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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后背已經(jīng)不疼了。
本來心情不錯,卻突然發(fā)現(xiàn)擱在桌子上的琴不見了。
丫鬟支支吾吾: “昨夜顧公子來為您上完藥,說大小姐心情郁結(jié),彈琴可以舒緩心情......”
一股怒氣沖到頭頂,那是娘親留給我的遺物,連我自己都舍不得彈!
我五歲那年娘親病逝,尸骨未寒我爹就迫不及待把姨娘扶正,江念雪也從庶女變成了嫡女。
從此,他們越來越像一家人,我才是多余的那個。
顧硯初不是不知道我的處境尷尬。
那年盛夏我們?nèi)ソ媳苁睿麄儏s只等江念雪收拾妥當(dāng),就上了船。
等我趕到碼頭時,對著空蕩蕩的湖面,第一次紅了眼。
直到有人輕輕揉了揉我的發(fā)絲。
“別怕,有我在。”
對上顧硯初含笑的眼,少女的心從那一刻開始沉 淪。
他明知我最重視這把琴,如今又往我的軟肋上捅刀子。
我直接沖去了江念雪的院子。
顧硯初正在她的身后教她怎么彈琴,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姿勢曖昧。
看見我,他有明顯的慌亂。
“不問自取是為偷,把琴還給我?!?/p>
江念雪身體一僵,眼睛發(fā)紅: “妹妹,你別怪硯初,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奢望你的東西。”
她嘴上說著,眼里卻閃過一抹得色,手下力道猛然加重。
瞬間琴弦斷裂,她捂著手指痛呼出聲。
顧硯初趕忙去看她的手,心疼擁她入懷。
我渾身顫抖,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江念雪!你明知這是我娘留給我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抄起旁邊的書,朝江念雪砸過去。
書砸了個空,她卻臉色一白,晃了晃身子,倒進(jìn)了顧硯初懷里。
顧硯初大怒,站起來瞪著我: “她是你長姐!你不用敬語稱呼她也就罷了,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為都和你一樣心機(jī)深沉,見不得別人好嗎!”
隨著他起身,沉悶的撞擊聲傳來,那把琴摔落在地,邊角也磕掉了一塊。
我大腦一片空白,愣愣地望著壞了的琴。
他僵住了,眼里閃過慌亂: “我不是故意的,時晚,對不起,我——”
他的話沒說完,我轉(zhuǎn)頭跑了出去。
身后響起顧硯初焦急的聲音,可我不想理他。
就這么一路跑出了府,直到氣喘吁吁才停下。
一只糖人伸到我眼前。
我曾經(jīng)和顧硯初說過,娘在的時候經(jīng)常帶我買糖人吃。
從那之后,每次他惹我生氣,都會買糖人來哄我開心。
從前我以為顧硯初出身寒微,他隨便送我個小玩意我都視若珍寶。
可現(xiàn)在,只覺得可笑。
我本想推開,想起娘親,終究還是接了過來。
顧硯初的聲音透著無奈和寵溺: “別生氣了,琴我會修好的。”
旁邊正好是賣豬肉的攤位,小販?zhǔn)莻€新手,不太會切豬肉。
我看得鬧心,搶過菜刀手起刀落,利落地把豬肉分好。
小販連連道謝,顧硯初看著我怪異的舉動,卻沒有出聲阻止。
他皺起眉若有所思,覺得這一幕很熟悉。
下午的太陽正毒,他默默地站到有陽光的一側(cè),用身體替我擋下一片陰涼。
我正看著交疊在一處的影子發(fā)呆,突然聽見顧硯初驚喜道: “念雪,你怎么來了?”
與此同時人群騷動起來,不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
顧硯初臉色一變: “馬車失靈了,念雪小心!”
我怔怔抬頭,就看見他奔入人 流,在馬車疾馳過來時,拉著江念雪快速躲開。
受驚的烈馬轉(zhuǎn)眼奔到眼前,高高揚起前蹄,離我只有一步之遙。
千鈞一發(fā)的瞬間,我抱緊腦袋狼狽滾到一邊。
身體撞上攤販的貨架,貨物砸中我的腳,傳來鉆心的劇痛。
烈馬很快有人制住,人群散去,顧硯初和江念雪就站在不遠(yuǎn)處。
看見我狼狽的樣子,江念雪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很快又變成抽泣: “硯初,幸好有你在?!?/p>
“我的心跳得好快,我們趕緊回府休息吧?!?/p>
顧硯初沒有理她,目光緊緊盯著我腳踝處的鮮血。
“可是傷到哪了?”
腳腕稍一用力,便會傳來鉆心的劇痛,痛得我說不出話,臉色發(fā)白。
他沉著臉,將我打橫抱起來。
“硯初!”
他不理急得跺腳的江念雪,抱著我一路回了府。
找來大夫為我止血,又親自給我上藥,包扎。
他的指尖微微發(fā)顫,紅著眼問我,“疼不疼?”
額頭已經(jīng)沁出細(xì)汗,可我還是咬牙說,不疼。
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高高揚起的馬蹄后面,一臉后怕的顧硯初緊緊抱著江念雪,仿佛她是絕世珍寶。
顧硯初大我三歲,從前我把他的偏袒和照顧,都當(dāng)成了喜歡。
現(xiàn)在才明白,這份薄弱的情感,和江念雪比起來,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