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初見踏入通道時，鎮(zhèn)元佩的金光仍在掌心流轉(zhuǎn)。第四層的決戰(zhàn)余威未散，水晶棺化作的光點融入玉佩后，那些云雷紋仿佛活了過來，在玉面上緩緩游走，像一群蘇醒的金色小蛇。通道兩側(cè)的壁畫已不復(fù)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鱗片紋路，每片鱗甲的凹槽里都嵌著細小的冰晶，在手電光下折射出細碎的虹光。
“五蘊皆空，萬法歸一……” 他輕聲念著石壁上的刻字，靴底突然踩到某種中空的物體。低頭看去，竟是半片巨大的鱗片，質(zhì)地如黑玉，邊緣卻鋒利如刀，內(nèi)側(cè)的血管紋路里凝著暗紅色的冰晶，用指尖一碰，冰晶便化作一縷青煙，在空氣中留下淡淡的龍涎香 —— 那氣味不像凡俗香料，倒帶著金屬冷卻后的凜冽，混著雪山頂上千年不化的寒氣。
通道盡頭的景象讓他手中的工兵鏟差點脫手。這是一間被冰霧籠罩的圓形冰窟，直徑足有百米，穹頂垂下的冰棱如利劍倒懸，尖端凝結(jié)的冰珠每隔三秒滴落一顆，砸在地面的冰鏡上，發(fā)出清脆的回響，在空曠的冰窟里層層疊疊地蕩開，像是某種古老的計時方式。冰鏡之下并非巖石，而是流動的暗河，河水漆黑如墨，表面漂浮著無數(shù)片巴掌大的鱗片，每片鱗片中央都嵌著一粒發(fā)光的冰珠，將冰窟映照得如同星夜。
最令人震撼的是冰窟中央的冰柱。那冰柱直徑約十米，通體透明如水晶，內(nèi)部凍結(jié)著無數(shù)扭曲的人影，他們的四肢被冰棱刺穿，面孔因極致的痛苦而猙獰，卻在冰層中保持著永恒的姿態(tài)。冰柱頂端盤踞著一個巨大的陰影，起初龍初見以為是冰雕，直到那陰影緩緩睜開雙眼 —— 兩團燃燒的金色火焰在冰柱中亮起，將那些凍結(jié)的人影照得如同透明的琥珀。
“咔嚓?！?/p>
冰柱表面突然裂開一道縫隙，裂痕如蛛網(wǎng)般蔓延，凍結(jié)的人影在裂縫中輕輕顫動，仿佛即將破冰而出。龍初見下意識后退半步，鎮(zhèn)元佩突然灼熱起來，金光穿透冰霧，在冰鏡上投下巨大的光斑。光斑中浮現(xiàn)出一行古篆，正是第四層壁畫末尾的 “九地之下，永鎮(zhèn)萬邪”，只是此刻每個字都在微微扭曲，像是被某種力量撕扯。
“三千年了…… 終于有人能走到這里?！?/p>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冰柱中傳出，震得冰棱上的冰珠簌簌墜落。那聲音不像樓主的混沌合音，也不是異獸的咆哮，而是帶著金屬共鳴的龍吟，每個音節(jié)都在空氣中掀起細小的冰旋。隨著話音落下，冰柱表層轟然碎裂，無數(shù)冰晶如暴雨般飛濺，龍初見急忙用工兵鏟格擋，卻見那些冰晶在接觸到鎮(zhèn)元佩金光的瞬間，竟化作漫天飛舞的螢火蟲，閃爍著淡藍色的光芒。
冰霧散去的剎那，龍初見的呼吸停滯了半秒。
那是一條妖龍。
它的身軀盤踞在冰柱殘骸上，長度足有三十米，暗金色的鱗片層層疊疊，每片鱗片都有盾牌大小，邊緣泛著幽藍的寒光，仔細看去，鱗片表面竟布滿細密的符文 —— 與鎮(zhèn)元佩上的云雷紋隱隱呼應(yīng)，卻更加古老蒼勁。龍首如巨鼎，雙角彎曲如新月，角上纏繞著銀白色的冰紋，從角根一直蔓延到額間的菱形晶石，晶石中流淌著液態(tài)的金光，像是凝固的閃電。
