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永安二十七年的冬夜,心口插著一把匕首。持刀的太監(jiān)是我親手提拔的,
站在廊下冷眼旁觀的,是我一手推上權(quán)位的權(quán)臣墨司宸。而這一切的幕后主使,
是我疼了二十年、護了二十年的親弟弟,新帝慕容琛。第一章“皇姐,別怪我。
”他披著我繡了半年的白狐裘,語氣輕柔得像在說一件尋常事,“這天下,只能是我的!
”我是大長公主慕容晚棠,十五歲輔佐幼弟慕容琛成為太子,十年間為他鏟除異己,
雙手沾滿鮮血。朝臣無不罵我,百姓也怨我心狠手辣,可我從不在乎。
因為我只有這一個弟弟,我要護他坐穩(wěn)龍椅。直到那把匕首刺入身體,我才懂,我護的幼弟,
不過是條養(yǎng)不熟的毒蛇。血糊住了我的視線,我最后看到的,是墨司宸玄色官袍的一角,
在風雪中飄動。真冷啊,冷得像他看我的眼神。再次睜眼時,雕花床頂?shù)牧魈K晃得我眼暈。
侍女青禾端著藥碗進來,見我醒了,喜極而泣,“公主!您落水昏迷三天了,可算醒了!
太子殿下守了您兩夜呢!”落水?太子殿下?我猛地坐起身,心口沒有傷口,
窗外是初夏的蟬鳴。銅鏡里映出一張十八歲的臉,眉眼明媚,尚未被謀算磨出戾氣。
永安二十二年。我重生了,回到了五年前。這一年,
慕容琛還是那個會撲在我懷里撒嬌的太子,墨司宸剛以探花身份入仕,
是我破格提拔的寒門士子,而我,慕容晚棠,還是那個權(quán)傾朝野、艷名遠播的大長公主。
“皇姐!”慕容琛提著食盒進來,少年郎眉眼彎彎,像只無害的羔羊,“臣弟給你燉了燕窩。
”他伸手想碰我的額頭,我下意識偏頭躲開。那只手僵在半空,他眼底閃過一絲陰翳,
快得讓人抓不住?!爸x太子關(guān)心,臣姐無礙?!蔽叶诉^藥碗,指尖冰涼。
原來他早就是那副模樣,只是我被“姐弟情深”四個字蒙了眼,
連他藏在溫順下的獠牙都沒看見?!皩α嘶式?,”他像是忽然想起,“墨探花在殿外求見,
說有要事稟報。”墨司宸。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個我到死都沒看懂的男人?!靶?。
”他走進來時,陽光正落在他身上。淺色常服,墨發(fā)玉簪,面容清俊,眼神比記憶中溫和些,
卻依舊帶著疏離的鋒芒。這時剛?cè)胧说乃?,與五年后的他判若兩人?!俺寄惧罚?/p>
參見大長公主?!彼硇卸Y,聲音低沉。我看著他,忽然笑了。前世我敬他、信他,
最后他卻殺了我。這一世,我倒要看看,這塊捂不熱的冰,內(nèi)里究竟是什么模樣。
“墨大人免禮?!蔽曳畔滤幫?,故意傾身靠近,發(fā)間的香氛拂過他鼻尖,“聽聞你棋藝精湛?
今夜三更,來我寢殿,陪我玩幾局葉子牌如何?”他的睫毛顫了顫,抬眸看我。
那雙漆黑的眸子里,有驚訝,有探究,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灼熱。“臣,遵旨?!比胍?,
我坐在窗邊等他。月光灑在桌上的葉子牌上,泛著光。這牌,前世我常和墨司宸玩,
他總讓我贏,卻從不讓我覺得刻意。那時我以為是君臣之別,如今想來,或許另有深意。
第二章三更梆子剛響,墨司宸就翻墻而入。他落地時悄無聲息,玄色披風掃過窗下的茉莉,
帶起一陣清風。我指尖拿著一張“鳳牌”,笑看他,“墨大人倒是準時?!薄安桓疫`逆公主。
”他拱手,目光落在牌桌上,“不知公主想玩什么?”“就玩‘生死局’吧。
”我洗牌的動作不停,“摸到‘生’牌,算你贏,摸到‘死’牌……”我抬眸看他,
眼波流轉(zhuǎn),“就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彼粗?,忽然低笑,“公主想讓臣做什么?
”“比如……”我湊近他,吐氣如蘭,“做我的人。”他的呼吸頓了頓,耳尖微微泛紅。
月光落在他臉上,清俊的眉眼竟染上幾分煙火氣。我忽然想起前世他站在雪地里的模樣,
心口莫名一疼?!澳浅急阗€一次?!彼焓殖榕?。就在這時,院外傳來破空聲!
