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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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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痛。

一股冰冷刺骨的劇痛,毫無征兆地、極其兇狠地貫穿了我的心臟,瞬間炸開,將周遭的一切都染成了刺目的猩紅。

我猛地抽了一口冷氣,肺葉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狠狠燙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出撕裂般的痛楚。意識在極致的痛楚和粘稠的黑暗邊緣掙扎,沉甸甸地向下墜。眼前是模糊晃動的景象,蓋在頭上的紅綢,此刻濕透了,沉甸甸地壓著我的額頭,黏膩的、溫?zé)岬囊后w正順著鬢角蜿蜒流下,糊住了我的視線。

透過那片朦朧的血色,我看到了一張臉,一張無比熟悉的臉,此刻卻扭曲得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

謝珩。

我的夫君。

就在剛才,在滿堂賓客的見證下,他用那柄象征百年好合、纏繞著紅綢的合巹劍,毫不猶豫地、精準(zhǔn)無比地刺穿了我的胸膛。劍柄上垂落的流蘇,此刻正被我的血迅速染透,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發(fā)出細微又驚心的“嗒、嗒”聲。

為什么?

喉嚨被涌上的腥甜堵住,一個字也問不出。只有難以置信的絕望在胸腔里瘋狂沖撞,撞得那冰冷的劍刃在血肉里攪動,痛得我?guī)缀趸觑w魄散。

“阿珩哥哥!你…你怎么能…” 一個凄婉哀絕的聲音帶著哭腔響起,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小獸。是我的庶妹,沈月柔。她穿著一身水紅色的軟煙羅裙,襯得那張小臉梨花帶雨,此刻正撲過來,柔弱無骨地抱住了謝珩執(zhí)劍的手臂,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去阻止他,卻又巧妙地讓自己的身體完全擋在了我和他之間,擋住了我最后投向他的、充滿疑問的目光。

她的動作看似在阻攔,身體卻貼得那樣近。那雙蓄滿淚水的眼睛,在望向謝珩時,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冰冷的得意,像淬了毒的銀針,狠狠扎進我瀕死的意識。

“……姐姐…姐姐她…她竟在合巹酒里下毒,要害你性命??!” 沈月柔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帶著泣血的控訴,輕易點燃了四周賓客壓抑的驚呼和憤怒的竊竊私語?!拔摇矣H眼所見!她…她定是恨我分走了你的情意,才…才如此狠毒,要拉著你同歸于盡!”

荒謬!

徹頭徹尾的謊言!那合巹酒,是禮官親手所斟,眾目睽睽之下!我沈知意,鎮(zhèn)國公府嫡長女,何至于用如此下作手段?!

我想嘶喊,想辯駁,想撕開沈月柔那張?zhí)搨蔚綐O致的臉皮!可喉嚨里只有“嗬嗬”的破風(fēng)箱般的聲音,更多的血沫涌出來,堵死了所有聲音。力氣隨著溫?zé)岬难函偪窳魇?,身體越來越冷,視線越來越模糊,只剩下心臟處那柄劍帶來的、永無止境的撕裂和冰冷。

謝珩……他信了?他竟信了沈月柔這漏洞百出的謊言?

我掙扎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目光穿過沈月柔刻意遮擋的縫隙,死死釘在謝珩臉上。那張我曾無數(shù)次描摹、刻入骨髓的俊朗面容,此刻只剩下令人心膽俱裂的漠然。他看著我的眼神,沒有半分震驚,沒有一絲痛楚,只有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冷酷。仿佛我不過是一塊礙眼的絆腳石,終于被他親手、徹底地清除干凈。

那冰冷的眼神,比刺穿心臟的劍更讓我絕望。

“毒婦!”他薄唇微啟,吐出兩個淬冰的字,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滿堂的喧嘩,帶著一種宣判的殘忍,狠狠砸在我的意識上。“死不足惜!”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猛地抽回了長劍!

“噗——”

一股溫?zé)岬难S著劍刃的拔出,從我胸口那個巨大的空洞里噴涌而出,濺落在冰冷的地磚上,也濺落在沈月柔那身嶄新的水紅裙裾上,綻開朵朵妖異猙獰的花。

身體里最后一點支撐轟然倒塌。

我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的破敗玩偶,軟軟地、沉重地向后倒去。后腦勺撞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只有無邊的黑暗,帶著刺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jīng)坝慷鴣恚查g吞噬了我。

意識沉淪的最后一瞬,無數(shù)光怪陸離、完全陌生的畫面,如同決堤的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勢,瘋狂地擠入我瀕臨破碎的腦海!

我看到了“沈知意”——另一個我,或者說,是“故事”里的我。

我看到她滿懷憧憬地嫁給謝珩,卻在洞房花燭夜,被沈月柔指控下毒謀害親夫。我看到謝珩毫不猶豫地一劍刺穿了她的心臟,就像剛才發(fā)生的那樣。我看到她的尸體被草席一卷,像處理垃圾一樣丟到了亂葬崗,任由野狗啃噬。她的父親,鎮(zhèn)國公沈巍,因為痛失愛女,心神恍惚,在接下來的朝堂傾軋中一敗涂地,被政敵構(gòu)陷謀反,落得抄家滅族的下場。她的母親,國公夫人,在抄家當(dāng)日便懸梁自盡,追隨而去……

而沈月柔,那個在我尸體旁哭得肝腸寸斷的庶妹,卻在“我”死后,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謝珩的新夫人。她溫婉善良,她冰雪聰明,她一次又一次在謝珩遭遇危機時,提出驚世駭俗卻又無比有效的“奇思妙想”——如何在缺糧時以沙充糧穩(wěn)定軍心,如何在敵強我弱時利用瘟疫打擊敵軍……這些“妙計”最終助謝珩在亂世中迅速崛起,位極人臣,而沈月柔,也成了人人稱頌的賢內(nèi)助,誥命加身,風(fēng)光無限。

原來如此……

原來我短暫的一生,不過是別人筆下一段潦草帶過的背景板!是主角登頂路上,一塊微不足道、注定要被狠狠踩碎的墊腳石!我所有的愛恨、掙扎、痛苦,甚至我的死亡,都只是為了襯托沈月柔的“善良”與“智慧”,為了成就她和謝珩那所謂的“天命所歸”!

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獄最深處的業(yè)火,在我意識徹底消散的深淵里,轟然爆發(fā)!燒盡了所有的恐懼和絕望,只留下最純粹、最暴戾的毀滅欲望!

憑什么?!

憑什么我要做這成全他人的炮灰?!

若有來世……

若有來世!

我定要撕了這狗屁的天命劇本!我要把那些所謂的“主角”,統(tǒng)統(tǒng)踩進泥里!

* * *


更新時間:2025-08-18 17:18: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