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踩著點沖進公司大門時，打卡機剛好跳成八點半。他扶著墻喘得像條脫水的狗，襯衫后背全被汗浸濕了——那輛共享單車的鏈條半路掉了兩次，最后他是推著車跑了半公里才到的。
“早啊默哥，臉怎么這么紅？”前臺小妹遞來一杯冰水，眼里帶著好奇。
“被……被狗追了?！标惸舆^水猛灌兩口，含糊其辭地應付過去。總不能說自己是被一輛成精的手機坑了吧？
他快步走向工位，剛把背包甩到椅子上，口袋里的手機就震動起來。屏幕亮著，深綠色的字在通知欄里閃得刺眼：“說了讓你七點出門，非拖到七點四十，現(xiàn)在知道錯了？”
陳默差點把剛喝進去的水噴出來。他憤憤地戳著屏幕：“那破車掉鏈子能怪我嗎？”
消息欄突然彈出一個新對話框，頭像是個灰色的系統(tǒng)圖標，備注名是“你爹”。陳默盯著那兩個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敢肯定自己從沒創(chuàng)建過這個聯(lián)系人，更沒設置過這么欠揍的備注。
對話框里只有一行字：“怪我咯？”后面還跟了個攤手的表情。
“你到底想干什么？”陳默壓低聲音吼道，手指因為用力，關節(jié)泛白。周圍同事都在埋頭工作，沒人注意到他對著手機自言自語。
手機震動了一下，新消息彈出來：“不想干什么，就是覺得你活得太糙了。從今天起，我監(jiān)督你?！?/p>
陳默氣得想把手機摔在地上。監(jiān)督？他一個二十八歲的成年男人，需要一臺手機來監(jiān)督？
他深吸一口氣，點開設置想拉黑這個莫名其妙的對話框，卻發(fā)現(xiàn)根本找不到刪除或屏蔽的選項。更詭異的是，當他試圖關機時，電源鍵像是被焊死了一樣，按下去毫無反應。
“別費勁了，”新消息緊跟著跳出來，“你現(xiàn)在關不了我，除非砸了我。但你舍得嗎？你所有的客戶資料、聊天記錄，可都在我這兒呢。”
陳默的動作僵住了。
他還真舍不得。這臺手機存著他三年來的工作數(shù)據(jù)，光是客戶聯(lián)系方式就有幾百個，更別說那些重要的合同掃描件和項目方案。真砸了，他得哭著加班半個月才能補回來。
“算你狠。”他咬著牙，在對話框里敲下這三個字。
對方幾乎是秒回：“乖?，F(xiàn)在打開你的日程表，我加了點東西?！?/p>
陳默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開了日歷APP。果然，原本空白的上午時段被填滿了：
? 9:00 給王總發(fā)上周的項目進展（他昨天說今天要）
? 10:30 去茶水間泡枸杞（你最近老熬夜，肝受不了）
? 11:00 整理下周的會議紀要（別堆到最后一天）
他盯著那條“泡枸杞”的提醒，額角青筋直跳。這手機不僅管工作，還管起他的養(yǎng)生了？
“你怎么知道王總要項目進展？”陳默打字問。他明明記得王總只是隨口提了一句，沒說具體時間。
“昨天下午三點十七分，他給你發(fā)的微信語音，你當時在刷短視頻沒回?！睂Ψ桨l(fā)來一段語音轉文字的記錄，時間精確到秒。
陳默啞口無言。他確實有這個壞習慣，工作消息經常攢到一堆才回，好幾次差點誤事。
九點整，手機準時震動。陳默認命地打開微信，給王總發(fā)了項目進展。對方很快回復：“收到，辛苦了，數(shù)據(jù)很詳細?！?/p>
看著那條回復，陳默心里有點復雜。如果不是手機提醒，他大概率又忘了這回事。
十點半，茶水間。陳默捏著一小包枸杞，站在飲水機前，覺得自己像個被迫營業(yè)的老干部。同事小李端著咖啡經過，好奇地問：“默哥，你啥時候開始喝這個了？”
“……養(yǎng)生。”陳默硬著頭皮把枸杞扔進杯子，熱水沖下去，橘紅色的顆粒在水里打著旋。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他掏出來看，“你爹”發(fā)來消息：“少放兩顆，會上火?！?/p>
陳默：“……”
他默默撈出來兩顆枸杞，引得小李更詫異了：“默哥，你今天咋回事？對著空氣說話，還跟枸杞較勁？”
“沒事，我練口語呢。”陳默胡亂編了個理由，端著杯子落荒而逃。
中午吃飯，他習慣性地點了麻辣香鍋，剛付完錢，手機就震動了：“你昨天胃痛忘了？換清湯的。”
陳默看著訂單頁面，又摸了摸自己的胃——好像是有點隱隱作痛。他嘆了口氣，跟店家改成了清湯。
下午開會，他犯困打了個哈欠，手機突然在桌下震動：“張總在看你，嘴角擦一下，有飯粒?！?/p>
陳默嚇得一激靈，趕緊擦掉嘴角，抬頭果然對上張總嚴肅的目光。他慌忙坐直身體，假裝認真記筆記，后背卻沁出一層冷汗。
散會后，他癱在椅子上，看著手機屏幕，突然覺得這臺成精的手機也不是完全惹人煩。至少……他今天沒出什么岔子。
“算你有點用?！彼麑χ謾C嘟囔了一句。
屏幕亮了亮，“你爹”發(fā)來消息：“別感動得太早，晚上加班把方案改了，我看了下，漏洞不少。”后面跟著個敲打的表情。
陳默看著那條消息，剛升起來的一點感激瞬間煙消云散。他抓起桌上的文件夾，對著手機做了個“敲碎”的動作，卻在看到屏幕上那個得意的笑臉表情時，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也許……被監(jiān)督著，也沒那么糟糕？