過，
蘇清沅竟也跟了出來。兩人在太湖石后撞個正著，她手里還攥著片海棠花瓣。
"你怎么也......""聽聽墻角。"蘇清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戶部侍郎和鹽運使在談生意。"沈驚辭挑眉，這姑娘膽子倒大。他屏住呼吸，
果然聽見里面說些倒賣官鹽的勾當，還提到了當今太子。"你父親掌管吏部，
這些事......""父親清廉，卻擋不住別人貪贓枉法。"蘇清沅聲音壓得極低，
"只是沒證據(jù)。"沈驚辭看著她緊抿的唇，忽然覺得這世家貴女和傳聞里不一樣。
都說蘇清沅是朵不染塵埃的雪蓮，卻不知她藏著副七竅玲瓏心。
"證據(jù)嘛......"他從袖中摸出個小巧的銅制竊聽器，是他暗地里搞的西洋玩意兒，
"或許能用上。"蘇清沅眼睛亮了："這是......""天機不可泄露。
"他把東西塞給她，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掌心，兩人都頓了下。"謝了。"她飛快收起竊聽器，
轉(zhuǎn)身要走，又回頭，"你摔在綢緞莊那天，靴底沾著的是北營的馬草。沈小侯爺，
你常去軍營？"沈驚辭心里一驚，面上卻笑得更浪："去看美人唄，營里的炊娘都比你有趣。
"她輕哼一聲，轉(zhuǎn)身消失在花影里。他望著她的背影，摸了摸鼻尖，這姑娘，
比他想的還要敏銳。3 雨夜共乘入夏后第一場大雨來得猝不及防。
沈驚辭從西市的暗樁那里取了密信，正想回府，卻見蘇清沅站在藥鋪屋檐下，
望著瓢潑大雨發(fā)愁。她手里提著個藥包，裙角濕了大半，顯然是沒帶傘。
"蘇小姐這是......""母親咳疾犯了，出來抓藥。"她抬頭看他，
雨水順著檐角滴落，在她頰邊暈開淡淡的紅。沈驚辭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隨從："上車吧，
送你回去。"他的馬車華麗得招搖，車壁上還鑲著瑪瑙。蘇清沅猶豫了下，
終究還是撩簾坐了進去。車廂里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角落里燃著安神香。
沈驚辭從暗格里摸出套干凈的披風："披上，別著涼。"那披風帶著淡淡的雪松味，
不是他常用的熏香。蘇清沅接過披上，果然暖和了不少。"你常換熏香？"她隨口問。"嗯，
今兒聞膩了龍涎香。"他靠著車壁假寐，眼角卻留意著她的動作。車過朱雀橋時，
忽然顛簸了下。蘇清沅沒坐穩(wěn)，往他這邊倒來，正好撞在他胸口。"抱歉。"她慌忙坐直，
耳根紅透了。沈驚辭悶笑："蘇小姐投懷送抱，在下愧不敢當。""無恥。"她別過臉，
卻忍不住偷偷看他。他閉著眼，睫毛很長，鼻梁挺直，倒不像傳聞里那般獐頭鼠目。
雨小些時，她忽然開口："上次那竊聽器，錄到了關鍵證據(jù)。父親已經(jīng)呈報上去，
戶部侍郎昨日被革職了。""哦？那恭喜蘇大人。""該謝你。"她轉(zhuǎn)頭看他，
"你到底是誰？"沈驚辭睜開眼，窗外的雨絲斜斜飄進來，落在他眼底。"沈驚辭啊，
還能是誰。""你不是只會斗雞走狗的紈绔。"她語氣肯定，"你查鹽案，去軍營，
甚至......你那枚碎掉的骰子，里面是空的，裝了東西吧？"他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面上卻不動聲色："蘇小姐想象力真豐富。"車忽然停了，外面?zhèn)鱽黼S從的聲音："侯爺，
尚書府到了。"蘇清沅起身，掀簾前回頭："沈驚辭，不管你藏著什么秘密，小心些。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羽毛搔過心尖。沈驚辭望著她走進雨幕的背影，
握緊了藏在袖中的密信。那是北境傳來的軍情，匈奴異動，而朝中有人通敵。
4 圍場遇險秋獵那日，皇家圍場旌旗獵獵。沈驚辭騎著匹神駿的黑馬，
腰間掛著柄鑲金的彎刀，怎么看都像來游玩的。蘇清沅坐在看臺上，看著他策馬追一只兔子，
追了半天還摔了個跟頭，引得周圍一片哄笑。"這沈小侯爺，真是越來越不成體統(tǒng)了。
"旁邊的夫人竊竊私語。蘇清沅沒說話，指尖卻捏緊了帕子。她看見沈驚辭摔下馬時，
手腕上的護腕滑了些，露出道淺淺的疤痕，像極了箭傷。午后忽然起了大風，遠處傳來狼嚎。
侍衛(wèi)們神色緊張，說有狼群闖入圍場。皇帝下令回宮，混亂中，
蘇清沅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馬不見了。正著急時，沈驚辭騎馬過來："上來。"他的黑馬很溫順，