最駭人的是它的眼睛。瞳仁是純粹的金色，豎縫如刀，眼白卻泛著血紅色，仿佛浸泡在血池之中。當(dāng)它眨眼時，眼睫上的冰珠墜落，接觸到鱗片的瞬間便化作白色的蒸汽，散發(fā)出硫磺般的刺鼻氣味。它的龍須足有丈許長，末端系著銹蝕的青銅鈴，鈴身刻著 “鎮(zhèn)” 字，隨風(fēng)晃動時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響，只有鈴口滲出的黑色霧氣，在空氣中凝成細小的骷髏頭。
“人類，你身上有鎮(zhèn)元的氣息。” 妖龍開口時，頜下的逆鱗突然豎起，露出下面淡粉色的皮肉，那里布滿了細密的針孔，每個針孔里都嵌著黑色的細釘，“但你的血脈…… 卻與那篡奪者同源。”
龍初見握緊工兵鏟：“篡奪者？你說的是樓主？”
妖龍的金色瞳孔微微收縮，龍鼻噴出兩道白霧，在冰鏡上凝成兩個字：“商王?！?/p>
冰鏡中的字跡突然扭曲，化作流動的畫面：商王站在祭臺上，手持青銅匕首剖開孕婦的腹部，將跳動的胎兒扔進熔爐；國師跪在一旁，黑袍上沾滿鮮血，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臺下的囚徒被鐵鏈穿過琵琶骨，他們的哀嚎聲中，九層妖樓的地基正在緩緩升起…… 畫面最后定格在國師挖心的瞬間，那顆心臟被扔進地基時，突然化作九條鎖鏈，將一頭掙扎的金龍死死捆住 —— 那金龍的鱗片，竟與眼前的妖龍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 龍初見腦中轟然作響，“樓主用你的魂魄加固了妖樓地基？”
“是商王與國師的合謀?！?妖龍的尾鰭猛地拍擊冰面，暗河的黑水瞬間掀起巨浪，“我本是鎮(zhèn)守幽冥入口的鎮(zhèn)水神龍，商王為求長生，用血親獻祭污染了我的本源，國師則以禁術(shù)抽走我的龍魂，將軀體煉化為妖樓的鎮(zhèn)柱。這五層冰窟，便是我的囚籠。”
龍初見突然注意到妖龍的左前爪 —— 那里缺失了三根指爪，斷口處覆蓋著黑色的結(jié)痂，結(jié)痂下滲出金色的血液，滴落在冰鏡上，竟燃起幽藍色的火焰。他心中一動，下意識摸向腰間 —— 那里掛著爺爺留下的舊物袋，袋中裝著三枚月牙形的爪骨，質(zhì)地溫潤，像是某種玉石，爺爺說那是年輕時在昆侖山撿到的 “龍骨”。
“你在找這個嗎？” 他解下舊物袋，將三枚爪骨倒在掌心。爪骨接觸到妖龍氣息的瞬間，突然發(fā)出龍吟般的嗡鳴，表面浮現(xiàn)出與妖龍鱗片相同的符文。
妖龍的金色瞳孔猛地擴張，血紅色的眼白泛起漣漪：“鎮(zhèn)元的信物…… 怎么會在你手里？”
“這是我爺爺留下的?！?龍初見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他三十年前來探索妖樓，再也沒有回去?！?/p>
爪骨突然騰空而起，飛向妖龍的斷爪。接觸的剎那，金色的血液如噴泉般涌出，在空氣中凝成金色的光網(wǎng)，將妖龍的身軀籠罩其中。暗金色的鱗片開始發(fā)光，符文與光網(wǎng)中的云雷紋相互纏繞，發(fā)出鐘鳴般的聲響。妖龍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龍吟，冰窟頂部的冰棱紛紛墜落，卻在接觸到光網(wǎng)的瞬間化作齏粉。
“原來他就是當(dāng)年放走幼龍的人……” 妖龍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釋然，“我被抽走龍魂后，殘余的龍元化作幼龍?zhí)痈Z，商王下令追殺。是你爺爺用鎮(zhèn)元佩的碎片護住了它，將它送回了幽冥深海。”