一支羽箭釘在窗欞上,箭尾還在顫抖。墨司宸反應(yīng)極快,一把將我按在桌下,
自己則抽出腰間軟劍,那把劍,是前世我賜他的“護主”劍?!罢l?”他低喝?!笆俏摇?/p>
”賀墨白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帶著少年人的莽撞,“公主,我聽到動靜,特來護駕!
”他推門進來時,還帶著一身夜露。看到墨司宸護在我身前的姿勢,
他眉頭瞬間擰起,“墨大人?你怎么會在公主寢殿?”“賀小將軍來得正好。
”我從桌下鉆出來,拍了拍裙擺,“剛和墨大人玩牌,就被這箭打斷了。
”賀墨白是鎮(zhèn)國將軍的兒子,少年成名,前世在我倒臺后,提著長槍闖宮門想救我,
卻被慕容琛亂箭射死。此刻他看著我,眼神里的擔憂快要溢出來,“公主沒事就好,
我這就去查是誰放的箭!”“不必了?!蹦惧肥談θ肭?,“這箭上有東宮的記號。
”我心頭一凜。慕容???他竟這么早就動了殺心?賀墨白還想說什么,
傅西洲的聲音又在院外響起,“公主這兒好熱鬧,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他提著個錦盒走進來,笑得像只狡黠的狐貍。作為京城首富,前世他散盡家財想換我一命,
最后卻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聽聞公主醒了,我尋了副好牌送你?!卞\盒打開,
是副象牙葉子牌,牌面上刻著細密的云紋。傅西洲湊近我,
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牌里藏著慕容琛私養(yǎng)死士的名冊,公主要是有用,隨時找我。
”我看著眼前三個男人,忽然覺得這重生的日子,倒比前世有趣多了。“既然人齊了,
”我重新坐下,將牌推到中間,“不如一起玩幾局?”賀墨白臉紅耳赤,傅西洲笑得曖昧,
只有墨司宸,眼神沉沉地看著我,仿佛要將我看穿。牌局過半,
墨司宸總是有意無意地讓我贏。賀墨白急得抓耳撓腮,傅西洲則時不時給我遞暗號。
我忽然覺得,這樣的熱鬧,比前世的孤家寡人好多了。只是墨司宸看我的眼神,總讓我心慌。
那里面藏著的,究竟是算計,還是別的什么?第三章自那晚后,墨司宸成了我寢殿??汀?/p>
有時是談朝政,他總能精準地說出我想說的話,有時是玩葉子牌,他的牌技越發(fā)精湛,
卻總在最后關(guān)頭讓我贏。“墨大人就不能認真點?
”我洗牌時故意將一張“駙馬”牌塞進他手里,“贏了我,說不定有賞。
”他指尖摩挲著牌面,抬眸看我,“若臣想要的賞,是公主呢?”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臉上卻強裝鎮(zhèn)定,“墨大人膽子倒是大了?!彼托?,沒再說話,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賀墨白來得更勤了,今日送北疆的汗血寶馬,明日送南海的珍珠。
他總說,“公主是金枝玉葉,該玩些別的,別總跟墨司宸摻和那些陰私?!蔽抑浪呛靡?,
可我早已不是能躲在溫室里的花。傅西洲則聰明得多,從不勸我,
只默默遞上我需要的東西,官員的貪腐賬冊,軍需的虧空明細,
甚至還有慕容琛偷偷與外戚往來的書信?!肮飨胱鍪裁矗叶紟湍??!彼麑①~冊推給我時,
眼神認真,“只求公主……別再像前世那樣,一個人扛著?!蔽椅罩~冊的手猛地收緊。
他也重生了?這日午后,我在花園設(shè)了牌局,三人都在。“今日玩‘升官圖’?!蔽蚁磁茣r,
故意將一張“駙馬”牌混進去,“誰摸到駙馬牌,誰就說了算。”賀墨白的臉瞬間紅透,
傅西洲笑得更歡,只有墨司宸,眼神沉沉地看著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心思。牌局過半,
賀墨白摸到了“將軍”,傅西洲摸到了“丞相”,墨司宸手里的牌卻都是些小官。
“看來墨大人今日運道不佳?!备滴髦薮蛉さ馈D惧窙]說話,指尖在牌堆里撥弄片刻,
抽出一張,倒扣在桌上,“未必?!狈^來時,正是那張“駙馬”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