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我心里罵了一句,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出。
我在街頭像個沒頭的蒼蠅,兜里那五十多塊錢,是老虎機吐出來的,也是我現(xiàn)在全部的家當。我心里憤憤不平。老子可不是賭鬼,老子是賭神!
我不服,轉(zhuǎn)了一圈,又去了那家煙紙店。老虎機前換了一撥人,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差不多。我摸了摸口袋,一咬牙,又坐了過去。我想再當一次幸運兒。
結(jié)果,這次不到十分鐘,五十多塊錢就輸?shù)酶筛蓛魞簟?/p>
“操蛋!”我一拳砸在機器上。
“喂喂,別我機器打壞了?!崩习搴谥槨?/p>
“兄弟,火氣別這么大嘛,這玩意兒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蔽一仡^,又是白天那個疤臉男,正靠在墻上,對我嘿嘿笑。這次疤臉男旁邊還站著兩個瘦子,一臉無所事事。
“手氣不好,我請你喝一杯?”疤臉男沖我揚了揚下巴。
怎么回事,感覺這人還怪好的。我此時正在氣頭上,加上肚子也餓了,便點了點頭。
四個人在路邊的大排檔坐下,幾瓶廉價的啤酒,幾盤炒螺。
“我叫陳浩?!卑棠樐兄噶酥缸约海八麄兪前⒑?,老許?!?/p>
我也自報了家門。幾杯黃湯下肚,話就多了起來。
“媽的,這厚街怎么感覺比廣州還亂?”我吐掉一個螺螄殼。
叫老許的那個瘦子,看起來年紀最大,抽了口煙,慢悠悠地開了口?!皝y?小兄弟,這算個屁。你是沒見過幾年前,那時候這街上,全是四川幫、湖南幫的人,天天為了搶地盤,提著西瓜刀對砍,血流得能把下水道都堵了。”
“四川幫?”我心里一動。
老許用筷子指了指陳浩,“喏,你浩哥以前就是四川幫的,猛得很?!?/p>
陳浩悶了一大口啤酒,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別他媽提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老子早就不干了?!?/p>
“為啥退了?”我好奇。
陳浩臉上閃過一絲不屑,“以前出來混,講的是個義氣。哪個兄弟被欺負了,打個招呼,幾十號人抄著家伙就上了,干就完了?,F(xiàn)在呢?他媽的全是為了錢。誰給的錢多,誰就是大哥,一點人情味都沒有,沒勁?!?/p>
老許接話道:“可不是嘛?,F(xiàn)在這地盤,亂得很。四川幫自己也分裂了,跟湖南幫的矛盾也越來越大。還有本地那些說白話的,一個個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看不起我們這些外地人。大家都是出來掙錢的,搞得跟打仗一樣?!?/p>
我聽得入了神,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更真實、也更危險的世界。我突然覺得,自己之前在工廠里跟人打架,簡直就像小孩子過家家。
酒喝得差不多了,陳浩摟住我的肩膀,把我拉到一邊,一股酒氣噴在我臉上。
“兄弟,看你也不是個安分的主。想不想干票大的,掙點快錢?”
“怎么干?”我的酒醒了一半。
陳浩壓低聲音,眼神里透著一股興奮的光?!版?zhèn)子東邊有個新工地,正在鋪電纜。那玩意兒,里面的銅芯可值錢了。一晚上,搞幾捆出來,夠我們吃半年的?!?/p>
偷東西?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打架是一回事,偷竊是另一回事。這要是被抓了,可是要坐牢的。我想起了張?zhí)m。
“我……我沒干過這個?!蔽矣行┆q豫。
陳浩拍了拍我的胸脯,嘿嘿一笑?!芭聜€球?你小子身手不錯,我看出來了。你不用動手,就給我們在外面把風,看看有沒有保安巡邏。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處。”
把風……嗯,聽起來沒什么風險。我一咬牙,“好!干!”
凌晨兩點,厚街陷入了沉睡。我跟著陳浩三人,像老鼠一樣溜進了工地。遠處,是幾盞昏黃的照明燈。
“你就在那邊的土堆后面貓著,看到有手電筒的光,或者聽到汽車聲音,就學兩聲貓叫?!标惡平淮?,就帶著阿豪和老許往工地深處摸去。
我縮在土堆后面,心臟咚咚咚地跳,感覺快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夜風吹過,吹得我后背發(fā)涼。這可比在工廠里跟人打架緊張多了。我死死盯著遠處那條通往工地的小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度秒如年。就在我快要憋不住想撒尿的時候,遠處突然亮起了兩道刺眼的光。
是手電筒!
“喵……喵……”我壓著嗓子,發(fā)出了兩聲自己都覺得難聽的貓叫。我不知道里面的人聽沒聽見,只看見那兩道光正飛快地朝工地里面移動。
完了!這是被發(fā)現(xiàn)了吧!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跑。
我剛一轉(zhuǎn)身,就聽到工地深處傳來一陣叫罵和扭打聲。
“抓賊??!抓住他們!”
“操-你媽的!放開我!”那是陳浩的聲音。
我躲在暗處,看見阿豪和老許連滾帶爬地從里面跑了出來,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但陳浩被兩個穿著保安制服的男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跑!快跑!腦子里有個聲音在尖叫。跑了就什么事都沒有!
可是,我腳下像生了根一樣,動不了。我想起了陳浩給的二幣,想起了陳浩請我喝酒,說的那句“出來混講的是義氣”,我頓時腦子一熱。媽的,自己要是跑了,跟那兩個慫貨有什么區(qū)別?
“我-操!”我低吼一聲,從地上抄起一根手臂粗的鋼筋,從陰影里猛地沖了出去。
一個保安剛回頭,還沒看清人影,那根沉重的鋼筋就砸在了他的后腦勺上。那保安哼都沒哼一聲,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另一個保安嚇了一跳,松開陳浩就想去拔腰間的警棍。但我的動作更快,幾乎是在看見保安拔棍的瞬間,我瞳孔收縮,膝蓋本能地彈起,狠狠地頂在保安的肚子上。那保安疼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跪倒在地,嘴里往外冒著酸水。
整個過程,不到五秒。快、準、狠。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
陳浩目瞪口呆地看著站在面前的我。這小子……他媽的不是人,是怪物吧?
“走!”我一把拉起還在發(fā)愣的陳浩,拖著他就往工地外跑。
兩人跑回了陳浩他們租的破舊民房里,阿豪和老許正縮在屋里,一臉驚恐??吹疥惡坪臀一貋?,兩人臉上又是羞愧又是后怕。
“浩哥,我們……”
陳浩沒理他們,只是看向我,語氣興奮。“兄弟,你……你那是跟誰學的功夫?”
“呃……小時候瞎練的?!蔽掖謿猓咽掷锏匿摻钊釉诘厣?。
那一晚,他們沒敢再出去。第二天,陳浩通過自己的路子,把那幾捆偷來的電纜賣了出去,換了三千多塊錢。
他把錢往桌上一拍,抽出最厚的一疊,塞到我手里。
“一千塊,你的?!?/p>
我看著手里那疊紅色的鈔票,手有點抖。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么多錢。雖然是偷來的,但拿在手里的感覺,沉甸甸的,燙得嚇人。
“浩哥,我只是把風……”
“放你媽的屁!那兩個臭保安難道是我打趴下的?”陳浩一巴掌拍在我背上,“要不是你,老子現(xiàn)在就在局子里蹲著了!這一千塊,是你救我命的錢!拿著!”
我攥緊了手里的錢,表情呆滯,心里已經(jīng)樂開了花。有了這筆錢,我的“老虎機”事業(yè)就有了啟動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