龍初見這才明白，爺爺失蹤并非意外。他看著掌心的鎮(zhèn)元佩，玉佩的金光此刻竟與妖龍的龍元同頻共振，形成一道金色的光柱直沖穹頂。光柱中浮現(xiàn)出爺爺?shù)纳碛?—— 他穿著同樣的探險服，正將三枚龍爪骨塞進冰層的裂縫，身后是追殺而來的青銅甲士，甲士的臉竟是用無數(shù)只眼睛拼湊而成。
“這就是你說的意外驚喜嗎？” 龍初見對著空氣喃喃自語，眼眶有些發(fā)熱。他終于知道爺爺為何留下探險服和玉佩，不是預(yù)言，而是傳承。
“驚喜還不止于此?！?妖龍的斷爪已恢復(fù)如初，金色的龍爪在冰鏡上輕輕一點，一面冰墻緩緩升起，冰墻中凍結(jié)著一柄長劍。劍身通體漆黑，劍柄是用龍骨雕刻而成，護手處鑲嵌著兩顆龍睛石，閃爍著與妖龍相同的金色光芒?！斑@是鎮(zhèn)元大神留在我體內(nèi)的‘?dāng)匦皠Α挥型瑫r擁有鎮(zhèn)元佩和龍元認可的人才能拔出?！?/p>
龍初見走到冰墻前，手指剛觸碰到劍身，冰墻便轟然碎裂。斬邪劍自動飛入他手中，劍柄的龍骨傳來溫?zé)岬挠|感，仿佛有生命在其中跳動。劍身的漆黑表層緩緩?fù)嗜?，露出里面流動的金色紋路，與鎮(zhèn)元佩的云雷紋完美契合。
“吼 ——”
冰窟突然劇烈震動，暗河的黑水翻涌起來，無數(shù)只蒼白的手從水中伸出，抓向妖龍的鱗片。妖龍的金色瞳孔驟然收縮：“樓主的殘魂在吸收幽冥之氣！他想趁我恢復(fù)龍魂時奪取我的軀體！”
龍初見握緊斬邪劍，發(fā)現(xiàn)劍身正在發(fā)燙，金色紋路中浮現(xiàn)出一行小字：“以龍元為引，以鎮(zhèn)元為印，破邪！”
“人類，助我一臂之力！” 妖龍的尾鰭掀起巨浪，將那些蒼白的手拍碎，“樓主在第五層布下了‘幽冥噬心陣’，那些冰柱里的人影都是被吞噬的生魂，一旦被他全部吸收，就算是鎮(zhèn)元大神也無法再封印他！”
龍初見突然想起第四層壁畫中巨人劈開妖樓的畫面，原來那不是鎮(zhèn)壓，而是凈化。他舉劍指向暗河中央：“怎么破陣？”
“用斬邪劍刺穿陣眼！” 妖龍噴出金色的龍息，在暗河表面炸開一道金光，“陣眼就在水下，由樓主的本命精血守護！”
話音未落，暗河的水面突然裂開，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水中升起 —— 那是樓主的殘魂凝聚而成的怪物，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卻是無數(shù)條扭曲的蛇尾，每個蛇頭都長著樓主的臉，眼眶里燃燒著綠色的火焰。
“龍初見，你果然是天選之子?！?樓主的聲音從無數(shù)個蛇頭中傳出，“不僅幫我喚醒了妖龍，還帶來了鎮(zhèn)元佩和斬邪劍。只要吞噬了你們，我就能集齊三千年的龍元與神元，成為真正的不朽！”
妖龍怒吼一聲，金色的龍息如瀑布般潑灑而下。樓主的蛇尾卻突然暴漲，纏住妖龍的身軀，每個蛇頭都張開嘴，露出細密的獠牙，咬向妖龍的鱗片。妖龍吃痛，龍爪猛地拍向樓主的人形上半身，卻見那人形的胸口裂開一道縫隙，露出里面跳動的黑色心臟 —— 心臟表面布滿了與妖樓相同的楔形文字，正是第三層白骨高臺上記載的 “血祭核心”。
“就是現(xiàn)在！” 妖龍用龍角撞開樓主的蛇尾，金色的瞳孔看向龍初見，“水下的陣眼與心臟相連，斬邪劍能斬斷它們的聯(lián)系！”
龍初見深吸一口氣，踩著暗河表面漂浮的鱗片沖向中央。樓主的蛇尾突然分出數(shù)條，如鞭子般抽來，他揮劍格擋，斬邪劍的金光與蛇尾的黑氣碰撞，發(fā)出 “滋滋” 的聲響，黑氣中傳來無數(shù)冤魂的哀嚎。
“爺爺，借我力量！” 他將鎮(zhèn)元佩按在劍柄上，玉佩的金光瞬間注入劍身，斬邪劍暴漲至丈許長，金色的劍氣如新月般劃破水面。水下突然亮起一道紅光，正是樓主的本命精血凝聚而成的陣眼，它像一顆跳動的心臟，與水面上的黑色心臟遙相呼應(yīng)。