她剛坐穩(wěn)，就聽見身后傳來狼嘯。沈驚辭一夾馬腹，黑馬疾馳起來。"抓緊了。
"他回頭叮囑，衣襟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蘇清沅慌忙抓住他的衣角，
鼻尖縈繞著熟悉的雪松味。她看見他策馬的姿勢利落沉穩(wěn)，哪里像個只會玩樂的紈绔。
跑了約莫一炷香，黑馬忽然人立而起。前方林子里跳出三只灰狼，綠幽幽的眼睛盯著他們。
沈驚辭翻身下馬，將蘇清沅護在身后。他解下腰間的彎刀，刀身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別怕。
"他聲音低沉，帶著種讓人安心的力量。蘇清沅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他腕上的疤痕。
原來那些傳聞都是假的，這個整日流連**妓院的小侯爺，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沈驚辭的刀法快得驚人，銀光閃過，一只狼已經(jīng)倒地。另外兩只見狀撲上來，他卻不慌不忙，
借力騰空，彎刀劃出道漂亮的弧線。不過片刻，三只狼都倒在了血泊里。他轉(zhuǎn)身時，
額角滲著汗，臉上濺了點血，卻笑得燦爛："蘇小姐，沒嚇著吧？"蘇清沅忽然走上前，
踮起腳尖，用帕子擦去他臉頰上的血跡。她的指尖很軟，帶著微涼的觸感。沈驚辭僵住了，
心跳得像要炸開。"你......""你的刀很快。"她放下手，帕子上沾了點暗紅，
"不像只會擲骰子的人。"他喉結(jié)滾動了下，剛想說什么，遠處傳來馬蹄聲。是尋來的侍衛(wèi)。
"沈小侯爺，蘇小姐，你們沒事吧？"沈驚辭立刻換上那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p>
捂著胳膊哎喲叫："嚇死小爺了，多虧這破刀還能用。"蘇清沅看著他拙劣的表演，
忽然笑了。原來這假紈绔，也有這么可愛的一面。5 心意漸明自圍場遇險后，
沈驚辭和蘇清沅的關系變得微妙起來。他還是那個整日惹是生非的紈绔，
卻總在不經(jīng)意間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去寺廟上香，他就在山腳下調(diào)戲小尼姑，
眼角卻一直留意著她的身影。她去書局買書，他就跟在后面說些風言風語，
卻在她被地痞騷擾時，不動聲色地把人打跑。蘇清沅都看在眼里。她知道他在演戲，
演給那些盯著侯府的人看。這日她在茶樓聽書，恰好撞見沈驚辭被個武將追著打。
那武將罵罵咧咧，說他拐了自己的女兒。"沈驚辭你個混球！我女兒才十三！
"沈驚辭抱頭鼠竄，看見蘇清沅時，眼睛一亮："清沅救我！"周圍的人都驚呆了，
沈小侯爺竟叫蘇大小姐"清沅"？蘇清沅放下茶盞，聲音平靜："張將軍，
令千金昨日還在我府中刺繡，怎么就被沈侯爺拐了？"張將軍一愣："真的？""自然。
"她起身，"不如隨我去蘇府看看？"張將軍半信半疑地跟著走了，沈驚辭松了口氣，
湊到她身邊："還是你厲害。""你又惹什么事了？"她斜睨他。"那老匹夫通敵，
我不過是想引他出來。"他壓低聲音，"他女兒確實被我送離京城了，免得被牽連。
"蘇清沅腳步一頓："證據(jù)找到了？""嗯，今晚送進宮。"他看著她，"清沅，
這件事很危險，你......""我不怕。"她打斷他，眼神清亮，"沈驚辭，
你不用總護著我。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也知道你為什么裝成紈绔。"他愣住了，喉結(jié)滾動著，
卻說不出話。"我父親收到消息，說有人要在今晚對你下手。
"蘇清沅從袖中摸出個小巧的香囊，"這里面是迷藥，你帶著防身。"沈驚辭接過香囊，
指尖觸到她的溫度。那香囊繡著株海棠，針腳細密，顯然是她親手繡的。
"清沅......""小心點。"她轉(zhuǎn)身要走，又回頭，"我等你回來。
"那句"我等你回來"像顆石子投進心湖，漾開圈圈漣漪。沈驚辭握緊香囊，
忽然覺得這些年的隱忍和偽裝，都有了意義。6 真相大白當晚沈驚辭送密信入宮，
果然遭到伏擊。對方人多勢眾，他浴血奮戰(zhàn)，終究還是中了箭。彌留之際，
他仿佛看見蘇清沅站在海棠樹下，笑靨如花。"沈驚辭！"他猛地睜開眼，
看見蘇清沅跪在床邊，眼眶通紅。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她鬢邊的碎發(fā)上。"我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