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元識準時睜開眼，像設(shè)定好的鬧鐘。他起身，洗漱，換上熨燙平整的校服。
公寓里依舊安靜得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
廚房里，他給自己準備了一份標準營養(yǎng)早餐：全麥面包、水煮蛋、牛奶。吃完，清洗餐具，將廚房恢復成一絲不茍的原狀。
出門前，他習慣性地拿起手機。屏幕亮起，顯示著兩條未讀信息，都來自那個備注名是系統(tǒng)默認、頭像灰色的聯(lián)系人——藺望舒。
原本藺望舒的頭像是黑的，后面改成和元識一樣的了。
【藺望舒】：好的。晚安。
第二條是十幾分鐘前剛發(fā)的：
【藺望舒】： 早。書看得還順利嗎？第一章的模態(tài)算子理解起來有沒有卡殼？[微笑表情]
他想了想，手指在屏幕上敲字：
【早?？赐炅说谝徽隆]有卡殼。】
發(fā)送。依舊簡潔，沒有多余表情。
他把手機放進口袋，出門上學。
南江一高，高二（3）班教室。
課間，陳默拿著數(shù)學卷子，愁眉苦臉地戳了戳旁邊安靜看書的元識：“元識，這題……你懂嗎？輔助線到底添哪兒??？我快被繞暈了?！?/p>
元識抬起頭，放下手里那本《模態(tài)邏輯》（他把它帶來了），看向陳默指著的幾何題。他看了幾秒，然后拿起筆，在陳默的草稿紙上畫了一條清晰的線：“這里。連接BD。然后證明三角形ABD和CBD全等。”
他的聲音平靜，思路清晰得如同標準答案復刻。
陳默看著那條精準的輔助線，再看看元識平靜的臉，恍然大悟：“哦，對哦，這么簡單，我怎么沒想到！”他興奮地拍了拍元識的肩膀，“謝啦元識，你真是我的救星！”
肩膀被拍，元識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他點點頭：“嗯?！彼闶墙邮芰烁兄x。
這一幕，恰好落在路過（3）班門口的藺望舒眼里。他手里拿著競賽資料，腳步微頓，淺褐色的眸子掃過教室內(nèi)，精準地捕捉到了元識被陳默拍肩膀。
藺望舒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元識身上多停留了兩秒，才繼續(xù)邁步走向（1）班。
午休時間，食堂依舊人聲鼎沸。
元識端著餐盤，正尋找空位，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元識同學？這邊還有位置?！?/p>
元識轉(zhuǎn)頭，看見藺望舒正坐在不遠處一個四人桌旁。他對面坐著一個（1）班的競賽組同學，旁邊還空著兩個位置。藺望舒臉上帶著慣常的、禮貌性的微笑，目光平和地看著他。
元識看了看空位，又看了看周圍擁擠的人群。從效率角度看，接受邀請是最優(yōu)解。
他點點頭，端著餐盤走了過去，在藺望舒旁邊的空位坐下。
“謝謝?！痹R放下餐盤，對藺望舒說。
“不客氣?！碧A望舒笑了笑，目光掃過他餐盤里依舊清淡均衡的食物，隨口問道，“書看到第幾章了？”
“第二章，關(guān)于可能世界語義的部分?！痹R回答。
“哦？這部分挺抽象的?！碧A望舒旁邊的競賽組同學，叫周揚的，好奇地插話，“元識同學也對這個感興趣？”
“嗯?！痹R點頭，沒有多余解釋。
“厲害啊?！敝軗P感嘆了一句，也沒多想，繼續(xù)埋頭吃飯。
藺望舒沒再多問書的事，只是很自然地用公筷把自己餐盤里一塊沒動過的清蒸魚腩夾到了元識的餐盤里：“這個味道還不錯，嘗嘗？”
動作自然流暢，仿佛只是朋友間的分享。
元識看著那塊突然出現(xiàn)的魚腩，愣了一下。
【分析：常見的人類友好行為。接受并感謝符合禮儀。】
【自身需求：營養(yǎng)攝入已規(guī)劃，但該食物在可接受范圍內(nèi)?！?/p>
他抬起頭，看向藺望舒：“謝謝?！?然后低下頭，安靜地把那塊魚腩吃了下去，味道確實不錯。
藺望舒看著他低頭認真吃東西的樣子，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一點，他沒再做什么，只是安靜地吃自己的飯，偶爾和周揚聊兩句競賽題。
一頓飯在還算融洽（主要是周揚在說，藺望舒偶爾應和，元識安靜吃）的氣氛中結(jié)束。