“休想！” 樓主的人形上半身突然解體，化作無數(shù)只黑色的蝙蝠，撲向龍初見。妖龍見狀，猛地沉入暗河，用龍身攪動水流，形成巨大的漩渦，將蝙蝠卷入其中。金色的龍血與黑色的蝙蝠在旋渦中碰撞，激起漫天血霧，血霧落在冰鏡上，竟化作無數(shù)個 “鎮(zhèn)” 字。
龍初見抓住機會，縱身躍入旋渦。斬邪劍的劍氣劈開黑水，他清楚地看到陣眼周圍纏繞著九條鎖鏈 —— 與第一層棺槨、第二層人偶、第三層藏獒嘴里的鎖鏈一模一樣！這些鎖鏈的末端，都連著一顆跳動的心臟，有嬰兒的、老人的、戰(zhàn)士的…… 顯然是樓主用三千冤魂的心頭血煉制而成。
“斬！”
他將鎮(zhèn)元佩的金光全部注入劍身，斬邪劍發(fā)出龍吟般的嗡鳴，一劍刺穿陣眼。黑色的血液如噴泉般涌出，鎖鏈應(yīng)聲斷裂，每個心臟都化作一道白光，升向穹頂。樓主的慘叫聲從水面?zhèn)鱽?，那些蛇尾開始枯萎，黑色的心臟漸漸失去光澤。
當(dāng)龍初見從水中躍出時，妖龍正用龍爪按住樓主的殘魂。殘魂在金色的龍元中不斷掙扎，化作無數(shù)張痛苦的人臉，最終凝成國師的模樣，他看著龍初見手中的斬邪劍，眼中充滿了不甘：“為什么…… 三千年的謀劃……”
“因為你不懂守護?！?龍初見舉起劍，“長生不是掠奪，是傳承?！?/p>
斬邪劍落下的瞬間，國師的殘魂化作無數(shù)光點，與那些冤魂的白光融為一體，升向穹頂?shù)牧芽p。冰窟開始劇烈震動，暗河的黑水漸漸退去，露出下方的青石板，石板上刻著巨大的八卦圖，每個卦象中央都嵌著一顆龍睛石，此刻正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妖龍走到龍初見面前，金色的瞳孔中少了幾分戾氣：“樓主的殘魂已散，但妖樓的根基還在。第六層是‘輪回道’，那里封存著妖樓建造者的記憶，或許能找到徹底凈化妖樓的方法。”
它用龍爪指向八卦圖中央 —— 那里的石板正在緩緩下沉，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洞口周圍刻著與第五層冰窟相同的鱗片紋路，只是顏色變成了純粹的金色。
“這把斬邪劍，你留著吧?！?妖龍的身軀開始變得透明，金色的鱗片化作點點星光，“我的龍魂即將回歸幽冥，鎮(zhèn)元大神的囑托已經(jīng)完成。記住，妖樓的存在，既是禁錮，也是守護。”
龍初見握緊手中的劍，看著妖龍化作漫天光雨，心中百感交集。他低頭看向洞口，里面?zhèn)鱽黼[約的誦經(jīng)聲，像是有無數(shù)僧侶在低聲祈禱。鎮(zhèn)元佩與斬邪劍同時發(fā)光，在洞口前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幕，光幕中浮現(xiàn)出第六層的景象 —— 無數(shù)扇旋轉(zhuǎn)的門，每扇門后都有不同的場景，有商周的祭壇，有秦漢的戰(zhàn)場，有唐宋的市井……
“輪回道嗎？” 他深吸一口氣，將工兵鏟背在身后，握緊斬邪劍，“不管前面有什么，我都會走下去?！?/p>
當(dāng)他踏入洞口的瞬間，八卦圖突然旋轉(zhuǎn)起來，龍睛石的光芒交織成一道光柱，將他籠罩其中。誦經(jīng)聲越來越清晰，隱約能聽到一句經(jīng)文：“六道輪回，萬劫不復(fù)，唯善能破，唯真能存?！?/p>
第六層的入口在身后緩緩關(guān)閉，龍初見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