下午自習課，元識在教室外頭的亭子里繼續(xù)看那本《模態(tài)邏輯》。他看得很專注，遇到一個復雜的論證鏈條，眉頭微微蹙起，手指無意識地在書頁邊緣輕輕點著，像是在推演。
“這里，”一個聲音在他旁邊響起，帶著熟悉的清冽感，“是嵌套模態(tài)算子‘必然’和‘可能’的相互作用。需要先理清它們的作用域。”
元識抬起頭，看到藺望舒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課桌旁，微微俯身，修長的手指正點在他卡住的那一行公式上。
距離有點近，那股淡淡的雪松混合陽光的氣息又縈繞過來。
藺望舒似乎只是路過，順便看了一眼，然后很自然地停下來解答。他的講解依舊清晰透徹，三言兩語就點破了元識卡住的節(jié)點。
“哦。”元識聽完，眉頭舒展開，理解了。他點點頭，“明白了。謝謝。” 他的感謝很真誠，因為對方確實解決了他的困惑。
“不謝?！碧A望舒直起身，目光在他舒展的眉宇間停留了一瞬，隨即恢復平常，“繼續(xù)吧?！?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了，仿佛真的只是路過。
元識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低下頭，繼續(xù)看書。困擾解決了，他看得很順暢。
放學鈴聲響起。
元識收拾好書包，抱著那本《模態(tài)邏輯》，走出教室。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藺望舒正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人。他身邊還站著周揚和另一個（1）班的男生。
看到元識，藺望舒很自然地招呼：“元識，一起走？去圖書館還書？”
元識抱著書，點點頭：“嗯。” 他確實要去圖書館還掉這本，再借新的。
“那正好一起?！碧A望舒笑道，對周揚他們說，“你們先走吧。”
周揚兩人看了看元識和他懷里那本顯眼的書，又看看藺望舒，露出一個“懂了”的表情，笑嘻嘻地先走了。
于是，去圖書館的路上，就變成了藺望舒和元識并肩而行。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第二章看完了？”藺望舒問，語氣隨意。
“嗯。”元識點頭。
“感覺如何？”
“比第一章復雜。嵌套算子的真值條件需要仔細推導?！?/p>
“嗯，理解到這個程度已經(jīng)很不錯了。”藺望舒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真實的贊許，“后面幾章會更難，尤其是涉及時間邏輯和認知邏輯的部分?！?/p>
“嗯。我會仔細看?！痹R回答得很認真。
藺望舒?zhèn)阮^看著他被夕陽鍍上暖金色光暈的側(cè)臉，和他抱著書、一臉認真的模樣，眼底的笑意無聲地蔓延開來。他沒再說話，只是放慢了腳步，配合著元識的步伐，一起走進了被暮色籠罩的圖書館大樓。
圖書館里很安靜。元識去還書，藺望舒則走向哲學區(qū)的書架，似乎也要找書。
元識還完書，想了想，又走向了昨天那個書架區(qū)域。他想再找一本相關(guān)的。
他剛抽出一本《認知邏輯導引》，旁邊就伸過來一只手，輕輕按住了書脊上方一點點，沒碰到他的手。
“這本也不錯，不過可以先看看這本《邏輯哲學論》的簡注本，作為基礎(chǔ)鋪墊會更容易理解后面的。”藺望舒的聲音在身側(cè)響起，他另一只手拿著一本稍薄一些的書遞過來，臉上帶著溫和的建議性笑容，“那本《導引》偏前沿，對你現(xiàn)在可能有點跳躍?！?/p>
元識看看藺望舒遞過來的書，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導引》，思考了幾秒。藺望舒之前的講解都很有幫助，他的建議應該更優(yōu)。
他松開手里的《導引》，接過了藺望舒遞來的《邏輯哲學論簡注》：“好。謝謝?！?/p>
藺望舒看著他乖巧接受建議的樣子，指尖仿佛還殘留著剛才按在書脊上的、對方手指微微擦過的微涼觸感。他收回手，插回校褲口袋，指尖在布料里無意識地捻了捻。
“不客氣。”他看著元識抱著新書走向借閱臺的背影，眼底深處，那份專注的光芒，比窗外的夕陽更加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